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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不好意思,在下冷淡 (孤注一掷)


  靖荣依据盟约去抵抗胡虏,很可能被南越或者投降的世家算计到一线,生生耗死。
  靖荣跪下行了跪拜大礼, 眼中是锐器的冷酷,再无以往故作的简单直率:“陛下,我们不管这大周了,我们带兵回北漠,随便他们打个你死我活,随便谁来做这个皇帝。”
  姬清平静的看着他,不慌不忙,并没有末代帝王日薄西山的颓然:“不用,出了这个宫门,就带着人降了越從吧。这个人眼界放在大局,心思没那么窄。你降了,他就不会再叫你们送死。这天下争来打去也是世家和皇族的事,你们就尽量保全自己吧。”
  靖荣抬头望着他,咬紧牙关,英俊自负的眉宇,毫不遮掩的望着人的时候,就像北漠草原上的头狼。年轻锐利,毫不掩饰的野心。过于坦荡,便也显得轻率随意。
  他的膝盖慢慢曲起,就像是随时要暴起攻击的猛兽,眼神却澄明:“不知道在陛下眼里,靖荣算什么?全天下都背叛你,只有我一直站在你这里。可你还是不肯信我。跟我回北漠!在那里,我保证你还是王。”
  姬清的眼神毫无变化,确实,靖荣没有背叛他,最多只是情义难两全,稍微纵容了背叛他的人,并无大错。
  他淡淡的说:“怎么,你想试试挟天子以令诸侯?至少先别死在自己人手里。”
  “死没什么,有一件事,死了都不甘心。大不了把命给你。”
  靖荣径直走过来,单膝跪地,避过帝王的眼神,在一切情绪未起之前,用力的抱了一下这个人。
  狡诈的胡狼,在莎草里打滚狩猎,低头饮水,偶然望见了雾霭蒙蒙的湖心之上一片蒹葭。
  高高端坐、遥不可及,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是他想象之外的存在。是昂贵的绫罗丝绸,是一点一点雕琢打磨的玉人,是供奉神殿里叫人参拜,他所能想到的一切美好的尽头。
  是,就算杀死、驱逐所有其他的头狼,也无法拥有企及的遥远。
  姬清垂眸看了眼他发怔的目光,望着远处走来的笙歌,轻轻的说:“努力活着吧。”
  ……
  离开朝歌的越徵并没有回过一次头,越從却知道他脚下的迟疑和心底的抗拒。
  这个弟弟自小老成,很能沉得住气,一般人很难猜出他心底在想什么。
  马车里。
  越從闭着眼,从容平静的说:“不是什么东西都需要算计抢夺才能得到的,小征。就像你要这个皇位我便给你,对兄弟们下手别太狠。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不该太信自己人,也别太防着自己人。这个位置不好坐,大哥不要,二哥也没那么想要,你拿了记得——天下为重。”
  越徵抬眸望着闭眼养神的二哥,心底在意的却是他话里拿皇位类比暗示的其他意思。
  他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你们没教过我这个,只教过我,只有亲手一一拿来的东西,才是自己能拿稳掌握的,这道理颠仆不灭。”
  越從睁开眼,望着他:“但愿你不后悔。”
  ……
  这场抵抗胡虏的战事持续到隆冬,胡虏和他们的马儿无法适应中原气候,不断生病死去,这才终于被一路攻打驱逐出漠北腹地。至少二十年内再无气力侵犯中原。
  战事结束,联军民间声望一时无两,主要尽归南越。
  南国越氏所到之处,不分平民士族,堪称箪食壶浆以待王师到来。
  大周的气数彻底绝了。
  姬清第一个等来的,是提剑闯入紫宸宫的博源公子。不,已经是义军头领博源将军了。
  笙歌去为姬清拿药了,刚好错过。
  姬清站起来,慢慢走近一脸冰冷肃杀,拿剑指着他的博源。
  “孤从见你第一天就在等你这一剑,你却到现在都没能刺出来。剑在鞘中不发,就废了。拔·出来不见血,就只是一片破铜烂铁。”
  博源的眼神像一场单方面的背水一战:“我活着你一点也不意外?你对我,从来就只想到杀和被杀?”
  “靠近点,孤告诉你。”
  交颈,耳畔。
  他们从前也这么近过,博源的眼神恍惚一瞬,这个人也曾主动抱过他。
  姬清的答案,当然是没有。
  说出来未免就太过伤人了,所以还是算了。
  “你不该用剑,只适合用笔。世间只有两种剑,一种永远待在鞘中,束之高阁,远远作壁上观,传世足矣。一种,意念动了即便是错也绝不踟躇,剑比意快,不见血就绝不回头。”
  姬清按着博源的手,毫无回转的刺下去。
  “就像这样。”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也是,有一瞬间只是害怕极了想逃,却一动不动。
  姬清按着他的肩膀,轻轻一推,博源连同他手中那把寒剑一同跌倒在地。
  “这一次,你真的报仇了。”
  博源看着满手的血,心口一片空洞,就好像这一剑是刺在他自己身上的。
  博源不敢抬头,不敢看那个人,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慌不择路的逃。
  国公府满门上下的仇,终于报了,仇怨爱恨都了结了,为什么还不觉得一丝欢喜轻松?
