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翘着兰花指,细细巧巧地回了句“奴才遵命”,那声音软得几乎可以掐出水来,李然下意识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头又有些痛了,摆了摆手,随便挑了个简单的问题问道:“现在最受宠的是哪个女人?”
小六子一愣,脸上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李然眼中冷芒一露,小六子脖子一缩,施施然开了口,依旧是他一贯的细细巧巧:“依奴才看来呢,应该是辰妃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该死的还要加个“吧”。
李然实在有些受不了,不过他知道这几个“贴心”人里面,就这个娘娘腔还比较容易探口风,其它几个都是人精啊。
“辰妃?”李然斜靠在美人榻上,一手扇扇,一手叩在几案上轻敲,低声轻轻念叨,脸上也不见有生气的样子,他以前想事的时候就有这个叩指敲桌子的习惯,如今顶着这样一副皮相做起这些动作来真是说不尽都是风流。
“她呀,是辰国公的二女儿,是在殿下来北烨之前进的宫,听说陛下当年选后的时候似乎也颇中意她呢。不过奴才看她生得一股子狐媚气,做不得咱们中宫这位子啦。”
李然见他说得一脸刻薄样,估计这个辰妃不是一点半点的得宠,心里好笑。
李然保持着他那二分笑容,继续挑眉问道:“辰国公?那是什么职位?权利很大?”
小六子四下环顾一圈,凑近了李然,放低声音同他耳语:“哎呀,殿下您弄错啦,辰是他的姓氏啦。具体是什么官职,奴才也不知道啦,不过听说他们家祖上是立过大功的,先帝当朝的时候就很受器重了呢。如今呀,他们内有辰妃颇受圣宠,外有国公把握朝政,更何况辰妃还有个亲哥哥,前年被陛下封了将军派去守临关了。奴才还听说呀,这辰国公还有个国色天香的小女儿,今年选秀恐怕也会有她呢!”
姐妹两个嫁给同一个男人?
这是不是太有想法了?
其实李然不知道,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也是有的,娥皇女英那个耳熟能详的故事,估计也就他这个文盲会觉得陌生。
李然心中嗤笑,继而想起六子曾经跟他说过一个冷笑话,讲某老板对吃饭睡觉的态度,对老婆说:吃饭,睡觉。对小姨子说:吃个饭,睡个觉。对美人说:吃吃饭,睡睡觉。对小蜜说:吃饭饭,睡觉觉。对员工说:吃什么饭,睡什么觉。
他当时听了笑得差点直拍桌子,面上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只淡淡说了句“精辟”,现在套用在皇帝身上,估计会再合适不过,此人更牛,配套设施一应俱全,硬件软件直逼六星赶七星:大小老婆无数,小姨子一堆,美人小蜜应有尽有,员工那是用国来做单位计的。
李然心想以后有机会,倒要听听他那个版本“对吃饭睡觉的态度”。
或许是小六子今日分外听话,又或许是他心情确实很好,李然问到后来语气已是亲和之极:“对了,北烨是不是和南琉接壤啊?”
“接壤是什么意思呀?”小六子搅着手里的帕子,一脸茫然地望向李然。
李然想了想,说道:“就是说北烨是不是南琉的邻国?”
“哦呵呵,殿下真是聪慧之极,您若不说,奴才哪里会相信您已经失忆了呀?”小六子一脸的谄媚,李然一脸嫌恶地给他一记眼刀,眉头一皱,说道:“好了,别拍马屁,好好回话,是还是不是?”
“是呀!”
李然点了点头,继续问他:“除了北烨,南琉还有哪些邻国?”
“咱们南琉就只有北部边陲临着留国,不过那一带是岐山的一小段啦,那叫一个山高坡陡呀,山顶终年都是积雪,几乎无人能够翻越呢。”
“哦?其余部分呢?”
“其余部分就都是和北烨相连了呀,咱们南琉三面环山,一个是岐山,起于西南一隅,止于丰都,另一座山名叫驼山,也是起于西南,蔓延至北烨境内呢。这二山之间只留下丰都一处是个平地,所以啊,丰都历代以来都是出南琉的唯一通道。这二山将我南琉腹地大片肥沃平原围拢在内,出口就直通着北烨。”
小六子拿着个手帕在手里甩来甩去,晃得李然几乎有些头晕,李然后来干脆侧脸不去看他。
李然边听边分析,然后就听明白了:南琉是个盆地,通往外面唯一的出口就在北烨境内,难怪北烨能吞得这么轻而易举。
道理很简单:丰都城一开,北烨军队像蚂蚁一样涌进去,不被吞了才怪!
