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口小儿就是黄口小儿,只剩下一张嘴皮子利索,得理不饶人,无理也要搅三分。
胡世宁愤愤不平,但心里也明白,自己今儿算是栽大跟头了,怪只怪自己看走了眼,没想到这位一贯不动声色的皇长孙殿下会是这般难缠的角色,没做到知己知彼,活该自作自受。
“有劳皇长孙殿下挂念。”
在完颜绪笑意盈盈,深藏不漏的视线下,胡世宁一把拂开了同僚搀扶着他的手,故作镇定地告辞离开,留下一个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的背影,透着一丝灰心丧气的落魄感。
没了负责主事的胡世宁,其他大小官员们谁也不敢擅自做主,马上从善如流,跟着告辞离开,在得到了皇长孙殿下的应允后,鱼贯而出,走得干干净净。
一大桌子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真正动筷子的反而没几口,虽不见杯盘狼藉,但是摆放在桌面上的酒杯却是孤零零的,没有人饮,没有人碰,看上去好不可怜。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完颜绪才提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透过半合半掩的纱窗,借着一轮新月皎洁的银光,自饮自酌,自娱自乐。
“皇长孙殿下!”
思退慌慌张张地冲进来时,完颜绪正仰头将手中的一杯酒一饮而尽,心中快意非常,满口酒香都还未来得及咽下。
“皇长孙殿下……大事不好了!”思退刚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不住磕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哭喊道:“皇长孙殿下……求您帮帮忙……”
“有话好好说!”刚才跟老狐狸胡世宁的交锋并没有落于下乘,完颜绪很高兴,思退的冒犯,并没有坏了他的好心情,所以完颜绪也没有厉声斥责思退太过于冒失,不懂规矩,看在完颜绰的面子上,完颜绪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略带不满地说道:“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难道世子爷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世子爷不见了!”思退眼睛都已经哭肿了,埋着头哽咽道:“皇长孙殿下,世子爷他……都怪思退不好,没能保护好世子爷!”
“你说什么?”完颜绪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站起身,甚至不小心碰倒了刚刚放下的酒杯,空酒杯在桌面上打了几个滚,落到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却被淹没在完颜绪愤怒的咆哮声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把话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完颜绪又气又急,怒火中烧地瞪着思退,吓得思退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满心后怕,从皇长孙殿下铁青的脸色,和毫不掩饰杀意的视线中不难猜出,如果世子爷真有个什么闪失,恐怕活剐了自己都不够给世子爷陪葬的。
“皇长孙殿下……”思退抬手擦了擦眼泪,抽抽噎噎地说道:“世子爷说待在客栈里太无聊,想要出去逛逛,结果……结果……”
“连世子爷都看不住!要你们这些奴才有什么用!”完颜绪越听越生气,指着思退的鼻子,破口大骂:“满都胡闹就算了,你是怎么伺候世子爷的?怎么也跟着不长脑子,出门为什么不多带几个人?哪怕就是叫上小刀或者是小骨也好!多一个人也能多个照应,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把世子爷都给弄丢了去?世子爷是什么身份,你个狗奴才难道会不知道吗?我六王叔,也就是荣王殿下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身娇肉贵,万金之躯,有个什么闪失你个狗奴才负担得起吗?”
思退低着头委委屈屈地哭,也不辩解。
事实上,骂完过后,完颜绪也知道自己八成是冤枉思退了,以完颜绰的任性,决定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思退一个负责伺候的下人,做得到什么主?还不是只能听从完颜绰的吩咐办事。
“你个狗奴才快说!到底是怎么把世子爷弄丢的?”
思退这才抽抽噎噎地把一切前因后果都跟完颜绪说了,听到后来,完颜绪更是脸色铁青,堂堂的荣王世子是何等身份?就为了个肉包子?搞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完颜绪气得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等找回完颜绰之后,他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一顿,非得让完颜绰长记性不可,太可恶了!
完颜绪心急如焚,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稍微镇定了一点,开口叫来小刀和小骨,吩咐他们连夜去找大胖子知府,带兵搜查全城,尽早把世子爷找回来,不得有误。
小刀和小骨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领命而去。
思退还跪在地上不住哭哭啼啼,听得完颜绪心烦意乱,一头两个大:“哭有什么用!狗奴才,如果世子爷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当心你的项上人头!”
