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说了一通,却见封三娘和十一都沉默着。
十一抱手摸着下巴道,“三娘,我想将他带进来。”
封三娘望着十一,“你想从他身上探听方正良的信息?”
129巧妙化解
高亢的笛声阵阵袭来,扰得人心智紊乱。
竹送用发带塞住耳朵,虽然减弱了些,但还是觉得体内真气到处乱窜,这样下去,即使不被道士围死,自己也会被这笛声杀死。
扭头去看封三娘,封三娘的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褐色的瞳孔正在缓缓转黑,严阵以待。
“别分心,”封三娘微微侧了侧头睨着他,“想着你在宁波府蔡康的后院里,想着你在竹林间还是一根普通的竹子,微风摇曳,和气平然。”她的语速很慢,仿佛真要将竹送带回那个安静祥和的世界。
竹送闭了闭眼睛,“封姐姐,对不起,都是我冲动了,可我见她被绑在那儿,那么狼狈、那么虚弱,我的心就像被人揉成了一块,是我将她抛在一边,是我将她困在井里的……我…...”
封三娘平静道,“若是十一在那儿,我也会不顾一切。”她压低声音吩咐,“等会儿我送你出去,你去救白玉,这群人我会对付。”
竹送一怔,然后咬牙郑重地点了点头,“嗯!”
方正良见此曲对她们没有什么影响,便笛音一转,换了一曲离殇。优雅凄迷的笛声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如怨如诉,好像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女子在低吟。
竹送心中猛然一凛,按住心口堪堪地憋出一口血来。他悄然擦掉嘴边血迹,但听身边之人袖风一鼓,白影一掠,紧接着便是兵刃铿地一声撞击。他抬眼望去,只见封三娘手拽一道士之手腕,用他手中之剑去挡另外一人的剑,又用手肘往后一捅,将身后那道士击飞,“啊——”地一声过后,封三娘已经绕到执剑道士跟前,在他脖间猛然一记手刀,那道士两眼一翻便倒了下去。
其余道士目瞪口呆。
封三娘轻松地拍了拍手,似乎手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竹送借此良机纵身飞到了白玉身边,焦急地替她解开铁链,白玉半是昏迷,睁着迷离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竹送,手绕过他的脖子她轻轻地说,“臭竹子,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竹送一愣,死死咬住下唇横抱她,面向场下十余个道士,这些道士纷纷举剑对着位于中心的封三娘。
封姐姐……
“十一来了。”白玉忽而指着人群中的一人道。
竹送顺着她所指往人群后一望,果然见一顶雕花锦绣软轿,心道十一怎用得如此高调?便听轿边有人吆喝道,“范府千金到——”
众人都不禁往后望去,果然见一顶富丽堂皇的轿子,轿帘紧紧遮蔽了里面的人,看不见样貌,但听着之前的那声吆喝,想着范十一娘在京城内的盛名,大家不禁都心旗摇曳,纷纷往后推挤,都想一睹十一风姿。
封三娘亦往那处望,秀眉眉角略往上一挑。
十一此举,必有深意。
此刻轿子已经到了台下,所到之处,众人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只见轿身往前一斜,从内先伸出一只穿着金丝花纹的云鞋来,再是流苏并蒂花质地的褶裙,当里面的女子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人群之中不知谁低呼了一声,赞道,“范府千金果然名不虚传!”
与封三娘刻意的低调不同,十一此刻是盛装打扮,精致妆容,让原本便充满了异域特色的立体面孔变得更加地妖冶生动,眉心点了一点朱砂,梳着流云髻,插着金步摇,一缕秀发顺在肩头,浅色抹胸,外罩一层朦胧青纱,步穿云鞋,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媚眼如丝,似乎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精,正在勾住场上每个人的魂儿。
封三娘嘴角牵起,十一,此刻谁更像狐狸?
十一一直带着微笑往台上一步步走去,众人的视线也尾随她跟着。十一经过封三娘身边的时候,借用封三娘的身子遮挡,悄然地握了握她的手,然后在她手心一画,继而松开,这一切做的很快,也很是亲昵,外人并未察觉,但却一一落在了方正良的眼里。
方正良面色一变,但转瞬即逝,十一如此大张旗鼓地宣告身份而来,表面上,自己不能与她过不去,于是上前拱手笑迎道,“范祭酒之女大驾光临,不知道小姐来此,有何指教?”
不知道随行的人哪里搬来的紫楠木椅子,十一款款坐了上去,纤细的指节在椅子扶手上敲击,余光瞥着方正良道,“方御医为何在街市烧人?”
