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政……刺韩王曲?”容樽有过一丝失神,一字一句道。
蔡邕见他对这些不熟悉,道了句“稍等。”回屋取来了一沓竹简。
“这是在下正在编着的一部《琴操》,里面记载了《聂政刺韩王曲》的由来,若容公子感兴趣,还请赐教一二。”
容樽接过来,找到了蔡邕所说的那一卷,坐在树下看了起来。
战国时期的聂家以铸剑闻名,聂政的父亲受命为韩哀侯铸剑,可是逾期未能完成,被韩哀侯下令杀害。那时聂夫人怀着身孕,带着女儿匆忙逃离韩国,待聂政长大后,才告诉了他父亲死亡的真相。聂政遂发誓为父报仇,刺杀韩王。
记载有少年聂政曾跟随仙人学琴的事迹,大成后重回韩国,他的琴声引得韩侯召他进宫。聂政将利刃藏于琴内,进宫后,在韩侯和他周围的卫士们听得如醉如痴时,抽出琴内短剑,将韩侯当场刺死。而聂政也为了不让人认出他连累到母亲和姐姐,亲手剜掉了自己的双眼,又刮毁自己的容貌,最终切腹自尽。
后来还是在将他的尸身拖出宫游街示众时,他的姐姐不忍弟弟埋名,悲痛欲绝地高喊出了聂政的名字,世人才知道这位侠客的名字。
……
容樽看到这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过了很久后,才轻笑了一声,“原来他成功了啊……”
“什么成功?”蔡邕正在指点绿玉的指法,没有听太清地回头问到。
“没事。”容樽抬起头,有些好奇,“你怎知,他的琴艺是跟随仙人学的?”
“嗨,这不都是传说吗?容公子怎么还当真了。”蔡邕笑着道,“人们都喜欢将琴艺极佳人的故事神化,好像这样更真实似的。”
容樽弯着唇,摇了摇头。
他说:“袁公子,可否借你的大作细读一晚?”
“这是当然,容公子请便。”
晚上沐浴完回来后,容樽想再翻看两页,却发现桌上的竹简不翼而飞了,到了里屋才见正被凌星未拿着靠在床上看。
容樽走近,见他看的也正是《聂政刺韩王曲》那一页。
“你也看了这个?”他觉得好巧,提起了些兴致,对他道,“你知道吗?这个聂政,也是我的徒弟,二徒弟。”
凌星未突然把竹简一合,“啪”的一声响。
容樽看着他脸色有些不善,顿了一会儿,才冷冷回了自己一个“哦。”又见他俊眉扬起,嘴角带着丝讥笑,“你的徒弟可真是多,这是第二个,那第三个第四个呢?”
“没有了。”容樽闷闷道,“就这两个,我的琴心眼有些小,跟他们的关系都不太好,最后走掉也是……”他说到这里不说了,看见凌星未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重重叹了一口气,“你不懂。”
“呵,我不懂,我睡了。”
凌星未把竹简往他身上一丢,转身,背对着躺到床上了。
容樽“啧”了声,小心捡起竹简,嘀咕道:“别人的东西,也不知道爱惜些。”然后学着凌星未刚刚的姿势,也靠在了床头,刚翻开,就听到身旁人冷声命令,“熄灯。”
容樽转过头。床很大,烛火并不太能影响到他那边。
“你那边都熄了,我看会儿就睡……”
“太响!”
竹简翻动难免有声音,容樽憋了憋,想说自己会注意点,但看着那人有些孤零零的宽阔背影,还是合上放到了一边,灭灯,躺了下来。
等到黑暗中再无声音了,容樽以为他都睡了,那低低的磁性声音又缓缓响起,“聂政台现在在禹州,计划明年列入省级重点保护文物,这些年一直在修缮维护,建的很好,你放心吧。”
容樽伏起身子,往他那边凑了凑,轻声道:“是你建的吗?你帮他建的?”
凌星未不肯转身,伸手摸了摸被子,拽到头顶,盖上。
容樽不肯放过他,又伸手去拉他的被子,被从里面往外拱了一下,“烦!”
“哎,你不是还没睡,说说话不行吗?”
