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的原因,连头发都不能叫人看见一寸。
帝王若成了妖孽,国还怎么成国?
今天这出戏就是为他准备的。
雨天,坍塌。
如果不是事先准备了压制毒素的药来克制,恐怕碑文一出现,跟新王的形象一对照,瞬间舆论炸锅,就要天下大乱了。
药也是毒,以毒攻毒,才能压制。
姬清不可能一直靠药物维持正常的外貌。
于是,所有人便等来威仪冷漠的帝王,面无表情的口谕。
更改路线,暂时先去梅山的行宫。
另一边,本该奉命驻守现场,全权负责调查蹊跷出现的石碑,禁军大统领却独自去见了一个人。
一个本该是死人的人。
靖荣的口吻讥诮又熟稔:“你还回来做什么?好不容易逃出去。”
“陛下如何?”
“自己下的毒,你问谁?我帮你是看在兄弟一场,不代表赞同你的所作所为。”
“那是我跟陛下两个人的事。让开。”
隐蔽的山路,供游人歇脚的亭台,除了一身戎装的靖荣,还有一个穿着斗篷戴着兜帽,全身遮掩的一丝不漏的男人。
靖荣的剑猛地出鞘横指:“陛下已经跟你无关,你再敢进一步,我就当诛杀叛党,到时候别怪我下手无情。”
男人的脚步暂缓,极力压着情绪:“我不是要出现在他面前,今天有一场阴谋在这里等着他,我不能不来。”
靖荣嘴角扯出冷笑:“来干什么?再给他一杯毒酒吗?还是怕他不死?要亲眼确认。”
面前的大统领语气激动起来,男人反而镇定了,语气平静坚定道:“整个天下都在反对他,他这个位置注定坐不下去。”
“所以你就当第一个捅刀的?”
“我不知道我也爱他!”理智清醒的男人一掌拍向亭柱,这才露出再也压抑不住的痛苦,“我以为我对他无意……他倒行逆施诛杀忠良,任何人在我这个位置都会这么做。我唯独算错了自己的心。”
靖荣的眼神冷得一如他手中剑的寒光:“那又怎么样?连喜欢的人都能弄死,你们这些口口声声为了天下苍生的名门贵族,还能有哪一句话是真?在我看来,跟封地时候见过的戈壁里的狼群争夺头领地盘,也没两样。争得都是到自己嘴里的肉,偏还要站住了大道理,左右笔杆子都在你们这些贵族手里。怎么说都是你们的道理!”
“时间紧急,我不与你计较,让开。石碑一出,只有我站出来顶了这个妖孽的身份,陛下才能安然无恙。世家做事的手法勾当,我比你更懂。这事拖得越久越不利,流言传开舆论哗变,便是木已成舟。再来澄清就来不及了。”
靖荣的眼中闪过一丝动摇,质疑道:“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你,你这次为什么要帮他?”
男人的语气沉沉,似含着无限情深:“他该退位,但不该被人以这种阴谋诬陷的方式拉下马。我没有改变主意,我只是想带他离开这个牢笼。去哪里都好,是生是死,我都会陪着他。”
靖荣被气笑了,手中的剑都有些不稳:“哼。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了,我的徽之公子,大将军。难道你不知道,王上的后宫日日都在填充美人,连大周第一美男子,说不要都不要了。你以为你这么对他,他还会记着你这个背叛过他的死人?”
“不可能。”一直游刃有余气定神闲的男人,瞬间颤抖了声音。
靖荣还想再刺他两句,忽然看向远处:“有人来了,这是最后一次。言尽于此,再见面我不会留手。”
语毕,靖荣便立刻匆忙离开。
然而,斗篷下的男人似乎还沉浸在方才他话语里的打击下,一动不动。
听到近身的脚步声,这位昔日的大将军才凌厉的看向来人。
“竟然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小征你真是长大了。”
第76章 孤头上的绿帽每天都是新的11
面上带笑谦恭温雅的男子, 正是紫宸宫中最是恪守审慎, 有仁人君子之称的侍读月笙箫。
面对男人的斥责, 月笙箫没有丝毫退让,心平气和道:“我是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和分寸。所以哥哥就不要再管我的事了。解药还在加紧研制,哥哥还是不要随意现身人前的好, 快回去吧。”
“这次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徽之公子眼神凌厉, 声音如刀。
月笙箫笑容越发温和,孺慕的望着兄长:“呵呵,哥哥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我若是计划好了,就绝不给对方还手犹豫的机会。不能万无一失, 就不该打草惊蛇,这可是你教过我的。这一回, 我最多只是顺水推舟, 想看点感兴趣的东西罢了。”
看出来弟弟不似在撒谎,男人的语气便缓和了下来。
“你在宫里, 陛下他如何?”
