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笑了,“是啊,他就是哪里都比你好!”说完心里却放松了些。
这厢我辞了青茉,踏着月色急急赶回医馆。
老远却见医馆不同于往日的灯火通明,屋外站着一队人,正是白日里见过的王四麻子为首的那群。
发生了什么事?来不及多想,我飞奔进屋,“小白,小白……”
暮白正在大厅中。听到我的叫声,他应声站起身,温柔的眸子敛着水光紧紧注视着我。
“阿紫,你回来啦!”
“小白师兄,出了什么事?外面这群人是干什么的?”
我和暮白同时问出声。
暮白嘴角动了动,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是轻叹一口气,“阿紫,你随我来……”
出了前厅,来到后院。
晚风习习,散去不少空气中的燥热。漫天星斗,寂寞得闪耀,不知在指引何人的归路。残月如勾,静静地洒下光辉,笼罩着人间多少悲欢喜乐。
黑夜里一片死寂,更突显着蝉鸣的聒噪,空气里隐约浮动着一股淡雅草药香味。
我随暮白的脚步停坐在药圃旁的石桌旁。
桌上放着一盏灯,一壶酒,两只酒杯。
我正疑惑暮白何时学会喝酒了。
他已利索得倒满两杯,一杯递给我,一杯自己拿了便径自饮尽。
我正待阻止而不及,暮白已被呛得咳嗽不止。
我忙起身为他拍背,口里责备道:“小白师兄,初次喝酒不可这样猛的!”
暮白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抬起头来,脸颊泛着粉色,双眸在灯光下越发的莹润,那双眸子在我脸上停留了许久。
眸光中含着太多意味不明的东西。
我垂下眼,举杯浅饮,今夜的暮白很是反常,是因为门外的那些人么?
各自沉默着无声对饮,一种伤感的情绪在悄然蔓延。
“阿紫……”对面的人忽然眼神迷离得托着脑袋。
他的脸色很红,不胜酒力的样子,“嘻嘻,今天是我第二次饮酒哦,你不知道吧?”
果然醉了,虽然我的酒量也很浅,但比起暮白实在好很多,我无奈的摇摇头。
“哦?那暮白第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看着平日里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的暮白,今日里少有的露出憨态,我不禁起了逗弄之心。
果然,暮白顺势往下说道:“是……是那次你与我争执后,同青茉夜宿一处。我去寻你,看到你们宿于一处,我……我……”
哦,那次我的确是不对,不该赶暮白走。
暮白敲了敲脑袋,语气变得低哑:“那一刻,我心里很难过,很难过,我以为阿紫从此都不要我了,特别是你赶我走,不听我解释……”
他忽然抬起头,盯着我,大大的杏眼里水光潋滟,气鼓鼓的样子,像个被抢了糖的小孩。
在我被他盯得差点要低头道歉时,他忽然又痴痴的笑了起来。
“结果第二天店里很忙,我本想等晚上空闲后再去找你,你……你竟然就回来了,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真的很开心。可是,我不能当着你的面表现出来,所以我假装生气的样子走了。”
“我有很多很多的话要对你说,可是,我怕说出口会吓着你……我宁愿一辈子就这样以师兄的名义陪着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嗯?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小白师兄?
“你知道么?阿紫,在你来凤栖山之前,山里只有我一个小孩,我没有接触过别的孩子,不知道真正的童年是怎样度过的。
我只是按照师父教我的去学,日子过得按部就班。
可你的到来,打破了我原本宁静如一潭死水的生活。你总是这么多奇怪的点子和话语,总能带给人欢乐。
和你在一起,我很快活,即使是因为你犯错,被师父责罚,我也甘之如饴……”
原本以为是小白和师父的纵容让我的童年过的快乐自在,哪里想到,原来我的到来也改变了另一个人原本可能悲剧的童年……
“直到有一天,你开始捉弄我,摸我的脸,说‘你要是女子就好了’。
那一刻,我心里忽然一动。
那天晚上,我梦到我们在凤栖山上的日子,梦到你的脸……梦醒之后,只觉得伤感。
我看着镜中男子的面容,心里忽然在想,为什么,自己是个男子呢?