方正良道,“那不是人,是妖。这两位也不是人,都是妖。”
十一以手支颔,懒洋洋地扫过台上诸人,好一会儿才噙着笑意道,“莫说我看不出这些人是妖,就算真的是,也该交给京城治安官处理,方御医仅仅是一名御医,据我所知,您恐怕没有生杀大权罢?”
方正良冷笑,“这只兔妖是京城疫病的来源,我奉命查明疫病的原因治疗疫病,既然找到了源头,自然有权利消灭之,这是皇命,范小姐难道想违抗不成?”
十一面色不变,语态依旧温和,一番不温不火的话款款道来,“既然方御医提到了皇命——”她负手在后,一步一步朝着方正良走去,面带微笑,气势非凡,方正良碍于众人在场,只能步步退让,只听十一不疾不徐道,“皇命是让你去治疫病,并未让你杀人;皇命只赋予你查明之权,何时给过你生杀之权了?我们暂且不论这些人究竟是不是妖,就算她们是,也该由治安官裁定,总之此事,并非方御医管辖范畴。”
她一番伶牙俐齿,惊得满场皆惊。
众人先是愣住,后来想她说的未尝不是道理。方正良乃是御医,纵然这群人是妖,但也轮不着他这样大摆火台在众目睽睽之下烧杀人。
有人见封三娘一个女子被困在一群凶神恶煞的道士之间,又有人见白玉疲软无力,可怜巴巴地窝在竹送怀里,还有人见竹送年轻稚嫩,满脸怒容的样子,又听了范十一娘的言语,不禁开始心中放软,觉得此事可疑。
“方御医,你可有证据证明此事是那女子所为?”
“对啊方御医,你不能空口无凭呀。”
“方御医……”
方正良被气得太阳穴在突突地跳,闷声对着十一道,“范十一娘,我小看了你。”
十一依旧微笑道,“怎样,放不放人。”
“无论怎么说,白玉已经原形毕露,即使不能抓住封三娘和那只小竹妖,我也要杀了白玉出气!”方正良冷笑。
“白玉只是头上多了一双兔子耳朵,我让她缩回去说是饰物也未尝不可,还有,她的牙齿可以是天生龅牙,再不济,也该归京城治安官处理……”
“谁不知道京城治安官乃是你父范成手下!”方正良狠狠咬着牙,气得不能再气。
“喔——”十一懒懒地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瞥了一眼封三娘,再眯着眼睛笑着对方正良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瞧我,记性不好啦。”她从容地从范成身边穿过,在错肩的时候,她略是一停,压低声音道,“方正良,我不会让你得逞。”
方正良闭了闭眼睛,今日之事的确是自己失算,原本押白玉到街上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用火烧了她,最重要的是引诱竹送和封三娘来救人,却没想到如此大计竟然就被范十一娘将计就计地化解了,而且击得自己无还击之力。
可恨!
十一到封三娘面前,轻松道,“没事了,带白玉和竹送走罢。”
封三娘问,“你这样大闹,对你不利。”
十一的眼里忽而冒出精光,眼眸似水,简直要融化了冰块,“若是感激我,便要报答我。”
封三娘怔住,想着她意味深长的话,忽而别过脸,耳上一抹霞红, “走吧。”
十一微笑,心里带着丝丝甜润,“嗯。”
但一行人没有走几步,便听见人群中又有人高喊,“静公主殿下驾到!”
130人外有人
听闻静公主来了,方正良的眸色一敛,神态微变。他本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静公主不会再想见他,她来干什么?是因爱生恨帮助封三娘和范十一娘对付自己,还是说,她是为她自己所中的八眼毒蜘蛛之毒求取解药的?
方正良严肃着脸,金笛在他手中转了一圈,收回了袖中,道士纷纷往后退开。
台下,百姓们闭气凝神,说起这位静公主他们未曾见过,只是前阵子因为赐婚被拒而略有耳闻。台上这位就是拒婚人,这位公主不顾身份和地位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是来见方正良的?
众人纷纷揣度公主心迹,却见噼啪一声清脆的鞭响,人群自动让开一条可以容许三个人并排而过的通道。一队身穿金色铠甲的卫士腰配宝剑,戴着厚重的头盔,骑着高头骏马而来。个个目光如炬,身材挺硕,一看便是在沙场厮杀过的人物。
公主的华贵软轿紧随在后,帘纱随风微微飘动,偶尔卷起一层角落,依稀可见里面穿着青色衣裙,端坐在里面,手放在膝盖之上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