“很好。每日三千佳丽换着口味宠幸, 好不快活。”
“他不会。”回绝的语气斩钉截铁。
月笙箫却比他还坚定迅速的回道:“怎么不会?反正在他看来,哥哥也不喜欢他——好吧,骗你的。怎么一副要杀人似得表情。他一直觉得哥哥你还活着,故意这样变着法子要人告诉你知道,好叫你忍不住出现在他面前。我们的这位王上啊,可是向来不顾惜自己名声的暴君。”
“小疯子。”徽之公子想起那个人抓住自己的手, 明知有毒也任由自己喂到他嘴边,忍不住喃喃的嗔怪。
月笙箫的笑容难以为继,渐渐面无表情,好在这个时候兄长也无心察觉。
随后他便又勾起唇角,堆砌出完美无缺的微笑:“哥哥竟然是真的喜欢他了吗?那你可真够迟钝的,到了那一步,差点就挽回不了了。”
既然知道情人并未变心,徽之公子便再次恢复镇定理智:“是我的错——我知道你们都想要那个位置。你是我最亲近的弟弟,我自然会尽量帮你。你,不要叫他们伤害他。紫宸宫易主之日,就是我来接他的时候。”
月笙箫笑容淡下来,背在身后的手指嵌进掌心,推心置腹的问道:“哥哥为什么不试着辅佐他坐稳天下呢?如果是哥哥的话,这么喜欢他,应该也不是不能叫他按照你的想法做,成为一个仁君吧。”
兜帽下的徽之公子摇头:“你不了解我们这位陛下。即便再爱我,他也不会再信任我了,更不会叫任何人掌控了他。若想长长久久的和他在一起,就不能给他任何可以反悔的机会。”
月笙箫轻声笑起来,连连摇头喟叹:“所以,明明做错事的是哥哥你。却要他成为牺牲的一方。不愧是哥哥,真是狡猾啊。”
男人却没有丝毫觉得不对:“你会帮我吗?”
“当然。”月笙箫立刻点头,坦诚的回望着男人,“从小到大,小征最崇拜最仰慕哥哥了,哥哥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你的所思所想,就是我的所思所想。
你喜欢的,就是我会喜欢的。
你要做的,就是我想做的。
徽之公子缓缓点头:“那就一言为定。”
月笙箫含笑伸出手:“一言为定。”
击掌为盟。
“那个位置是你的,他是我的。”
笑意深沉的墨瞳,兜帽下银灰凌厉的瞳孔,双双对峙。
“如你所言,那哥哥就要全力配合我,不要再像今天这样擅自行动,打乱我的计划。”
一错而过,背道而驰。
徽之公子:“等等,我要单独见他一面。”
月笙箫停下脚步,断然否定:“现在不可能。”
“你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
月笙箫:“……”
“小征,你真的变化太多了,是因为还在怪我吗?”
徽之公子的语气缓和下来,似是察觉到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谈话竟然变得这般剑拔弩张了。
他迟疑的走过去,想要摸摸弟弟的头发,这才发现,几年不见,对方已然是个男人了。
背对着他的月笙箫神情不明:“是,有一点气哥哥。你说的对,有些事情怎么努力似乎都没有用,你能轻易做到的事,我不行。哥哥想做什么,我也拦不住,只要求你事前让我知道,有个准备就好。”
梅山。行宫。
大凡帝王,最讨厌的莫过于封建迷信。
今天出个“大楚兴,陈胜王”,明天出个“帝传三世,武代李兴”,上位者还不糟心死。
若是前者还好,清清楚楚知道谁想当这个天命之子,杀了就好。
若是后者,这天机只泄露一半,后面就要你满世界瞎猜,呵呵,你猜我猜不猜?
原剧情里没这一出,或者说即便有类似的,那也是很久之后了。
跟满朝文武人心惶惶争论不休相反的是,最该为此着急上火的帝王毫不挂心。
入了行宫后,又一概不见大臣。
想想以往,批阅的奏章上,除了帝王印章是一样的,几乎每一天都出自不同侍读的手。不过一样的馆阁体,多少面子上是好看。
新帝上不上朝,见不见他们,这些野心家权臣们是不在乎的,最好那位就只当个安分享乐的昏君就好,这样他们就能肆意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全权发号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