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老者之后,完颜绰告别完颜诺,独自一人,回宫复命。
没想到,完颜绪正在宫中等着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开口问道:“听说,缠佬跑去找你的麻烦了?”
完颜绰挑眉,看不出来,完颜绪消息挺灵通的嘛?这一个时辰之前的事,都传到宫中的完颜绪耳朵里了。
“也不算是找麻烦吧,我们随便聊了两句,勉强算是相谈甚欢……”话还没说完,完颜绰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果然,完颜绪根本就不相信。
“满都,难为你了。”缠老可是完颜绪的授业恩师,耳提面命教导了完颜绪十几二十年,完颜绪当然了解缠佬的个性,皇爷爷还在时,缠佬就敢跟皇爷爷廷争面折,寸步不让,这等古怪的脾气,想也知道满都会受多大的委屈。
完颜绰无奈地耸了耸肩,正想告辞离开,完颜绪却开口叫住了他,笑着说道:“难得满都入宫一趟,今晚就陪我一同用膳如何?”
完颜绰不好拒绝,点了点头,恭敬不如从命。
完颜绪很高兴,脸上一直带着笑,知道满都好美酒美人,普通的一顿膳食,倒是吃出了酒席宴的隆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推杯换盏间,完颜绰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喝醉之后的完颜绰神情慵懒,举止随意,跟完颜绪说话也不那么小心翼翼,想到什么说什么,两兄弟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那般不分你我的亲密。
“满都”
看着完颜绰醉酒后媚态横生的脸,精致出众的五官更显生动,一双水汽迷蒙的大眼睛,半睁半闭,带着半梦半醒的迷茫,无端的蛊惑人心。
完颜绪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口干舌燥,情潮汹涌,这种陌生的感觉来得太突然,太迅猛,完颜绪措手不及,恍然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跟着热了起来。
“满都你醉了”
完颜绪佯装镇定,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完颜绰,颤抖着伸出手,想要遵从心底不断翻腾叫嚣的渴望,抱一抱满都。
谁知道就在完颜绪即将碰触到完颜绰的那一瞬间,完颜绰忽然直起身子,转过头来呆呆地看着完颜绪,笑了。
完颜绪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内心不为人知的龌龊心思被满都发现了,完颜绪不敢想象,如果满都知道了,会作何感想?会觉得自己恶心,无可救药吗?
“满都”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完颜绰,完颜绪满心忐忑,大气都不敢出。
完颜绰呆呆地看了完颜绰好一会儿,好几次,完颜绪都以为满都的意识在逐渐清醒恢复的时候,下一瞬间,满都又开始醉眼迷蒙,望着自己没心没肺地傻笑。
完颜绪最是拿这样的满都没辙,无奈地叹了口气,完颜绪伸手,轻轻捏了捏完颜绰的鼻尖,轻声唤道:“满都”
耳边,随后响起了满都瓮声瓮气的回应:“忽鲁,你要做个好皇帝。”
因为被捏着鼻子,发音有些不清晰,柔柔的,软软的,带着满都特有的,像是撒娇一样的嗓音,听得完颜绪一腔热情瞬间化成了绕指柔。
这一刻,完颜绪由衷地羡慕起了那个名叫姜邺的人,羡慕他能够得偿所愿,跟满都双宿双飞,恩爱到白头。
求不得,放不下,人生至苦,不过如此。
鬼使神差的,完颜绪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认真说道:“满都,你记住,这金国,是咱们俩兄弟的金国,只要你愿意,日后这天下,亦会是咱们俩兄弟的天下。”
完颜绰呵呵傻笑,一滩烂泥一样,没骨头地俯趴在杯盘狼藉的桌案上,微眯着眼,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完颜绪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然凑过去,低头在完颜绰唇上落下一吻。
温热的,柔软的,比想象当中的更美味,完颜绪直起身后,还意犹未尽地轻按着自己的唇,残留的触感,一直牢牢刻进了他心里。
这一幕正巧被进宫来接完颜绰的姜邺看到了,可想而知,姜邺这个大醋坛子此时有多么的怒火中烧,死死地按着悬在腰间的真刚剑,恨不得能一剑砍死完颜绪。
姜邺能够佩剑自由出入宫中,是因为之前贴身保护完颜绪,在皇宫里挂了一个是御前带刀侍卫的闲差,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闲差,让姜邺发现了一个隐藏在身边,深藏不漏的情敌,姜邺咬着牙,强忍着心头的怒火,恶狠狠地等着完颜绪,冷冰冰地吐字,道:“完颜绪,绰儿一直拿你当最亲近的手足兄弟。”
“我知道。”满都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完颜绪再清楚不过了,正因为心知肚明,完颜绪才会觉得绝望。
“今晚的事,我会当做没看到,也不会告诉绰儿!你,好自为之!”姜邺没说出口的话是,如果有下一次,他一定会忍不住将完颜绪大卸八块,乱刀砍成肉泥,姜邺绝对不容许,任何人觊觎他的绰儿,谁都不行!
