当时大家都知道实际是怎么一回事,就是气愤也并没有把侍君的称呼当真。
姬清一直遵守着原剧情,这一段自然也是这么发生的。
然而,现在被幕后之人断章取义的一番操作,真真假假的流言出去了,谁还在乎当初的实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口黑锅便背定了。
“起来吧,孤既然当初默许了现在也不会怪你。”
“多谢王上,靖荣实在有愧。”
姬清直直的看着面前这个英武坦率的男人,对方就像一只主动收起所有利爪的猛兽,在主人面前伪装得乖巧听话,却完全掩饰不住天性里的凶戾狡黠,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暴起反噬、凶性毕露的压迫感。
姬清看过原剧情,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从未相信过他的忠诚。
但现在,就算他仍旧背叛,姬清也可以信他了。
“其他都没关系,有一件事孤希望你能做到。”姬清看着面前收敛起所有锋芒故作无害的靖荣,“无论发生什么事,现在、以后,都把沈笙歌放在你首要保护的第一位。”
“是,王上。”靖荣专注的看着他面具后的眼睛,毫不犹豫的答应,仿佛对方任何的话语他都不会违背一般。
姬清每次看着他们,心底都有些微妙。
原剧情里,独孤靖荣是为了带沈笙歌离开紫宸宫才背叛了原主。
原本的剧情里,笙歌是被沈家出卖送进禁宫的,他不爱原主,原主一心沉浸在徽之的过去里把他当做替身,对他时好时坏。
但是笙歌这样的人,谁又会真的讨厌呢。
笙歌的爱本不该属于姬清,是他无意夺走了本属于别人的珍贵。
过往的世界里姬清一向并不在意这些,每一个被他吸引的人,对姬清的态度都是他们自身渴求的投射,想要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
笙歌的渴求,姬清却看不到。他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也没有什么能给对方的。
这个人不属于他的世界,也不该是他的信徒。
相反,却是姬清从他这里拿走了许多。
笙歌他本该被人小心的喜欢,温柔的对待。
无论是一心谋逆向往帝位的月笙箫,还是追求声名地位建功立业的靖荣,甚至包括半生埋葬在宫廷阴谋,余生只有复仇的宇文珩,在原本的命运里,他们每个人都对他心怀善意。
就像黑暗沼泽里的植株,对山顶之上吹来的自由温暖的风的向往。
不是现在这样,每个人看着笙歌的目光,都含着冰冷淬毒一样的恶意。
姬清也在一直看着他们。
光和暗同时等着你,快乐和痛苦同时注视着你,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要他?而不是笙歌?
是痛苦入喉的回甘会更深刻更甜美吗?
放开这些附骨入髓的偏执,只选择简单轻松的部分,不就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快乐?
偏要不满足,执着于不可能的对立折磨。
每个人都跟他有仇。文珩是国仇,博源是家恨。
徽之两兄弟,是权利,是嫉妒。
冰冷残酷的杀戮倾轧里,却想要追求不可能的爱,人真是有趣的生物。
姬清对着靖荣颌首:“你去吧,后宫的案子继续查。”
靖荣退下之后,姬清便召见了月笙箫。
姬清的声音轻慢又冰冷,一字一句说得却是:“笙箫,你去替孤写一篇骈赋,华美一点。孤要天下人读了都知道,沈家的十五郎如冰如玉、高洁出尘,是孤一见倾心非他不可,辗转反侧、求之不得。”
月笙箫低下头,掩饰眼底的波动,声音却平稳:“是。”
竟然,不惜自毁也要保他吗?
陛下是对谁都这么多情,还是真的爱上沈笙歌了?!
……
骈赋一出,天下尽知后宫妖妃的身份不是别人,却是出自士族,还是权贵高门的沈家!
再看骈赋之中对那位郎君的溢美之词,帝王的求娶之心,对比郎君的不为所动。坊间的口风立时悄无声息变了方向,纷纷传言是帝王强抢世家君子入宫,士族更是同仇敌忾。
再没有人明目张胆的抹黑沈笙歌,时人便是如此肤浅,出身门第代表品格心性和能力。
然而,洪流总要有一个发泄口,不能是沈笙歌了,自然就只能对准帝王了。
这一切却又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谈论的。
另一边沈家收到帝王大张旗鼓的聘礼,却是恨极。
本想借沈笙歌那张奇货可居的脸,让沈五娘当做跳板入主紫宸宫,却不想沈笙歌一入宫便全然断了消息,真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世家出了一个帝王爱宠,是个什么好听的名声?世家的脸面最是珍贵,这时候不跟着一起维护沈笙歌的名声,归罪于帝王巧取豪夺,难道要叫人家骂他们沈家卖子求荣吗?