“思退愿受任何处罚!”思退恭恭敬敬地叩头,他不怕死,他担忧的是完颜绰的安危。“世子爷对思退有再造之恩,思退贱命一条,无以为报,唯死而已。”
完颜绪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思退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第23章 装乖卖巧
城里戒严了。
大半夜里,官兵们三五成群,分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队,一条街一条街地搜查,特别是能容人栖身的客栈,官兵们一间都没漏掉,尽职尽责地上门排查,也不管深夜是否扰民,把已经陷入睡梦中的掌柜们一个个抓到柜台前面,翻出账目,逐一核对最近入住的每一位客人,遇上来历不明,或者行踪诡异的,直接破门而入,不把里面的住客探个一清二楚绝不罢休。
并非是酷吏扰民,无端生事,关系到城中一众大小官员的锦绣前程,甚至是项上人头,不小心谨慎一点怎么行呢。
负责搜寻荣王世子的官兵们都是些老兵油子,眼光毒辣,虽然都没见过荣王世子,并不知道完颜绰的长相,但是中都来的皇亲贵胄,想也是气质不俗,极好辨认,再加上临行之前大胖子知府也详细向他们说明了完颜绰的长相和外貌,相信要在城中找到荣王世子不是什么难事,怕就怕此时荣王世子已经被贼人所擒,挟持带出城外去了,那么在城中不论如何严密的搜查都是无用之功。
受到骚扰的邻里百姓们颇有微词,询问带队的官兵们也没个结果,一时间,整个城里民怨沸腾,怨声载道。
城中上上下下为了完颜绪的下落闹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完颜绰自己本人却是一无所知,依旧睡得香甜,好梦正酣。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姜邺就醒了,一般每天的这时候,他都会雷打不动地早起练功,不论寒暑,从未间断过,这也是姜啸天很欣慰的地方,虽然姜邺很多时候都让姜啸天这个师父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自己一准备教他新的武功招式,姜邺就偷偷找各种借口推辞应付,企图糊弄过关,今天吃坏了肚子,拉得腿软,全身无力;明天受了风寒,头晕脑胀,提不起精神……总之各种偷奸耍滑,常常把姜啸天一个绝世高手给气得吹胡子瞪眼,如果姜邺不是姜啸天名下唯一的爱徒,这么不争气,不知上进,恐怕早就被挑断手筋脚筋然后清理出门户了。后来姜啸天其实也想过,姜邺还小,贪玩好动,偷奸耍滑这些都是小孩子的本性,除此之外,姜邺本人学武的天赋是极高的,再加上肯吃苦,不怕累,日后的成就绝对不可限量。姜啸天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姜邺这孩子又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错不了。
“绰儿……绰儿,起来了……”姜邺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低头看看睡在自己怀里的完颜绰,还在睡,眉眼沉静,自己怎么叫都没有反应,两手握拳环在胸口,受了寒气,怕冷地蜷着身子缩在自己怀里,小模样实在很招人稀罕。
虽然一只胳膊被压了大半夜,有些不舒服,但总的来说,还在尚可忍受的范围之内,姜邺对完颜绰是真的异常钟爱,换了其他人,恐怕早就直接把人掀起来了,又怎么会容忍对方继续枕着自己胳膊安眠?其他人估计也没这个胆子去招惹万魔窟有名的大小魔头。
说实话,姜邺自己很清楚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苦,所以出于他的本意,也不愿意让完颜绰平白受这些罪,但是江湖险恶,再加上完颜绰的身份,金国小王爷,在宋金不两立的大趋势之下,恐怕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中原武林人士不会轻易放过完颜绰这个荣王世子的。身为江湖上恶名昭著的邪门歪道,万魔窟的少主,姜邺很明白自己的处境,说难听一点,他和他师父姜啸天恶名昭彰,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也不知道这些名门正派的人到底是在忌讳他们什么,他师父姜啸天为人是狂傲了一些,但也并非外界传闻中那般无恶不作,十恶不赦,他自己就更不用说了,哪怕有心为恶也得多等几年才能成气候,就因为他姜邺是大魔头姜啸天唯一的徒弟,所以理所当然地成了小魔头,简直莫名其妙。说白了,正邪共生共存,如果没有所谓的邪门歪道,又怎么能凸显这些名门正派的浩然正气呢?难怪师父都说这些人都是些沽名钓誉之徒,此话果然不假。
对此,姜邺自己也很无奈,搞得他在面对完颜绰时都忍不住会心虚气短,生怕被先入为主地落下个洗不掉的恶名,好在完颜绰不是那种道听途说就信以为真的人,也只有在刚认识不久后下意识地叫过自己一声小魔头,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师父的威胁给吓怕了,还是真心顾忌自己的心情,完颜绰再也没有胡言乱语过,姜邺很开心,他想要抓完颜绰回万魔窟,完全是因为喜欢完颜绰这讨人喜欢的小模样,但是进一步接触过后,姜邺发现完颜绰虽然年岁小,但是适应能力却很好,忽然被个陌生人掳走,而且是恶名昭著的大小魔头,换成别人家的小孩,恐怕早就被吓哭了,完颜绰却没有,除了一开始略微抗议,表达过不满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挑衅的动作,识时务至此,完全不像是小孩子。真不愧是自己看上眼的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