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意思是,如果不生下来,自己会死。
又是死么?
“ 我一直很好奇,”萧艾努力挤出能够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淡然的笑容,“曾经组织给你的命题是研究出让人长生不老的方法,请问后来那批雄鼠繁殖,包括我现在这个样子,和你的研究有关系么。”
男人毫不避讳地点头。
“一个是繁殖,一个是长生不老,能有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这些蝴蝶能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翩翩起舞,是件很美好也很诧异的事吗?”男人不急不缓地问道。
“说重点。”萧艾有点不耐烦。
“新生的生命往往要比原本的躯壳坚韧很多,”男人举起手中的盒子,“为什么非要破茧才能成蝶,从一开始就是蝶多好啊,我手中的这些,死的并不是生命,只是躯壳罢了。”
“什么意思。”萧艾心中应生出了一股不安。
“庄周梦为蝴蝶,庄周之幸也;蝴蝶梦为庄周,蝴蝶之不幸也……”男子笑态始然地转身,走到小溪边,将盒子里所有的蝴蝶倒入了水流中,不紧不慢道,“你应该也闻到一股儿浓烟味了吧。”
仿佛是哪户人家烧火时,飘出来的炊烟一般。
而且味道越来越浓。
萧艾四下望了一下,是方才的洞口飘进来的白烟。
“邺天爵来找你了。”男子开口。
“嗯,所以呢。”
这个傻子,是以为自己逃走了,打算一把火烧了这座山,然后把自己逼出去么。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持有你这具身体主人之前一直想要逃跑的想法比较好,好好待在邺天爵身边,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男人用建议的口吻说道。
“你怎么像是什么都很了解一样。”
“因为。”男人缓缓开口,“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看着我长大?”萧艾越来越疑惑。
“嗯呢,邺天爵人生的俊,家里又有钱,对你又是百般疼爱,关键是还对女人没兴趣。放到现代社会里,不知道有多少男人会趋之若鹜,你应该好好珍惜才是。”男人耐心地劝说道,“你要是逃走了,外面的狼穴虎口可是很觊觎你的。”
男人语落,萧艾心头莫名一股涩意。
被抛弃的感觉,夹杂着怨恨与遗憾……
亦或者,只是梦醒后,还拿梦当现实的错觉。
就像生前刚刚得知真相时那样。
洞口飘过来的浓烟越来越呛。
“你到现在都还没有给我解释清楚……”
“哦,对了,我叫周楪。”男人打断萧艾,“今天在这里见着你可能是老天还顾及着我们前世之间的缘份吧,听我的话,好好跟着邺天爵,这个洞口,别再走第二次了。”
“那麻烦还能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吗?”萧艾咬紧牙,嘴唇有些颤抖,“你为什么……老了。”
“哎呀呀,果然这张脸被嫌弃了呢,”周楪佯作无奈地摇头,“是不是如果像曾经那么年轻,你就能好好看着我说话,我也可以抱着你吻一下了?”
“你不愿意回答就算了。”萧艾瞥头,握紧拳头。
心中像是倒了一只五味瓶。
“要是什么事情全都知道得多累啊,还不如一无所知的好。”男人把盒子抛入溪流中,负手朝背对着萧艾的方向走去,“哎呀呀,时间活长了,就是变得喜欢说一些假装很有哲理的话。花好月圆,夜度春宵,啧啧,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啊,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呢……蝴蝶梦为庄周,蝴蝶之不幸也…………”
周楪的声音在越行越远之中渐渐消失。
第11章 第十一章:捅娄子
火势已经绵延到了洞口,洞内的岩壁,忽明忽暗。
萧艾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朝离洞口较远的小溪边走去。
抬起右脚,将旁边的一颗石子踢入水中,水面泛起一层层涟漪,把映出来的人影扭曲地变了形,日照西下,火红的圆盘随着人影又渐渐恢复了原貌。
同水中的自己四目相对,萧艾眼眸半敛,心中仿佛被掏了个很大的洞。
似乎一切都发生的很顺利。
身体一恢复,便想着要找到苏冽,甚至连怎么找,上哪找的头绪都还没琢磨出,就歪打正着地遇到了他。
醒来的第一刻,就想着要逃出明月府,获得前世没有得到的自由。计划还没有开始盘算,就发现了这个不为人知的山洞。
一旦目标实现的猝不及防,恍然间,就不知去向了。
就像见到苏冽的第一眼,一切自以为准备好要说的话,在瞬间就变成了卡在喉咙中的鱼鲠,上不去,也下不来,却刺得难受。
从爱转变成恨,说到底,只是从“在乎”变得“更加在乎”而已。
他不喜欢苏冽一脸坦然的样子祝福自己和别人在一起,仿佛在对方的心里就不曾有过一席之地一样。
但是更不会想和苏冽同归于好,这样就显得太过卑微,一种连自己都会觉得不值得的卑微。
“所以这是一个人在这里犯贱么。”萧艾右手的指甲几欲戳穿手掌。
“轰隆!”
