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都不能得罪,但这案子又不能不查,这么一个天大的难题摆在眼前,纪坤却只能干着急。他在刑部侍郎这个位子上混了十多年,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莫非真要栽在这一茬上?
纪坤深思片刻,继而就下了决心,还是选择今晚动身去一趟国公府。
众人脸色各异地出了刑部大牢,辰公一脸平静地捋着胡子,脸上维持着他一贯的谨慎和谦逊,王觉年一如既往地沉默着,他是个武将,向来很有气势,这样一看,越发看起来有些迫人。
江诀在眼角的余光里睨了他二人一眼,心中冷笑一声,并未多言,带着一干人等施施然地离开了大牢。
李然刚才那一番辩驳,众人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暗忖这位皇后殿下居然还真有些本事。
望着李然俊逸修长的背影,几个资历浅些的年轻官员都对他生了些敬佩之意。
而对于李然来说,他小露的这一手其实算不上什么。
混黑道的人,三天两头地跟警察打交道,芝城那些个警官的手段,可比他今天这一手厉害太多了。
他也就是小小地利用了一下对方的心理,未曾想竟然真就成了,也不知道是该感叹那个女人太过心思缜密,还是该感叹他自己接受审讯的经历太过丰富。
李然回到凤宫,还未入内室,腿就被小太子江逸给抱住了。
李然一把将这小子举了起来,笑着将他往上抛了抛,小家伙被逗得咯咯直笑。
小太子窝在李然身边玩累了,拉了拉李然的衣袖,说道:“爸爸,我要洗澡!”
李然笑着睨他一眼,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行!我让巧馨带你去!”
这么说着,作势就要喊巧馨进来。
小太子见对方完全不能明白他的那点小心思,心里就有点委屈,噘着嘴说道:“逸儿要跟爸爸一块洗!不要巧馨!”
这么说着,就睁着一双满含期盼的大眼睛朝李然望了过来。
李然失笑般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一把将他扛在肩上,朝着后室的浴池间走去,嘴里还一个劲地嚷着:“好!洗澡去咯!”
小太子被他扛在肩上,逗得笑声不断。
江诀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江逸正扑腾着短手短腿,在水里玩耍,李然一手搂着这个闹腾的小家伙,一手在替他洗头发。
小太子扑腾了一会,闹累了,终于安分下来,然后就窝在李然怀里,后来也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小眉头一皱,抬头问道:“爸爸疼不疼?”
李然刚刚替他将头发洗好,见小家伙皱着眉头望着他,顺着对方的小手望过去,就看到了胸口上的那些个青紫的斑点。
李然那一刻有多尴尬,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小太子江逸睁着一双纯真无邪的眸子望着他,李然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真是好不精彩。
小江逸见他爸爸脸色有异,吧唧一声在“伤口”上亲了一口,继而又连连亲了好几口。
江诀在一旁看着,那滋味真是不好受。
他如今连半步都无法靠近对方,被小太子这么一刺激,怎能不懊恼?
被江逸这么一闹腾,李然再没了泡澡的兴致,胡乱抹了两把,便抱着小太子出了后室。
进了内室,江诀居然也在,正坐在桌旁,脸上是他惯常的笑容,手中拿着一个玉质的印章类物件,却又不像印章这么简单。
小太子见到江诀,立马叫嚣着要往他身上扑去,李然暗自哼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江诀将江逸接过去,笑着摸了摸他还有些湿漉漉的小脑袋,江逸抱着对方的脖子,脸上全是欢喜。
江诀陪着江逸玩了会,然后将那小子交给了老嬷嬷,朝李然走了过去。
李然一直坐在桌边喝茶,桌上摊着几幅地图,他正在凝神细看。
江诀走过去,李然只抬头瞥了他一眼,江诀不动声色地在他对面坐下,也不说话,只盯着他看。
“我还以为留国的事,会让你很忙才对。”
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李然淡淡开口,视线却不离桌上的地图。
“朕已经下令,让王觉年带五万精兵奔赴临关,子辛带着二十万先锋军从丰都赶去支援。”
李然凝眉想了片刻,转头望着江诀,问道:“子辛也去?”
江诀眉眼一凝,脸上并没有往日温雅的笑:“西平国内有变,战事恐有变化,朕不得不做好万全准备。”
“西平?”