当我渐渐明白自己的心时,青茉来了。他看你的眼神让我开始害怕,那里面是很明白的占有欲。
果然那天不久,他就来了,还竟然服了我调制的蒙汗药。
阿紫,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那天我特意去检查了一下药橱,的确是少了一瓶蒙汗药。
我想,与其要时刻防着他的出其不意,还不如让他呆在自己的视线里。所以次日当他们提出要留在这里,我便答应下来。我一定会守住你……”
他忽然又嘻嘻笑起来,痴痴傻傻的样子,“你知道么,你回来那晚,我去找你。听到你和青茉说,‘是啊,他就是哪里都比你好!’哈哈,你还是我的,我的……”
原来,暮白和我一样啊,他也是喜欢我的!我的心忽然变得很激动,像是有只鸟儿在扑腾,却听暮白继续道:“可是,他要我回家了……”
“哪个他啊?是师父吗?”我不禁疑惑道。
“不,他是我父亲,他们说他是我父亲,他让他们来找我……”
月儿高高挂在幕空,我在凉风中打了个寒颤,蝉鸣也不再热闹了,从大合唱改为偶尔的独奏,“夜深了,去休息吧。”
暮白抬头望了望我,温柔地笑,很乖巧道:“好!”
我走过去,扶起他的一只手臂,朝他的房间走去,从院里到他的房间不过百来步,我扶着他,忽然有种一直走下去的冲动。
推开门,屋里收拾的整洁干净,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我扶他躺倒在藏蓝色的床上,又帮他脱掉鞋子,然后给他盖好被子。
暮白睁着眼望着我,像个小孩子般依恋,我说:“睡吧,乖……”
他却摇摇脑袋,“你不许走!”
“好,等你睡着了我再走。”他才闭上眼睛。
我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他,忽然有种幸福的感觉。我喜欢的人,他也是喜欢我的,这种感觉真好!
我忽然又觉得忧伤,我才知道他也是喜欢我的,他却要走了。
如果王四麻子说的那个故事是真的,那么暮白就是兰国皇子。
前世种种又在我脑海里旋转翻涌。现在,我喜欢的人也要经历这些吗?更何况是真正的皇家,又有多少温情呢?我的小白师兄……
天亮之前,我终于决定,我要陪他一起去,一起迎接未来的挑战。
如果,我所设想的那些,真得无可避免。我一定要带他离开。我不要他再重走一遍自己走过的路。
因为那条路,太苦。
第9章 离开长亭
骄阳炙烤着大地,两旁白杨夹道,尘土飞扬的马路上奔驰着一队车马。
马上之人皆是一身粗衣短打,众星拱月般被夹在中间的是一辆宽敞朴实的马车。车前三匹雪白矫健的马,两条腿迈着一致的步伐。总之,这是一幅富家公子出游记的和谐画面。
当然了,坐在唯一一辆马车中的少爷我可一点也没感谢王四麻子,也就是暮白王子的老爹兰王的侍卫队长——王四,因为我是暮白的师弟而让我能享受马车待遇。
而是在吃西瓜的间隙里,抱怨一句“用的着这么赶吗,反正兰王老爷子都十八年没见过自己这个儿子了,迟个几天,又不会少吃几顿饭。这都连续赶五天路了,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呀……”
暮白坐在我对面,手里捧着本医书正看得聚精会神,闻言抬头看我一眼,好脾气的笑笑,又掀开帘子朝外看了看,抬手招来个人。
我一看是王四那张麻子脸就觉不妙。
果然,人家恭敬得听完暮白的委婉请求,然后很恭敬地道:“请公子见谅,属下奉皇上密诏,必须在半月之内护送公子回王都,这一路因为考虑紫少爷身体已经歇息好几次了,耽误不少时间了,再延误下去,恐怕……所以,还请紫少爷再忍耐忍耐……”
嗯,忠实之人不少见,像王四这种不怕开罪可能是他未来上司的还真是不多见哈,算了,小爷不与他一般见识。
我气哼哼地对暮白歉意的目光视而不见,扭头看窗外的风景。只见前面山峦叠翠,看来很快要走山路了,应该会凉快一点吧,我的心情忽然就好了点。真是怀念前世的空调啊,我继续卖力的挥动扇子。
正当我昏昏欲睡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马车很快停下来,我掀开帘子,见王四他们已把马车团团围住。
不远处,一群人正在干架:拿着大刀,头系红布条,红布条上画着大刀的大汉和手拿银剑,一身黑衣的武士。
不远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坐着个锦衣华服头戴玉冠的公子哥,一手拿着只琼杯,一手杵着下巴在那百无聊奈的看戏,旁边依旧一身黑的小僮恭敬地捧着只琼壶侍立着,伸长脖子,同样在看戏。
当然,很快胜负便见分晓,很快山贼便跪地求饶,很快黑衣武士在老大的小僮的指挥下将山贼搜刮一空,很快山贼便灰溜溜哭丧着脸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