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栈温和地打断他:“别这么称呼我了。”
这种尊称让他想起自己的学生,产生不适。一方面找各种借口纵容自己,一方面又要死拎着最后的遮羞布,他为自己的虚伪感到羞愧无比。
马路对过就是灯光璀璨的紫荆,两人在人行横道前停下,等红灯。源寂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终于说道:“您……你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么?”立即又说,“我大概……都是可以的,就是有点怕疼。但是不是太疼的话,都可以忍的。”
云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觉得好笑:“我看着就那么像变态么?”
“不是的!”源寂很紧张,一口气说下去,“像您……你这样的,怎么会没伴儿呢?他们说,出来玩儿的,都是有钱的、年纪大的。年轻又帅的,大多有点什么特殊的嗜好。”
他脸憋得越红,云栈越想逗逗他,故意严肃的:“那刚才在包房你又不说明?”
源寂只敢看自己的鞋尖:“那时说,我怕你就不选我了。”
云栈有点惊讶:“你注意到我了?”
“其实……我是故意的。”
他没说完,可是云栈却听懂了,他第二次进包房来,是故意的。
突然都不讲话了,信号灯恰好变绿。
过马路时,云栈习惯让比自己矮小的走右边,就轻轻将他拉到那边去。源寂怔住了。
二十二年前的一天夜里,源妈妈突然作动,源爸爸陪着临产的妻子去医院。那夜风大雪大,可见度极低,一辆疲劳驾驶的大卡车飞驰而来,将夫妻二人撞飞。源爸爸当场身亡,而源妈妈坚持到被送去医院,生下源寂。
源寂后来无数次地听奶奶讲,妈妈之所以比爸爸多熬了两个多小时,就是因为过马路时,爸爸将妈妈护在自己的右边。
……
云栈看着左边的来车,源寂全神贯注在他被清明雪光勾勒出的侧脸,毫没留意右边风驰电掣飞来一辆电单车。
谁都没想到有人闯灯逆行还不减速,源寂‘哎’了声,扑倒在云栈身上。
等到云栈将他扶起来,那印着‘XX外卖’的背影已经很远了。
云栈四五岁就跟着秦老师打篮球,对这些外伤扭伤特别熟悉,看了他脚踝之后确定没有骨折,才松了口气。
这大概是天意,一个小小的预警,可为什么不报在自己身上?
“扶着这里等一下。”云栈让源寂扶着个电线杆站好,招手拦出租车。
源寂不解:“不是回酒店么?”
“不回了。送你回家。”
前半段车程都很沉闷,源寂从没想过带人回家,何况是第一次?家里什么都没准备啊。他住的小区非常偏僻,路两旁越来越暗,一家成\\人\\用\\品店的灯光格外显眼。
源寂红着脸:“师傅,麻烦……停一下。”
云栈见他要开车门:“做什么?”
“我、我……去买点东西。”
云栈向窗外看了一眼,源寂吓得立即挪开眼,接下来听到的话更让他耳根发烫。
“你不方便,我替你去买吧。”
车程半个多小时,到了一片老旧的小区。
云栈扶着源寂一瘸一拐到了楼下:“你家几楼?”
“六楼。”
云栈看了看那些刷着劣质涂料的老房子:“有电梯么?”
“有的。”
可是从一楼到六楼楼宇门对应的那一趟却是漆黑的,按理说,有电梯的话,声控灯偶尔应该亮。
源寂:“坏了几天了。”
云栈:“来吧,背你上去。”
源寂拒绝:“那怎么行?”
“你有多少斤?140不到吧?来,让我体验体验280斤的感觉,防止中年发胖。”
源寂一下笑了,这一笑,云栈发现他左颊有道狭而浅的酒窝。
最后抗不过,云栈到底将他背上了六楼。
源寂住一室一厅,房子的格局陈设都像是九十年代的,很干净,家徒四壁的那种干净。
“您坐。”源寂蹦蹦地想去倒水,被云栈给捉了回来。
冰箱里没有任何饮料,云栈只好去烧水。
作为主人,坐在那里看客人忙里忙外实在很不安,源寂只好道:“那我……去洗澡了。”
“你腿都这样了,今天别洗了,小心滑倒。”
源寂:“啊?”做这种事前,不洗澡不好吧……
水烧好了,云栈端了个热气腾腾的脸盆出来,源寂立即又面红耳赤,这是让他洗局部的意思么?