蓦然,平地一声响,整个山体猛地震动,萧艾身体斜倾,好在抓住了旁边的一棵树,人才不至于摔倒。
远处的上空飘起了一阵浓密的黑烟。
萧艾的第一反应是打仗,这种现象,就如同是山体某处被发射过几颗炮弹一样。
搁在这个年代,也解释的通。
见洞口白烟渐渐消散,想必入口的火势也在减小,萧艾赶紧跑回洞中,躲了起来。
对于见阎王这件事,可没有那么强的执念。
本以为还会有几声同方才那样的炮响,竟没想,安静了下来。
所以是邺天爵那个家伙,嫌放火烧山不够,觉得自己有飞天遁地的本事,要把人从山底边给炸出来么。
萧艾心里默想。
山洞入口的藤条被大火烧成了洒落在地面的灰烬,西下的阳光正好照进来,给洞里边补上了一层亮色。
一个影子在地面上移动。
萧艾抬头,是一只蝴蝶。
思量片刻,趁蝴蝶缓慢盘旋之际,萧艾突然伸出胳膊,一手捏住了蝴蝶的翅膀。
“你掉队了。”
语气颇带得意,萧艾脱下左手的手套,将蝴蝶装在了里面。
……
“我不是只让你们带火把来烧山吗,刚才谁扔的炸、药!”待山体平稳之后,邺天爵怒吼道。
众人面面相觑。
“爵爷,不是我们。”六子解释,“方才所有弟兄们手里只拿了两支火把。”
邺天爵双眼眯起,阴寒的目光仿佛被打上了一层霜。
两个时辰过去,火势渐渐熄下,只剩下远处的山顶闪烁着零星火花。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
六子手里拿着一只火把,为众人包裹了一层暖黄的亮色。
天空开始下起了下雪,料峭的冷风四袭开来,折胶堕指的寒气瑟瑟逼人。
“你们先回去,我一个人在这等就好。”邺天爵开口,一团厚厚的白气从鼻唇间散开。
众人皆无动于衷。
“六子,你再点只火把,先带弟兄们回去。”邺天爵再次吩咐。
沉默片刻。
六子朝邺天爵欠了个身,继而面向大家道,“大伙儿先跟着我走吧,爵爷晚会儿就回来。”
“不走!”阿栓丢了句话,冻得通红的手指紧紧握住。
“不走。”阿顺认真地说道。
“不想走的就再也别给我回明月府了。”邺天爵幽冷的语气仿佛给四周又铺上一层寒意。
“回去先给我把精神养好,明天晚上抢码头时别给爵爷丢脸!”六子跃上马,挥下右手的鞭子,“到时候谁拖后腿,我就不客气了。”
在一片死沉的寂静中,众人闷声骑上马,跟随六子的身影,慢慢融入在了莽莽夜空下。
暮色阑珊,火光一处。
邺天爵的肩头和帽子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萧艾,你不会回来了么。
邺天爵捏紧了手中装了一半猕猴桃的布袋。
撒盐的白雪渐渐变成了鹅毛,火把上的光芒变得越来越微弱。
“邺……天爵。”
冷风捎过脖颈,邺天爵愕然。
刚才的声音,仿佛一道电流,贯穿了全身。
“是你啊。”萧艾紧紧地裹着斗篷,瑟瑟发抖地朝对面人的方向走去,“我看到这里有光,想着,会不会是明月府的人,所以就过来了。”
雪白的地面上多出了一道道脚印。
“干嘛去了。”背对走近自己的萧艾,邺天爵问道,嘴角在暗处微微扬起。
“转过身来,给你看个东西。”萧艾哆嗦地哈着白气。
邺天爵回头,火光阴影的映照下,刀削的五官显得更加棱角分明。
萧艾松开手套的口径,一只蝴蝶翩翩而出。
许是雪下得太大,蝴蝶没飞多高,就找块位置停了下来。
停在了邺天爵立挺的鼻尖上。
“噗呲。”萧艾没忍住,捂嘴笑了起来。
蒲扇似的睫毛盖在了若雪般白净的皮肤上,邺天爵看的有些忘了神。
“下午是捉蝴蝶去了?”良久,邺天爵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