姜邺满身煞气地走来,几乎是动作粗鲁地从完颜绪身边抢走了满都,将人拦腰抱起,头也不回,大踏步离开了。
完颜绪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上,万籁俱静,万念俱灰。
脑海中,依稀还能听见满都满是醉意的轻声呢喃:“忽鲁,你要做个好皇帝……”
既然是满都所愿,完颜绪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仰头狠狠灌下了一杯酒,完颜绪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两行清泪划过了脸庞。
“满都,我答应你,会做一个好皇帝!”
☆、国无二主
五十万蒙古大军, 兵分三路, 挥师南下,意欲一举灭亡金国,大蒙古汗国的国主窝阔台汗更是亲率二十万大军, 兵临城下, 围攻中都,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连连折损四员大将不说,二十万蒙古大军更是全军覆没, 无一生还。
自成吉思汗立国以来,大蒙古汗国第一次遭受如此的奇耻大辱。
金蒙两国签订和平协议之后,完颜绰送佛送到西, 派人护送了窝阔台汗回北方草原,一路上,尽心尽力地照顾,可是回了大蒙古汉国之后没多久, 窝阔台汗还是病倒了。
自此, 朝中大事,全权交由其弟拖雷, 和其妹琪琪格公主主持。
接到蒙古国的密探传来的消息,完颜绰沉吟了好半晌,才开口确认道:“窝阔台汗病得如何?”
“恐怕时日无多了”怕完颜绰不信,密探想了想,慎重地补充了一句:“听闻窝阔台汗对之前败于元帅手中一事, 一直耿耿于怀,估计是气病了吧。”
完颜绰状似随意地挥了挥手,轻笑出声,道:“罢了,真病也好,装病也罢,经此一役,蒙古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估计都掀不起什么波澜来,不必理会,传令陈亮将军,将忠孝军的将士们撤出辽东地区,暂定驻守西京,等候指令。”
“遵元帅令。”
完颜绰的想法是,辽东地区做为契丹人世代居住的属地,知山知水,倒不如放手给他们绝对的自治权,全部交由耶律留哥和耶律余睹这些本族人本地人治理,以免扩大契丹人和女真人之间的族群矛盾。
完颜绰一片好心,奈何耶律余睹和他统帅的乣军不乐意,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耶律余睹和他手下的乣军们对世子爷完颜绰那是诚心诚意的归顺,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忠孝军会是整个大金国最强悍的军队了,世子爷不仅治军严谨,对将士们更是关爱有加,忠孝军将士们的待遇在整个大金国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况且,抗战杀敌,壮烈牺牲的将士们每人都能领到一大笔优厚的抚恤金,直接交到阵亡将士的直系亲属手中,父母兄弟,妻子儿女均能得以保全,再者,忠孝军的将士们不仅战斗力强悍,而且从不劫掠百姓,惊扰乡民,深受金国百姓的爱戴,现在,耶律余睹他们对外都不自称是乣军了,全部以忠孝军的将士们自居,并且引以为豪。这时候,世子爷让他们回去经营辽东地区,耶律余睹当然不愿意,回什么回啊?跟着世子爷混才有前途。
看着死皮赖脸窝在自己主帐中不肯走的耶律余睹,完颜绰哭笑不得,就在姜邺都忍不住发火,想要用武力把人赶出去的时候,完颜绰终于发话了:“好吧,你们乣军先暂时留下来,等候命令吧。”
耶律余睹想也不想就接话道:“以后再没有乣军了,我们都是元帅手下的兵,是忠孝军的将士。”
说完后,也不等完颜绰有什么回应,乐呵呵地转身跑走了。
完颜绰目瞪口呆,以前他从来不知道,表面上看去凶神恶煞的耶律余睹竟然会是这么得油嘴滑舌。
“元帅……”耶律余睹刚一离开,完颜诺又拿着密信进了主帐,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李典派人送了密信回来,请元帅过目。”
完颜绰顺过接过,一目十行地看完,递还给完颜诺,轻笑道:“夏国主果真是老奸巨猾,这是打算不见兔子不撒鹰啊!让他早点把夏国公主送来金国,跟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成婚,夏国主不肯,首鼠两端,左右摇摆,如今见陛下坐稳了皇位,又来投机取巧,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替夏国公主求皇后之位,真当我们金国人好糊弄不成!”
如果完颜绪还是太子,取个夏国公主做太子妃,无可厚非,两人就算是没什么感情,朝夕相处,再加上共患难过,日后完颜绪登基即位,许结发之妻一个皇后之位也说得过去。现在,今非昔比了,完颜绪乃一国之君,肩负振兴金国,重整河山的大任,夏国主这等投机取巧之辈,不足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