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你犯蠢的日常,准备以后嘲笑你。庭蕤笑而不语。
他录完像刚要收起手机,却看到杜若发过来一个满头问号的表情。
“?”
杜若现在也陷入了纠结之中。
事情还要从一个小时之前说起。
鉴于顶头上司庭总庭征鸣先生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工作狂魔,杜若跟一干助理为了配合他,从来没有过准时下班的时候,加班已经成了常态。故此庭征鸣再次说出“下班后你们留一下”这一句几乎成为他口头禅的话时,杜若跟助理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一点都不见惊讶。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庭征鸣每月给他们开那么高的工资可不是为了养闲人的。
没几分钟之后庭征鸣就给个人分派好了工作。当然,如果精力允许的话,庭征鸣是很乐意事必躬亲的。
杜若把报表整理好之后,打算给他过目。
他敲门进去,庭征鸣好像正在跟某人打电话,语气带着一点压抑得很好的不耐:“要我再说多少次?我根本没想带他去。他们要抱陆家的大腿就让他们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惹得他嗤笑一声:“你以为陆家的地位还跟十年前一样崇高啊?当年灰溜溜地滚到了十二区,如今又是悄无声息地滚回来,以为谁都会卖他们这个面子啊?我估计也就蛇族还愿意捧他们臭脚了,装什么……”
杜若简直能想象的到电话那头那人无奈的表情了。
庭征铭认定的事情,那是谁都说不通的。杜若有时候觉得,“刚愎自用”这个词就是专门为他发明出来的。
什么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陆家可从没有一蹶不振过,当年的事情明显有不为人知的隐情在。连他这个小助理都知道的事,庭征鸣却始终没有看明白过,更何况这件事还跟他儿子庭蕤有关,真是不知道让人怎么评价好了。
看到他进来,庭征鸣挂断了电话,冲他点了点头。杜若放下文件退出办公室,敏锐地发现有些不对。
庭征鸣的话明显没有说完,他在避讳他?为什么?
杜若仔细回想他说的话,“没想带他去”,“他”指的是谁?
直觉告诉他,庭征鸣嘴里的这个人可能就是他现在暗地里服务的,庭家的小主人——庭蕤。再联想到陆家,不难猜到他说的是陆老爷子三百岁的寿宴。
庭征鸣不想让庭蕤参加陆家的寿宴?
杜若深觉好笑,嘴里那么贬低不屑陆家,说的好像下一秒陆家就要从世家里除名一样,结果心里不还是暗自警惕戒备着,生怕庭蕤从陆家得到助力?
他走到助理办公室,随手拿起连勺桌上的饼干拆开——“唔,薄荷味的?”
“嗯那。”连勺头也不抬,“提神醒脑,味道好不?”
“味道不好说,提神醒脑倒是真的。”吃到嘴里,一股清新的冰凉感直冲头顶,杜若打了个激灵,感觉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你怎么还没走呢?”杜若出来的时候一看办公室里还亮着灯,一看,就剩下他俩了。
“忙着呢!”连勺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字,朝杜若努了努嘴,杜若心领神会地撕开包装纸,把一根棒棒糖塞进他嘴里。
“还不是庭总,上次订做的礼服他怎么都不满意,非要我找人家沟通,照着他的意见改。”连勺撇嘴,“他怎么不早说呀,等做出来又嫌弃袖扣挑的不好,里衬颜色难看什么的。妈呀!人家设计师那么闲的慌,那么多单子等着接呢,有时间迁就他?”
那个设计师在世家圈子里也是小有名气的。这次寿宴他也确实收到了了挺多订单,因为时间比较紧,都是斟酌再三才接单的。然而没想到却遇到庭征鸣这个奇葩,简直比他之前遇到的最挑剔的贵妇人都反复无常。
连勺负责跟那个设计师沟通,设计师很崩溃,他也很崩溃:“杜哥哎,我真是佩服你的好脾气,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能忍受庭总那么久的?告诉我,让我学习一下。”
杜若笑嘻嘻地说道:“还能有什么?零食呀,零食让我快乐。我一想到庭总给我发的工资能买那么多我喜欢的零食,就什么火气都没有了。”
服气。
连勺对着杜若比了一个大拇指。
杜若说道:“行了,我不陪你了,我要下班了。”
他一转身,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察觉到,庭征鸣已经开始戒备他了。
就好像这次订做礼服,杜若之前都会给他联系一个相熟的老师傅,老师傅手艺不错,跟庭征鸣也是磨合了很久的,能受得了他的脾气,也摸清了这人的喜好,断然不会出现跟这个设计师一样反复被要求重做的情况。
但是庭征鸣居然越过了杜若,直接自己联系了设计师要求做礼服,这一举动不得不让杜若多想。
他确实是跟了庭征鸣二十多年,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一直深受他信任。杜若的手上,甚至还有他亲手交给他的印章副章,这对于多疑的庭征鸣来说,不可谓不稀奇珍贵,也足可以见得他对他信任之深。
那庭征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或许是姚芊芊打来的那通电话?