  且笑,且哭,且荒诞。
  只有无边无际的空虚。天地之大,却不知道往哪里去。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遇见越徵的骑兵。
  博源空茫茫的问路过的他:“你当时给我的毒·药为什么不是真的?人生本就苦,活一遭了罢,落幕的好看些,也算圆满。偏要人把所有的波折都经历,所有的滋味都一一遍尝。上不得逍遥自在,下不能快意恩仇,徒留在人世苦海挣扎自苦。”
  越徵不懂他想说什么,也没有心思思量他怎么了。
  他终于黄袍加身千里奔赴,为了第一时间来接大周的降表,来接那个人到他的掌心。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也没有任何一个存在叫他放手。
  然而,城阙大开,满地跪俯的士族背后却没有那道朱红的身影。
  只看见紫宸宫上空燃起的熊熊大火,冲天烈焰……
  笙歌跪坐在地,小心翼翼的抱住这个人,像抱着倾塌碎裂的瓷器。
  朝歌的冬天又冷,夜又长,但好在期待的春天的光芒就在黎明,将要随着天光铺呈而来。
  姬清身上的生机明显的流逝,轻轻的问他:“你怪我吗?留你一个人。”
  怀里的心上人那样好看,笙歌专注得目不转睛。
  他眸光始终澄澈似初见,盈满静谧的温柔:“陛下做什么决定都没关系。我都知道的。”
  姬清慢慢倾身倚靠着他的肩膀,就像生平第一次彻底的安眠:“把我记得久一点,春天要到了,这一次你酿什么酒?”
  帝王眼眸里,终年不为所动的冰冷空寂,像山谷茂密的松针上流淌着暴雨,冷和更冷交汇,却仿佛一条徜徉在凌空荆棘上,不断逆流而上的,生机和希望组成的河流。
  且生且死。残酷又温柔。
  笙歌笑起来,眉目都舒展开,没有一丝灰暗和阴霾。
  像憧憬,描绘给他听:“陛下见过梅山初化的春水吗?水面打着旋的清凌凌的冰棱,又冷又清,只有置身其中才知道那是暖的,水里有整个梅山一季的花气。用来酿酒最好。果子取春天尾巴上的青梅,不用太久的时间等待,秋天的时候就可以……”
  怀里的手垂了下去,那个人温柔的枕在他的肩头,全心全意的归属于他。
  笙歌停顿了许久,又接上:“……秋天,就可以喝。”
  尾音颤抖,余声咽下,再作不得声。
  他慢慢闭上眼睛,抱着这个人的手缓慢的一点点收紧,就像是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试图的挽留。
  安静的依偎着,一动不动,就像是怕稍稍一动,眼眶里的泪就再也克制不住,会惊扰了谁。
  我喜欢的人,我喜欢的人……非常好看,余生梦里再也画不出来。
  他笑的时候,整个世界的春天都却步失色,所以冬天格外漫长,叫人长睡不起。
  眼波温柔,像梅山初化的春水,除了躺在里面的我,没有人知道尖锐浮冰下的清澈温暖。
  他从来没有快乐过,他什么也没有,所以,我得把我的一切都给他。
  他想要的都给他,他想做的都由他,包括沈笙歌的心碎,不包括沈笙歌的痴妄。
  对不起,可是——
  记一个人,一生太短,余生太长。
  冲天而起的火焰像天地间怒放的涅槃红莲,仿佛要烧掉整个寒冬的冰冷绝望,让春天的生机提早一步冲破黎明的天际。
  这熊熊燃烧、狰狞冷漠得妄图摧毁一切的业火,攀爬笼罩着整个碧霄楼,直插九霄而上。
  焚毁了一个末代帝王的一生,焚化了许多了人的梦。
  伴随着新任君王的马蹄声一起,地平线铺呈而来的天光照亮了这方发白的天际。
  烈烈嘶鸣的火焰里,错觉有一道冰冷的黑炎携着星白的光点,头也不回冲天而去。
  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势不可挡,冲破这九霄云外宇宙星河……直到某种边界。
  纠缠的黑与白终于分离,黑炎停了下来。
  星白的光点一次次试图回转回来,却被某种不可抵抗的规则裹挟着,按照它既定的轨迹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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