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耀和南宫祈向来不爱吃甜的,放到一边过会儿喝,南威、春菜和方英秀倒是喝了一碗,楚深听春菜说味道不错,也拿起勺子,然而还没凑到嘴边,就看见原本笑吟吟的春菜表情忽然变得十分痛苦,楚深赶紧放下碗扶住她,不成想春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桌子上。
众人都惊呆了,又听得江耀一声惊呼:“英秀!”
方英秀这会儿也跟春菜一个反应,腹部剧痛,口中源源不断涌出鲜血来。
南宫祈拍案而起,单手抽刀出鞘架在了李二柱脖子上,李二柱慌乱道:“我、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在家里喝了很多都没有事啊,兰惠不会这么做的……没理由的啊!”
南威抄起自己的空碗闻了闻,眉头紧皱。每任灰楼楼主都把中毒和解毒当成家常便饭,所以她的体质反而对这种毒没反应。
楚深下意识从小腿上绑着的布包里掏出一根银针扎在汤里验了验,银针半截都变成了蓝黑色。楚深、南威和南宫祈同时脸色剧变。
一般来说,银针碰到有毒的东西变成黑色很正常,但是变成有点蓝的颜色就不是那么常见了。
然而,在场有三个人见过这种毒,来自国师府,也是灰楼标配,还是宫中大内侍卫掌管的禁.药。
南威转头看了看气息奄奄的方英秀,痛恨自己身上现在没带着解药,即使暴露身份让手下赶紧去拿估计也来不及……正在绝望之际,只见楚深从布包里掏出一个药瓶——陆良给的那个,倒出几颗艰难地喂给春菜和方英秀。
南宫祈脸色一寒,抬手一掌就要拍上去,楚深武功虽然没有南宫祈高,但南宫祈另一只手还拿剑架着李二柱,所以他往旁边一躲,险险地避开了。
这样一来,南宫祈、楚深和南威各据一方互相戒备地看着,场面一触即发。楚深怀里还护着昏迷不醒的春菜。
江耀抱起面无血色的老伴,胸口急剧起伏。
江家祖宗是造了什么孽,他江耀又是造了什么孽,自己残了一条腿也就罢了,儿子被种种腌臜事束缚一生也就罢了,现在连与世无争、贤惠善良的妻子也有人要害!明明已经逃离皇城那么远,明明下定决心要寿终正寝,为什么逃了大半辈子还是逃不开刀剑相向!
“立儿!”
江耀这凄厉的一声喊,仿佛用尽了力气,吼得众人不约而同望向门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立站在了那里。
一袭青衣再无半点潇洒温润之气,留下的,只是冰冷与肃杀。
☆、人心的复杂
屋内一片静默,被南宫祈吓得几乎要瘫倒在地的李二柱这会儿最先缓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江大哥……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江立对着他摆了摆手:“你先回家吧。”
李二柱慌慌张张地看了看还没有半点苏醒迹象的春菜和方英秀,这可是吃了他带来的东西才出的事情,再怎么说也不能一走了之吧,至少要配合调查。
然而,江立又说了一遍:“你先回家吧。”
或许是被江立冷冽的语气与威严的眼神震住了,李二柱哆哆嗦嗦地站直,一步三回头走了出去,跑到竹篱尽头远远望过来屋里还僵持着,他一咬牙,飞快跑回家,想问问柳兰惠是怎么回事。
李大嫂正在掸灰尘,李二柱张口就问:“娘,兰惠呢!”
声音响得李大嫂手一抖,不解道:“什么事这么匆匆忙忙的?兰惠吃过晚饭说撑得慌带着初巧散步去了。”
李二柱转身冲到小路上,人没看见,倒是看见了两条车辙印子,一路通到村外面,村头择菜的老婆婆看见他还问了一声:“怎么刚回来又要走了呀?我瞧着像是你白日里坐回来的那辆,跟媳妇儿闹矛盾了?”
李二柱勉强笑笑:“您真的看清楚了?”
老婆婆还有些生气:“我年纪是大了,眼睛还没花呢!”
这下李二柱再不愿意怀疑自己媳妇都没辙了,冰糖雪梨汤出了问题,制作者却不打招呼就跑了,用巧合解释得通吗?可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柳兰惠为什么要这样做,害了江立一家人对她有什么好处,再说她嫁来也有一阵子了,怎么偏偏这时候动手,难道是之前在柳府遇到了什么事情……
那边厢李二柱在村口黯然神伤,这边最先开口的是南威,愣愣地唤了一声:“公子……”
江立看了看春菜和方英秀:“有危险吗?”
