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真是有够泼皮无赖,江诀先前还满腹不爽,如今被他这么一说,倒有些哭笑不得了。
替罪羔羊
江诀一脸的哭笑不得,李然眯着眼朝他神道道地挑了挑眉,说道:“别忘了找个身手好点的暗卫,我可不想去送死。”
“你啊……”
江诀无奈一叹,叩桌默想片刻,幽幽说道:“此次统兵之人乃是那个文岳,此人之前与我们结过一次仇怨,你这次只身前去,让朕如何放心?”
李然但笑不语地盯着他看了片刻,末了了然一笑,说道:“就是因为有了这么一层关系才好办事,况且我看那家伙对柳雯一往情深,柳雯对他似乎也有些感情,想来她看中的人,应该不会差劲到哪里,你就放心等我回来吧。”
看他的神色,江诀就知道对方心意已决,抿着嘴没有接话,心里却在天人作战,他当然知道陈思提的这个法子再好不过,可私心里仍然不能放心。
李然也不管他,径自给自己添了一杯茶,盘算着今晚便可以行动了,得早些做好准备,其实需要准备的东西并不多,不过是一番让对方信服的说辞而已。
江诀见他眼中一片盘算,走过去将他搂进怀里,沉声叹了口气,李然抬头迎上他的视线,眸中起先还有些戏谑之意,见对方眼中全是担忧之色,便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江诀低下头去,一脸不舍地吻了吻他的眉眼,继而咬住他的唇瓣,辗转缠绵。
李然眼底一赧,缓缓闭了眼,江诀顺势将舌探进去,先是试探一番,继而再难自制,将对方的唇舌含在口中激烈地吞吐起来,偶尔睁开眼来,眸中深深浅浅,说不尽都是柔情蜜意。
二人缠绵一番,江诀粗喘着放开他,继而将头埋进他颈间,一脸郑重地说道:“万事以自己的安危为重,成不成功都是其次,明白吗?”
李然依言点了点头,江诀啄了啄他的眉眼,含糊不清地说道:“朕让罗风陪着你,他身手虽不抵江云,却极懂得应变。”
他这话一说,李然脸上一愣,说道:“他是你的暗卫统领,没必要——”
没必要将这等骨干精英派给他吧?
江诀望着他一脸无知无觉的模样,唯有暗自叹气,心想如今不用说是一个罗风,就算要他一命抵一命,恐怕他如今都会眉头不皱一下地欣然同意。
“朕身边人手众多,不缺他一人,况且有他跟着你,朕多少也能放心些。”
他一面幽幽说来,一面抚顺了对方额间的乱发,李然见他说得坚决,便不作推辞,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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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河阳如今已经呈一派守城之势,厉子辛早两日便将守城的事宜尽数安排妥当,如今只等苏沫带着那位冒牌的留国皇帝来自投罗网了。
此时此刻,岳敏芝正端坐在铜镜前,一手拿着陈一鸣给她那个黑色瓷瓶细瞧,少顷就见一个宫装婢娥踩着小碎步躬身走了进来,几个快步走至她身边,低头跟她耳语一番,岳敏芝点了点头,与她低语一二,继而一脸郑重地将手中的那个漆黑瓷瓶交予她,又朝她使了个万事谨慎的眼神,才挥手让她离去。
那宫娥一走,陈一鸣便从暗处隐了出来,岳敏芝抬起纤纤素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子,示意对方坐下再说,陈一鸣也不客气,撩袍依言坐下,岳敏芝沉默片刻,幽幽问道:“那东西果真即刻便能见效么?”
陈一鸣双眼一眯,反问道:“公主这是不相信在下了?”
岳敏芝知晓此人傲慢之极,偏偏确实有些才能,岳均衡更是对他赏识有加,她只能暗自咬咬牙,脸带深笑地说了句“自然相信”,陈一鸣并不管她是否心有不快,兀自说道:“在下既然奉陛下圣谕前来助公主一臂之力,定然不负陛下所托,公主可以怀疑在下,却不该不相信陛下的眼光。”
“呵呵,本宫自然是相信先生的,您无须将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能让她如此赔笑示好之人,恐怕一双手就能数过来,而这位有鬼才之称的陈一鸣恰好也在其内。
贤妃如此好言好语,陈一鸣却只是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将她的恭维视若无物,径自说道:“公主已经想到动手的办法了?”