40平的小屋,哪里都是一览无余,让他怎么洗啊。更没想到云栈接下来说:“我帮你吧。”
那怎么行!源寂想直接羞死算了,可又不敢拒绝,这会不会……是他的嗜好?
“哦,等下——”云栈忽然走开。
源寂刚松弛一些,哗啦哗啦翻塑料袋的声音立即又让他热血翻腾。
云栈:“一会儿洗好我帮你涂上,用膏的还是用水的?”
啊?
源寂:“随、随、随……你喜欢。”
云栈拿了东西蹲在他面前。
源寂双眼一闭——
一脚被抬高,云栈脱了他袜子,把热毛巾敷在扭伤的脚踝上。
源寂愕然一张眼,见他正打开药膏:“这种药膏活血化瘀,效果很好。”
源寂:“……”
他突然想起,途中的那家成\\人\\用\\品店旁边,似乎是一家24小时药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大们,周一见。
第31章 番外三
云栈帮源寂处理了伤,嘱咐他几句,就说:“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源寂愕然。走了?他真的就只是送自己回家?
云栈端起水盆去倒掉。卫生间传来他的声音:“你这屋里有点冷,水这么快就凉了。” 其实刚一进来他就觉得冷,还以为是在外面冻到了没有缓过来,过了这么久,还是冷的。
源寂的心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一直是这样的。”
云栈找到地热管,摸了摸:“不太热。”又开门到楼道里的管道间摸了摸:“外边是热的,家里的地热好久没洗了吧?”
“房子刚租不久,我也不知道。这个要洗的么?怎么洗?”
云栈语塞,问道:“工具箱在哪?”
“没有箱,有螺丝刀和锤子,在……”
“有管钳或者活扳手么?算了。”看他的样子就是没有,“你们小区的物业在哪里?”
“这么晚了,物业的人不会来了。”
“我去借点工具。”
又爬了趟六楼,云栈借了工具回来,关了地热阀门,用管钳拧开过滤网端口,取出几乎被淤泥塞满了的过滤网,难怪不热呢。洗完过滤网,他又逐个清洗各个分管。放风阀里排出来的水几乎是黑色,别提有多脏。
云栈一身汗一衣服泥地蹲跪在地上挥舞扳子钳子,想起今晚原本是打算做什么的,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心中不胜唏嘘。
源寂也心情复杂地坐在床上发呆。这情形不像云栈花钱雇了个……倒像是自己花钱雇了个水暖工。如果他真是个修水暖的师傅就好了,源寂悄悄叹了口气,那样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不会那么远。
可他知道一定不是的,虽然他并不知道云栈真正的身份。
“你真厉害。”源寂不知怎么就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了。
云栈已经在收尾了,笑着说:“这算什么啊。”
“你是工程师么?”源寂问得很纠结,觉得自己太烦人,可他真的想知道关于他的事,哪怕是一点点。
云栈没答,但也没生气,依旧笑着说:“我们那个时候的男孩很多小时候都有一个做工程师的梦。你看过天空之城么?”
一个挺老的动画片,源寂有点印象,点了点头。
云栈:“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画,特别喜欢小男孩巴斯,那时候觉得就算当不成工程师,当个技师也好。”
源寂努力回想着,印象中有一个头戴矿工帽的小男孩,萌萌的大眼睛总是一副握拳脸,要是把云栈的样子给拖进去……毫无违和地有点可爱。
源寂试着问:“这里太偏僻了,晚上没有出租车过来,要不,你就在这里将就一夜,明早晨再回去吧吧。”
云栈慢慢收拾着工具。如果抛开那种猥琐念头,两个男人住一晚也不会太出格。
见他没有反对,源寂难以自抑地高兴,又不敢让他看出来:“卫生间里有淋浴,你去洗个澡吧。”
云栈一身汗,巴不得马上冲热水澡,可想到同在这不足五十平的小空间,有点不自在。
“算了,太累了,将就将就吧。”云栈说着和衣倒在狭小的沙发上,蜷起腿。
这是一年中夜最长的时候。云栈窝在沙发上伸不开腿,夜就显得更加长。他很早就醒了,先没动,听源寂在床上细匀的呼吸,应该还在睡。
云栈轻轻起身,到厕所把水放到最小声,洗了脸走出来。源寂似乎仍然没有醒。云栈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昨晚为什么要留下,出租车不来,不可以叫车么,他的心里,其实是不想走。
他知道再也不能留下去,快步去开门。
走到五楼的时候,云栈发现这一层的电梯面板亮着,猜是有人在维修。果然里面传出断续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