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容樽没辙,只得用手指捅了捅他,“谢谢你了,凌部长。”
“我谢谢你了。”被子里嗡嗡地回了句。
容樽笑了,不再逗他,转过身自己躺好睡了。
蒙着脸,凌星未却没有睡着,他听着身边人安静而轻微的呼吸声,感到心里也渐渐安定下来。
这个人虽然任性又没良心,但想感谢他的话却是真的。
谢谢他还能好好的回到自己身边。
为聂政立台,重修伏羲、女娲庙,他什么都可以做——却唯独不敢想象,若有一天“容樽庙”也出现了,他该怎么办。
只要这人还活生生地待在他身边,就怎样都行。
怎样都能挺下去。
***
日子很快过去了近一个月,蔡邕总归是放不下外面的朝局变幻,不能一直待在山里,终于向老者提出了要告辞。
老者早就料到了,叹了口气,说道:“老朽知晓几位公子不会常住在这种小地方,也不敢挽留。这样吧,我的女儿绿玉年纪还小,人也算漂亮,袁公子若不嫌弃,老朽就将她许配给你,让她跟着你到外面去吧。”
蔡邕一惊,没想到老者会有这种想法,连忙婉拒,“承蒙老人家厚爱,喈万万不敢耽误绿玉姑娘啊!喈如今居无定所,此去漂泊无期,怎敢让姑娘跟着我受苦?”
老者摆摆手道:“夫妻本该是同甘共苦,袁公子学识渊博,早晚会有一番成就,绿玉也不是那种吃不得苦的孩子,这点公子不必介怀。”
蔡邕推脱不过,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容樽和凌星未。
可是那两人却像是没有看到,悠闲地在一旁下着棋。
蔡邕一抬头,见绿玉不知何时悄悄拉开了门缝,正目含秋露地望着自己,羞涩而隐含期待。
他心知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一定要将事情说清楚。咬了咬牙,郑重地向老者一拜,沉声道:“事到如今,喈也唯有向各位告罪了。隐瞒身份实是因为正被朝廷追踪,不愿拖累几位。在下蔡邕蔡伯喈,在朝中任议郎一职,因政见不合被逐,正打算回老家避难……在下着实感谢老人家与夫人的收留之恩,也知绿玉姑娘乃不可多得的良配,但……”说着深深揖了下去,狠心道,“恕在下无礼,实在不能接受您的好意。”
老者也被他的身份惊到。他再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是官身……
“老人家,这是这些天借宿和吃饭的银两,还有那把绿玉琴,也留给绿玉姑娘了。相识一场,希望您今后能够珍重,我们有缘再见。”
蔡邕说完,又过来向容樽和凌星未告辞。
“呜……”房门突然被推开,绿玉抱着琴,水眸含怨地看着蔡邕,决绝道,“袁公子,绿玉愿意跟你走,也不怕吃苦。今日你若收了我,我定会对你不离不弃,若不愿意……我,我就摔了这把琴!”
几人都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容樽睁大了眼睛,有些震惊。
蔡邕纠结道:“你,你这又是何必呢?”他叹口气,“姑娘年轻貌美,会找到更适合的人,无需记挂到在下身上。”
绿玉瞪着他,见他心意已定,眼圈更红了,似是咬牙下定了决心,忽然抱着琴朝厨房跑去。
众人都被她吓了一跳,追过去时,正见她将琴扔入了燃烧着的火灶之中。
“你不要我,我也不要这琴!什么绿玉,它才不配叫我的名字!”
第十八章 焦尾(4)
绿玉的举动是众人始料未及的,蔡邕冲进厨房,伸手将琴抱了出来,不顾上面的火星,用力去拍打。
绿玉被惊到,连连道:“袁公子!当心您的手!”
“你走开!”蔡邕语气愤慨,用自己的衣襟包裹住琴身,抬眼看着女子,“我本以为你也是爱琴之人,这才倾心教授,也将这把绝世珍品赠送给了你,谁知你竟会这样对它?”
“我,我整日练琴,还不是为了能多跟你相处一段时间!可是你满眼都是这把琴,在你心里琴比我重要!”被凶了后,绿玉也哭道。
蔡邕神色一沉,身上的官家威压不自觉就散了出来,“是,在下只是一介痴人,不敢接受姑娘的高看。琴既已送出,就再无收回的道理,今日一别,望姑娘好自为之。”说完,他轻轻地将琴放于厨房边,眼神温柔地在它身上看过一遍,转身毅然离开了。
“……袁郎!”绿玉高喊一声,哭着追了出去,刚出院落就被老者给拽了住。老者叹着气道:“别闹了闺女,你跟袁公子不是一路人,追不上的……”
“袁郎……呜呜袁郎……”绿玉哭倒在父亲怀里,老人家也红了眼眶。
容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感叹了一句,“人类的感情真难猜。”
凌星未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不懂。”
“你懂?”容樽仰起头来,眼神微亮,“对了凌部长,你应该入世很久了吧?难道已经有了喜欢的人类姑娘?还是小凤凰?……现在还有凤凰吗?从前我的山上倒是有凤凰,还养有别的小兽,可是或许是我家水土真的不太好吧,它们一直都化不了形……你要是喜欢,等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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