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同门弑杀,没有驱逐怀疑……
也没有……
望着身边的人,墨霄觉得,万事万物总归是有定数的,若他定是要用前半生的多舛,换得这人……
他是甘愿的。
“不提那些故人。”殊漠索性躺倒在地,扯过身旁的青草,抛却了一直以来的既定形象,叼着野草,很是随性。
这般模样的殊漠,墨霄没有见过,竟是看得忘了言语。
“怎么,很吃惊?”如此随心随性,很是与他往日高高在上的形象相背离,也难怪,轻笑一声,“有何吃惊的,这便是我本来的模样,随意懒散得很,懒得计较,懒得算计,懒得搭理。若不是有些不可说的缘由,那尊位,我也是不想的。”
“……你这样也很好。”墨霄学着殊漠的模样,躺下来,背后贴合着有些濡湿的草地,并不舒服,但这样放逐的姿态竟是前所未有的洒脱恣意。
扯过草根,递给墨霄,“拿着,学就学全套的。”
“好。”接过草根,墨霄没有叼进嘴里,而是拿在手中,仔细瞧着,仿佛这不是一根草,而是一朵盛开在百花园中的花王。
“切。”殊漠不强求,支起一条腿来,晃晃悠悠,“你们这些红尘里的人,想得就是太多……”
真就是想得太多?
殊漠嗤笑,脑海之中联通了与某人的私信。
【殊漠:前辈,如果你在历练世界遇到了喜欢你的人,你都是怎么处理的?】
【弓长张:噗!!!!如果有这种情况,费什么话啊,娶了啊!这不废话么,妹子倒贴给你白嫖爽歪歪啊。】
前辈依旧是如此放荡不羁。
【殊漠:如果那人是个男的。】
【弓长张:……】
【殊漠:然后他还想睡你。】应该没有表达错误,压着人滚一圈,可不是叫睡。
【弓长张:……】
【殊漠:而且一开始还是你招惹的人家。】
【弓长张:那啥,这题太难,咱们换一道?】
【殊漠:我打算答应试试看。】
【弓长张:我的妈!少年郎,你这是要弯啊!】
【殊漠:弯?】
【弓长张:咳咳,你开心就好。那啥,记得提前扩张,回头哥给你办个庆祝会哀悼哀悼。】
【殊漠:……庆祝会就不用了,陪我打一晚上极限就行。】
【弓长张:行行行,兄弟你走好啊!】
不太理解为何弓长张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语气。
掐断线,殊漠闭上眼,放空思维。
四下一片寂静,殊漠半天没个动静,就在墨霄以为他已然沉睡之时,殊漠忽然开口,“墨霄,你喜欢我,对吧?”
微风吹过,野草飒飒作响。
墨霄身体僵硬,无法言语,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呵呵……”轻佻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河畔,殊漠转过身来,盯着一脸局促的墨霄,拆解着对方的心思,“我是你遭逢大难后唯一一个肯信你、对你好的人……你心里是该有我的位置。”
“……”墨霄想说你说的不全对……但却又无从反驳。
“也没规定不准谈恋爱啊……”天官学院可管不到历练世界谈恋爱,“小子,你若是不觉得我这老妖怪无趣就成。”
说罢,伸出手挑过墨霄的下巴,话语轻佻:“叫声相公来听听。”
“……”眸中千般情思翻涌交错,墨霄忽地翻身压在殊漠身上,俯下身去,触碰着肖想多日的唇畔,辗转厮磨。
夜色正浓,春风阵阵,正是人间好时节。
次日,红烛滴泪,喜乐齐鸣,一对红衣俊俏儿郎,对着天地,叩首,而后面对面,俯下身去,结契为媒。
北漠常年征战,于人伦俗礼没那么计较,能够活下来已是不易,何苦计较那般多的教条死理……
在北漠,两个男子搭伴儿生活,很是寻常,人们称其为契兄弟,与寻常夫妻并无区别,是对双方的尊重。
殊漠和墨霄便在全村人的帮衬之下,拜了天地,结为契兄弟。
往后一月,在河畔筑起新居,过起了凡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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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亲爹亲!”小小的丫头,撒拉着小腿儿朝殊漠跑来。
殊漠掀了草帽,瞅着自家小丫头过来,伸出手将其一捞在那小脸上轻柔地捏了捏,“你爹又出去了,帮大伙儿?”
“嗯,昨夜那场雨下得大,把村口的路封了,爹爹一大早就去帮忙了。”
“噢……”坐起身来,调了调鱼竿的位置,殊漠将小丫头抱到怀里来,“丫头,来,老爹我今日教你钓鱼。”
“好呀!”