话一问出口,他就想起柳雯似乎曾说过,说留国旁边还有个西平。
这么一想,就越发糊涂了,西平出事不是更好?
“西平已经易主,那位继任者,你与朕都认识!”
李然眼中一个不敢置信的神色一现,暗忖他们都认识的人,总共也不超过四个,除了殷尘、厉子辛还有璃云,就只有一个苏沫。
其他三人没可能,那就只能是苏沫了!
李然在片刻之后也明白了。
那个苏沫,当日初见之时,他就觉得不是池中之物,原来竟是西平皇子,如今还成了西平皇帝。
江诀心中的顾虑,他多少能猜到几分。
苏沫此人,他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人的风度气质是遮也遮不住的。
那样的人,一旦给了他一个和江诀平起平坐的地位,绝对是个不容小觑的狠角色。
这一点,江诀心中应该比谁都明白。
“朕知道再开口劝你留下,可谓强人所难,然则北烨如今身处内忧外患之中,更何况逸儿还小,是以朕只能求你留下。”
李然听江诀提及江逸,一脸不信地望过去,却见对方神色间从未有过的郑重,皱眉问道:“这事跟逸儿有什么关系?”
江诀点了点头,说道:“逸儿的出身其实一直都破惹人非议,你若在自然还说得过去。然则你这一走,朕又无法公开他的真实身份,为了证其正统,则唯有将他过继至其他妃子名下,如此一来,连朕都不敢保证,往后该如何才能护他周全。”
“只有过继这一个办法?”
江诀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眼底是浓浓的忧虑。
“你这个强人所难倒真是强人所难。”
江诀一听,怔怔地朝对方望过去,照李然脸上的神色来看,似乎并不像在说笑。
江诀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可奈何。
李然盯着手里的地图继续看着,沉默了片刻,问道:“内患又是怎么回事?”
江诀凝着剑眉想了片刻,说道:“内患有三,一为辰尚,二为朝中无将,三乃北烨历年的大旱。”
是去是留
“朝中无将?开什么玩笑?”
江诀当然不是在说笑,只要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李然这么一问,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当年打南琉的时候不是很顺利?怎么现在又说朝中无将了?”
李然一脸的不信,江诀摇了摇头,说道:“你有所不知,当年朕率军攻打南琉时,之所以能胜得如此轻松,一来是因为璃柯中计在先,逼走子辛这员大将,二来则是南琉兵弱,且抵抗之心不足。然而放眼十一国,西平虽不富裕,若单论兵力强弱,当无人能与之相比。即便是内乱不断的留国,北烨若想取之,亦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如今若是出兵,牺牲十万先锋的准备是必然要有的。然则朕不动留国,让姓苏的占了便宜不说,他日西平大军压到我北烨边关之时,朕恐怕会自身难保。”
“西平这么强?”
李然问完,江诀点了点头,说道:“西平乃偏远之地,土地荒凉不说,环境也极为恶劣。但也正因为如此,西平人人皆身高马大且孔武有力,可谓一顶十的骁勇善战。更何况,西平又多产良驹,不比普通的战马。两厢作用下,西平的一支十万精锐几乎抵得上朕的一支二十万大军。”
李然在听到那个二十万的瞬间,脸上一愣。
就算是在现代社会,美国的军事实力再强,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西平既然这么强,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一直不见它向留国出兵?”
李然挑眉望过去,江诀朝他递了一个了然的神色,说道:“或许并非它无此野心,只不过尹渊重病多年,朝局并不稳当,他那几个儿子忙着争他身下的那把椅子,自顾尤不暇,哪来精力管别国的事?更何况留国若不是这些年势弱,也是不容小觑的角色。朕当年攻打南琉只用了三十万先锋,在临关也是屯兵三十万的,若不是有陈老将军替朕把守临关,北烨与留国孰存孰亡,恐怕亦是未知之数。”
江诀这么一说,李然就想起柳雯曾经提过,说留国势弱是因为他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琉柯去世,从而导致他的另一位父亲不堪打击的结果。
如今看来,倒真像那么回事。
“如今苏沫继位后,西平内局已稳,自然能向外用兵了。”
李然一手叩着几案,继续问道:“你不是还有个王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