……
笙歌忽然自夜里惊醒,惊惧的脸上沾满了泪水。
他梦见姬清死了。
梦里的他不认识姬清,提着花篓摘桃花,却发现每一朵花都枯死枝头。
死掉的桃花林外面,有一把枯木荆棘做得龙椅,被金银宝石装饰得华美精致。
姬清就倚在那里,奄奄一息的看着他,可他没有动,梦里的他竟然是不认识这个人的。
他疑惑的看着,心里不知怎么难过起来,椅子上的人便垂下手再无声息。
一群人披麻戴孝的抬着那个人的尸体从枯死的林子里离开,没有一个人理他。
笙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崩溃的哭了,却像是哑了一般发不出一声,他一边跑一边去追那队人。
他想问:“你们要把他带去哪里?把他还给我。”可他发不出一声,只能不断的哭着追着一个又一个人。
为什么会做这么可怕的梦?
……
另一边,姬清朦朦胧胧睁开眼,忽然看到床前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的男人,心头顿时一凛。
满屋子的明珠月光似得照亮屋内,自从蛊毒导致的外表变化后,守夜的侍婢太监就全都被精简了,只有文珩一直以来被允许进入。
但现在,另一个绝无可能的人出现在了这里。
“文珩。”姬清立时喊人。
“别动。”轻缓的声音和冰冷的剑光一起到来,贴着姬清的肩颈,压迫一般制止他起身。
男人的手轻慢的拨开外面青色的幔帐,终于叫人看见他的面容。
“你怎么会在这?孤的第一美人。”姬清的眼睛微眯,冷冷的注视着他。
看见是博源的这一刻起,姬清就明白这是久违的剧情节点又再一次绕过原定的时间出现了。
博源的神情并不如他的声音淡然,漆黑的眼眸里压抑着一股极其危险的兴奋,微微颤抖。
就连华美雍容到馥郁靡丽的面容,也透着不正常的热度。
专注炽热的盯着受制于他的姬清,博源凝重的眼神难以克制的流露出一丝痴迷,低低的呓语:“怪不得王上初见我,会觉得失望。在下算什么第一美人,王上真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怕是任何男人见了都想要……”
“住嘴!”
被他微带恶意的侮辱激怒,姬清冷淡毫无情绪的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怒意。
然而在这微弱朦胧的光下,出现在这张空灵清透如同梦里幻化出的面容上,任何神情都显得格外的刺激。越是冷漠、无情、不可接近,越是脆弱、美丽,惹人攀折。
博源并不在乎他的色厉内荏,只觉得心跳得更快了几分,上前一步单膝跪在榻上,手指暧昧的贴着发根游走,轻慢放肆的抓住一束白发,用着叫他微微吃痛的力度轻扯,让那张绝美的容颜彻底的暴露在他的眼前。
低沉炙热的声音,温柔又危险:“我的王上,现在是你为鱼肉,我为刀俎呢。”
姬清除开方才瞬间的怒意,便只有无动于衷的冷淡,即便是这种弱势的处境下,看着他的眼神也像是目中无人。
“你要弑君吗?博源。”
第90章 孤头上的绿帽每天都是新的25
文珩有些不耐的冷着脸:“又叫我出来做什么?在紫宸宫里这么明目张胆, 你就不怕叫别人盯上?”
月笙箫望着西落的濛濛月色, 心底掐算着时间, 嘴里温和的回道:“这不是,文珩大人每回都推三阻四犹豫不决,在下这才不得不主动些。那药你到底什么时候才用?”
文珩冷笑刺他:“现在就来命令我,是不是太早了些?我答应跟你合作的前提是, 沈笙歌背叛陛下。你倒好, 越努力越事与愿违,我只怕你再努力一次那个人就真的是要入主紫宸宫了。”
月笙箫面上的平和收起,略有忧色:“文大人这是何意?陛下宁肯自污都要一力回护沈笙歌,在下又能有什么办法?若是文大人早日用了这药,事情倒也不至于如此。”
文珩早没有了以往伪装出来的温顺沉静, 整个人都像是怨气凝结,也只有在姬清面前才能勉强维持以往的模样。
即便被失去的痛苦和嫉妒折磨得五内俱焚, 文珩的理智到底还坚守着最后一点底线, 他比谁都明白,那药若是用出去, 他的陛下这一次恐怕真的就要毁在他的手里了。
事情会朝着谁也无法预料掌控的一面滑下去, 文珩的心中隐隐有着恐惧,他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