小丫头叫迟连笙,随了小狼崽子的俗名,是村里的孤女,父母早些年上山打猎遇了难,有日吃百家饭吃到了他门前,小丫头嘴甜人又小小一只很是可爱,殊漠给了她一盘炒蚕豆外加几个馒头……后来丫头总喜欢来找他要蚕豆,左右问了问,小丫头是吃百家饭的,便跟村长说了声,领回家当自家女儿。
“爹亲……”窝在殊漠怀里久了,迟迟不见有鱼来,小丫头有些不好的预感,“你不会又没有放鱼饵吧?”
“哦?”拉起鱼钩,果然,空空如也。
轻咳了一声,殊漠煞有介事道:“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里面学问可大了。”
“是么……”小连笙很是怀疑。
拍了拍小丫头的小脑袋,殊漠清了清嗓子,“这姜太公啊,可是个风雨人物……”随后,便扯出了早些年在天官学院里看的封神演义。
这一通书说下来,大半个上午便过去了。
“姜太公拿着封神榜,命哪吒、雷震子、杨戬上前听封……”
从村口回来的墨霄,回到自家草庐没见着一大一小俩人,便照例来到了河边,远远听着殊漠讲着故事,怀中自家养女听得聚精会神,唇角不由自主微扬。
殊漠是大妖,耳听八方,打从墨霄靠近,便探测到了对方,只不过懒得点出。
等到墨霄来到殊漠身边,将一大一小俩人揽入怀中,柔声道:“我回来了。”
“爹爹!”小连笙很是兴奋,“爹爹,爹亲跟我讲封神演义,可有趣了,你也一起来听吧!”
“嗯,好。”而后,坐在殊漠身边,俨然一副听故事的架势。
戳了戳墨霄,殊漠凑到墨霄耳畔道:“你还真听啊,我都讲完了!”
揽过殊漠脖子就近一个亲吻,“只要是你讲的故事,我都爱听。”
“噫!爹爹羞羞!”小连笙假装捂眼作害羞状。
不知不觉,蜗居在这小村落已是三四年,殊漠跟墨霄这对契兄弟,已然成为村里的顶梁柱。
墨霄力大无穷,村里有什么困难都会去帮,久而久之,村里的老少爷们儿都对其称赞有加。
殊漠虽全面爆发了懒散本性,但是个头脑灵光的,有几次村里人起了争执,殊漠一张巧嘴三言两语不光化解了矛盾,还让起争执的双方冰释前嫌,再加上小连笙时不时宣传殊漠跟她说的故事,一时间,倒成了村里的妇女儿童之友。
一开始算是外人的两人,已成了村子里一对儿宝。
不提殊漠在凡间过得何等恣意,天剑门中,飞升失败的沈云榭此时于洞府中修行调养竟是毫无回转。
竭力平息着体内紊乱的气息,气劲一岔,竟喷出一口鲜血。
守在一旁的扶桑,赶忙上前递过一粒丹药,为沈云榭顺着气,“师尊,休息会儿吧。这内伤,急不来。”
“无碍……”
服下丹药,沈云榭调转灵气,再次冲击经脉。
扶桑见规劝不得,摇头叹息退出房门,留给沈云榭一片清修之地。
自打燕醒走后,这云华山,再也不复往日的和睦。
妙音与沈云榭结契后,本就不待见为燕醒说话的六位弟子,先后撺掇着让沈云榭将六个弟子调派出去了,徒留下修为浅薄的十弟子,不至于让云华山死气沉沉。
一千七百多年过去,云华山之中,大事小事不断。
先是大师兄成魔归来打闹,再是师尊飞升失败……最为荒谬的便是师尊竟然将向来宠爱的妙音逐出了天剑门。
原由为何,扶桑不知。
但定与大师兄那日归来,脱不了干系。
这些许年月,最让他惊喜的,莫过于当初那个凡人还活着。
听着大师兄的语气,那凡人似乎是跟他在一块儿……联想到大师兄堕入魔道,扶桑大胆猜测是否是墨霄用了禁术为凡人续命?
当初两人在云华山就有些勾勾搭搭——彼方,殊漠没来由打了一个喷嚏。
不过这样也好,燕醒待在这仙山并不容易,有大师兄那般执拗的人,也能照料好他。
“扶桑师兄!”欢铃身着一袭鹅黄纱裙,当年活泼好动的小丫头出落成了端庄俏丽的大姑娘……或许是天意巧合,欢铃竟随了当年殒没的二弟子,是水灵根,沈云榭念着这一茬,当初并没有听信妙音话语冷落这名弟子,反倒悉心教授。
这些年来,欢铃也抛却了早年那些玩耍心思,沉下心来专心修行,已是金丹后期修为,算是顶出色的后辈,在天剑门中人气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