不,不对。杜若随即否定了这个猜测。
若是从那时开始,庭征鸣早就该显露出端倪才对。
杜若在意的并不是庭征鸣越过他订制礼服的事情,事实上,这个人总是会突发奇想,突然想找新的设计师也不是奇怪的事情。他在意的是,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了,他居然没想起知会他一声,也没提让他准备参加寿宴的事情。
——这就很反常了。
庭征鸣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
第26章 第二十六颗樱桃
斟酌再三, 杜若还是没有把他百转千回的心思告诉庭蕤。
一方面, 庭征鸣的异常才初现端倪,在没有确切的结论之前, 所有的怀疑都是无端臆测。
另一方面, 他怎么能让自己的上司为自己分忧呢?这可不是一个好下属应有的行为。
除此之外, 他还有一点不为人知的担忧。虽然那天他仿佛毫无顾忌地拿陆家跟庭蕤开了玩笑,但是私心里,他是不愿意庭蕤再跟陆家多接触的。
陆家回归中区之后,关于他家的小道消息他也听了几耳朵。那位陆家的大公子的风评……实在是众说纷纭, 一言难尽, 因为这,他还是希望庭蕤能对他敬而远之的。
——即使如此有忘恩负义之嫌。
毕竟当年庭蕤的命是他救的,他遭的这一番磨难也是因此而起。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庭蕤不能说一点责任都没有的。
然而人总是护短偏心的,若是要他选择,他肯定是更愿意庭蕤自私一些的。
杜若自嘲一笑,关掉了手机。
夜已经深了, 小东西蜷在他的枕头边上,怀里抱着它毛绒绒的大尾巴, 呼呼睡得正香。
庭蕤却有些失眠。
应该说, 除了第一天他因为太累而睡了个好觉,以后的几天他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失眠的情况。
或许是他还没有完全适应环境的转变,又或许是他心中积压的事情太多,即使高床软枕, 他也做不到安眠无忧。
庭蕤问自己,你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在异世,他已经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享受过人间极致的权力,被万人敬仰亦被万人憎恨,走过了一条无限风光,也无限寂寞的长路。
说来有些好笑,回想当初,他加入教廷,努力向上爬的初衷,也不过是想要在那孤独的人世间获得一份认同而已。
若是重来一次,他决计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命运就是这样奇妙,因为小东西的干涉,他没有再一次回到异世,反而重生了回来。
这算什么?说好的穿越没有来?
庭蕤自己跟自己开了一个玩笑,他也确实因此笑了出来。
旁边小东西翻了一个身,不知做了什么梦,咕哝了一声,把尾巴尖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心思单纯的生物总是如此无忧无虑。
庭蕤一时间竟有些羡慕它的没心没肺。
重生回来,他要面对的是不慈的亲生父亲,包藏祸心的父亲情妇,隐在暗处至今未曾暴露的幕后黑手……以及看似宽容实则暗藏歧视的社会大环境。
前面的这几个对他而言不足为惧,最后一个才真正让他有些为难。
庭蕤估计再过几天他的血统检测就会出结果,然后他可以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顺理成章地恢复自己的身份,从此便可以享受翼族之中对于猛禽的特殊待遇。
那么然后呢?就这样做一个特权阶级从此跟过去一刀两断?
庭蕤在被误认为鸽种的这十年里,深深体会到了小型翼族的不易。翼族在兽人中的地位明显弱势,有激进派甚至认为小型翼族是拖累翼族的害群之马,这种看法甚至在过去的一段时间成为了主流。
而对于小型翼族来说,他们要比其他人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才能得到认可,这是其他兽人以及猛禽无法想像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