小六子抬头去看,见李然青葱十指有规律地叩击案面,露在外面的肌肤白得几乎可以看见血管,美得精致,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李然早已忽略了小六子的眼光,兀自低头沉思:那个临关应该是北烨的边陲要塞,以后有机会说不定还能打那路过,至于具体位置,恐怕小六子这个娘娘腔也说不清楚。北烨和南琉的情况,虽然他心里有了一个大概,但还是没有一副地图来得直观。没有地图在手,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恐怕真是寸步难行。
他打定主意,对上小六子一脸谄媚的眼神,笑着开口说道:“有件事需要你帮我去办,不过要尽量避开其它闲杂人,你能做到吗?”
小六子扭扭捏捏地望着他,李然脸上的招牌式二分笑就变成了三分,招了招手,附耳同他嘀咕几句,小六子越听越惊,脸上渐渐露出难色,李然的三分笑又变成了四分,小六子一个晃神,已经愣愣地点了头。
李然拍了拍他的头,以示嘉奖,含着四分笑说道:“好了,快去办吧,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小六子领了命令,扭腰摆臀地走了出去。
李然侧躺在榻上,望着那个背影,转脸不忍再看,他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拿书朝那家伙狠狠砸过去。
异世安生
[凤宫外殿]
之后几日,李然一边等着小六子的情报,一边和小太子厮混。
那孩子已然同他“母后”混得极为熟识,没日没夜地往凤宫里钻,最后干脆跟李然同榻而眠,小日子过得自然不是一般二般的滋润。
这日,小太子用完膳,欢快地拿本书,缠着李然教他念书。
李然这家伙从小就没了爸爸,他妈一个人做几分工挣的钱都只能贴补家用,根本没钱供他上学,否则凭他的聪明劲,也不用走上那么一条不归路。
小太子让他教书的时候,李然只能装模作样地翻开来,里面的这些个字,他只勉强认得几个,脸上还要装出一本正经在看的样子,翻了几页,总觉得这大片江山没几座山是他熟悉的,脑子一转,已经开始想要怎么转移小孩儿的注意了。
眼光一瞥,见小六子正拿着个鸡毛掸在一旁扫尘,李然眼中精光一闪,淡淡开了口:“六子,你过来。”
小六子欢欢喜喜地奔过去,睁大双眼,一脸开心地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他如今已经被列入亲信行列,地位非同一般。
李然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小六子凑过去,李然拍了他额头一记,挑眉问他:“识字吗?”
小六子哎呦一喊,捂着“伤口”,一脸委屈地望着李然,李然根本不管他,修长的五指在凤案上慢慢叩着,也不拿正眼看他,只盯着手里的书。
见李然不理他,小六子觉得委屈,不过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说道:“奴才认识一些呢。”
李然一听,这才抬起头来,嘴角带笑,说道:“那正好,你来教太子吧。”
说着,将那本书朝对方扔了过去,伸了个懒腰:“你们慢慢学,我去补个觉。”
小太子哪里肯放过他,从前或许还不敢造次,如今混熟了,根本是吃准了李然这人“面冷心热”,脸上露出一个无比委屈的表情,苦瘪瘪地说道:“母后,您不能陪着逸儿吗?”
二人对视良久,李然再一次败在了小太子的可怜攻势下,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将他抱在自己怀里,自个儿坐在凤椅上,手把手地“看”儿子认真学习。
小六子拿起书来,翘着兰花指粘开一页,看了小片刻,又捏着嗓子恭恭敬敬地请示过小太子,便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
小太子跟着念,完了之后小眉头就皱上了,苦兮兮地回头问李然:“母后,逸儿不明白。”
李然装模作样地凝眉想了想,心想感情这孩子是故意磨蹭着找个借口粘着他呢。其实他大字不识,哪里能懂,暗地里已经朝小六子使了好几个眼色,偏偏对方木讷得像根木棍,李然朝他眨眼,他就愣愣地瞧着,未了冒出一句:“殿下,您眼睛怎么啦?眯眼了吗?奴才帮您吹吹呗?”
李然胃里一阵翻涌,摆手喝道:“不用,你站着别动!”
小六子被这么一喝,讪讪地缩了缩脖子,心里抱怨李然前几日还好端端的,今日又开口凶他了。
李然一脸纠结,表情活像吃饭的时候咬到了石子,无奈小六子实在不明所以然,李然克制住把书砸向他的冲动,耐着性子说道:“这几句话太子不明白,你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