南宫祈答道:“都吃了解药,但是药力太厉害,春菜和夫人都是普通人所以反应比较大,可能要明天才能醒。”
江立沉声道:“南威,你先送娘回房。”接着他瞟了瞟楚深,“你也送春菜回去,然后再回来见我。”
楚深自认干杀手这活儿干了许多年,大风大浪见得不少,可是今天这局面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管是春菜无辜中招还是南宫祈和南威显示出来的不同寻常……当然,最让他惊讶的是江立,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能在江立身上见到陆良的影子,不是现在的小医生,而是先皇时期,权倾灰楼的陆良。
略一思索,楚深便抱起春菜飞快掠回家。
等楚深回来的时候,江耀和方英秀都不在了,其余三人坐在方桌的三面,刚好还剩下一面是给他的。
他正想开口说话,忽然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黑衣服的男人,他好像是要去碰触江立的肩膀,江立头都没有回:“我现在不想跟你生气。”
玄商的手愣在半空,手指微微弯曲,好像试图抓住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
玄商很遗憾,为什么这些人都没事。当胖子和瘦子对他说出柳兰惠的计划的时候,他高兴极了,只要这些人不在了,那江立只能想着他一个人。可惜,那毒的效力似乎不够强,不仅没达到目的,反而让江立察觉了他的意图。
“你也先回房去。”
听到江立的话,玄商乖乖离开,回到房里坐在床上发呆。
胖子和瘦子都理不清感情这东西,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躲在暗处干着急。瘦子扳着手指头计算昆仑境关闭的时间,越算越是担心。几个月过去了,蛇君非但没有厌倦,反而弥足深陷,这样下去他和胖子是分分钟要跪在娲皇面前忏悔的节奏啊。
自有意识以来,玄商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叫做害怕的情绪,他怕江立不要他了。他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了,父母是很重要的,就要女娲对他来说也很重要一样,可他就是看不得江立这么重视别人……
玄商也跟胖子和瘦子一样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便觉得脑袋里发懵发疼,耳朵已经听不见瘦子和胖子的小声交谈了,眼睛也痛得要命。
厨房里,楚深把自己的来历和曾在陆良手下做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看着江立的眼睛:“我跟陆良的利益关系已经结束,现在唯一的愿望是带着春菜回老家好好生活,任何明面上暗地里的争斗抢夺都不再参与。”
南宫祈皱眉:“你就这么爽快地出卖了你的原主?不怕我们是反对他的一拨人对他不利?”
“我看得出来你们都跟灰楼有牵扯,灰楼世世代代是皇帝的走狗,现任走狗何必难为前任走狗。”楚深冷笑道,“再说了,好歹陆良也是先帝时的灰楼楼主,你们要动他可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做到的事。”
南威正欲说话,楚深接着说:“还有,陆良一直暗中保护你们,希望你们别再蹚朝廷的浑水,你们有什么理由对他不利?这次的事情不知道是谁查出了端倪要暗害你们,反正与陆良无关。”
江立点点头,对南威使了个眼色。南威无奈地掏出个鼓鼓囊囊的钱包扔给了楚深。
楚深一把接过,深吸一口气,对江立拱手:“多谢。”
江立说:“在老家好好待着,再也别出来。”
“好。”楚深答应后便果断离开了。
“公子……”
江立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神情一如既往地淡定,仿佛暴风雨前风停住的瞬间。
“南宫,查查柳兰惠和她的丫鬟在柳府都干过些什么见过什么人。”
万事皆有因果,柳兰惠一介女流绝不可能自己突然脑子抽,她之前可还表示过喜欢江立,这么快由爱生恨?谁信呢!
“是。”
“南威,打点行李,三日后启程。”
“去哪儿?”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南威还是不想承认。
“皇城。”
南宫祈暗暗叹了口气,温修远这一回去类似的暗杀事件只会少不会多,现在更是把前朝的事情都牵扯出来了,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以公子的脾气,怎么可能窝在这山村里什么都不做。
江立吩咐完就直接回了房间,房里玄商在等他,他还有个更复杂的问题要解决。
☆、离家出走了
江立推门,看到玄商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团子,他准备跟玄商好好地谈一谈。
玄商现在很难受,他的耳朵很痛,感觉像是成千上万只蜜蜂和苍蝇聚集在一起,除了“嗡嗡嗡”根本听不到别的声音。好在他视力有所改善,大概能看见江立的嘴巴在一张一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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