他这话虽然是用问的,语气却肯定之极,岳敏芝低眸一笑,冷冷说道:“此次,纵使阎罗王不想收他,也不行了。”
这话一说,陈一鸣再不作他问,岳敏芝翩然一笑,找了个话头岔开了去,陈一鸣偶尔应和一两句,却仍旧一脸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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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雯一手端着药碗在廊檐下前行,贤妃的贴身婢女迎面走来,正欲朝她施礼,忽然有一黑衣人提剑从她身后袭来,剑势一到,她已来不及闪躲。
电光火石间,那婢女扑过去,只听见一阵刀剑刺入血肉的声响,继而就见那宫娥应声倒地,口中鲜血直往下流。
柳雯大惊之下扔了手中的药碗,反身抱住对方,她是真的惊讶,暗忖这孩子分明是贤妃的人,何故要舍命救她?
宫中侍卫听到响动,立马蜂拥赶来救援,那刺客一见形势不对,瞬间以几个攀越消失得没了人影。
柳雯一面下令宫中戒严,一面伸出一手探上那宫娥的鼻息,末了大舒一口浊气,心想好在对方还活着,否则便欠下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后来,这事便不了了之了,小宫娥被抬了下去,柳雯见那药碗洒了一地,只得重新熬了一碗。
当她如平日那般端着药碗进入守卫森严的内殿时,榻上那男子正背朝外躺着,她一步一步走过去,将药碗搁在床外侧的几案上,淡淡说道:“起来吧,我知道你还没睡。”
这么一说,就见那男子红着双眼转过身来,一脸祈求地望着她,柳雯被他那可怜的眼神望着,心蓦地一软,又想起柳云龙的惨死,硬下心肠喊了一声,继而就见两名暗卫隐了出来,一左一右按住榻上那人不断挣动的手脚,她顺势端起几案上的药碗,捏住对方的下颚,一股脑将那碗药给他灌了进去。
未曾想片刻后,对方非但没有如往日那般安静下来,反而挣扎得比任何时候都激烈许多,眼中全是恐惧和痛苦,继而就见她一把抓住柳雯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公主……对……不起……我跟……陛下……说过……那药……有毒……可他……还是……喝了……”
柳雯原先还在慌神,如今听他一说,整个人如木了一般定在原地,眼中除了震惊全是无法置信,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真如这人所说,她那个一向精明的父皇之所以会中毒身亡,其实并非为美色所迷失了心智,而只是一心求死罢了。
她在明白过来的那一刻,脑子里空空如也,儿时的记忆翻来覆去地回放,能抓住柳云龙的温柔,却始终看不到他眼中一丝一点的快乐或幸福。
然后,她就缓缓落下泪来。
榻上那人只挣扎了片刻,便没了气息,柳雯一脸木然地望过去,失神到近乎呆滞。
望着那个已经断了气的人,她的心中只剩下一片迷茫,也不知道是大仇得报的快感多一些,还是惶惑更甚,虽说她早已想象过无数种折磨此人的办法,也想过要将他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却从未想过会以此种方式来了结此人。
她想起回到宫中的第一夜,也是这么端着一碗药缓缓走进殿来,而对方就缩着手脚蜷在龙床的角落里,眼中全是恐惧和祈求,像一个无助而绝望的孩子,呐呐说道:“公主,对不起……”
她到这一刻才明白,原来这也只是个可怜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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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诀收到厉子辛的密奏时,惊得从座椅上拍案而起,丁顺听到帐内的响动,猫着腰垫着脚尖进来一瞧,立马吓得缩了脖子,如此盛怒得几乎有些狂躁的皇帝陛下,已经许久不见了。
“陛下……”
丁顺呐呐地喊了一声,江诀额上青筋一跳,冷声问道:“他们去了多久了?”
“禀陛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江诀一听,整个人如泄了气一般坐回椅上,继而挥了挥手,示意丁顺出去,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正如翻江倒海一般。
知晓留国宫中那个并非李然的,除了他就只有柳雯和厉子辛,他二人没道理要加害此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有人盯上了李然,欲除之而后快!
江诀想到此,一脸后怕地抚了抚额,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恐惧,若非他当初坚持不让李然留在留国,那么此时此刻,他二人说不定已经天人永隔。
一想到此,江诀就止不住浑身大冒冷汗。
他将这事前前后后反复想了又想,却依旧找不到任何遗漏和疑点,嫌疑最大的自然是柳雯,可他早已答应了事成之后将此人交予她全权处置,以柳雯的精明和冷静,还不至于做出如此损已利人之事。
厉子辛自然是不用怀疑的,可除了他二人,别人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接触到那个冒牌货。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江诀的下颚紧紧抿着,额上青筋暴涨,眼中一片幽光,杀意从眸底渗出来,在那一点灯火照耀下,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