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不满道:“爸,你怎么老盯着阿深看?”
江父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道:“又不是你的。”
江岸被哽住,很想说就是我的,但又被他压了下去,他悄悄地看了一眼云深,见对方没啥反应,有点小失落。
云深放了参片在水杯里,接了两杯温水泡着,放在桌子上,江岸伸手就要去拿,被云深一手打开。
江岸抱着手,委委屈屈地看着云深。
云深嘴角一抽,轻声解释,“这是泡给叔叔阿姨喝的,你如果要喝的话,喝蜂糖水比较适合。”
江父点点头,看都没看江岸,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赞叹道:“阿深要是我孩子就好了,多听话多懂事多乖巧,江岸你能跟人好好学习不?”
江岸:“……”
云深不厚道地笑。
云深表示,在江岸家这几天前所未有的开心,江岸真的能给人带来温暖。
离开的那天,江母给云深送了件他亲手织的毛衣,温暖的浅蓝色。
江岸看着他依依不舍,云深无奈,干脆邀请他到自己家来玩,然后江岸一个转身,身后的行李箱都已经备好了,显然就等云深这句话来着。
云深:“……”
积雪已经开始融化,逐渐恢复通车。
管家虽然有些惊讶江岸的到来,随即知道江岸是云深的同学后,心中莫名有些酸涩,又同时为云深能交到朋友感到开心。
云深从江岸手中拿过行李递给管家,行李箱并不重,估计只是装了一些简单的换洗衣物及洗漱用品。
江岸打量着别墅内部,基础结构有点中世纪的风格。
基调简洁大方,空间开阔,多采用冷色调,但冷色调并不符合本身其基础结构风格,并且还做了结构的一些改变,虽然设计师结合地很巧妙,江岸还是皱眉,这样的设计虽然绝对一流,但为什么要做改变呢?
而且这样似乎并不符合一个家的定义,不禁出声询问,“阿深,这个别墅内部结构基础设计和现在的设计不是同一个人吧?”
“……嗯。”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
所有不好的回忆,全部涌上脑海,母亲的,哥哥的。
十一岁的时候,母亲去世,哥哥自己设计改造迅速覆灭原有的设计。
云深回神,注意到江岸欲言又止的表情,不在意地弯起嘴角,“你会弹钢琴吗?”
江岸答道:“并不精通。”
去琴房要穿过玫瑰花圃,冬天,玫瑰花尽数凋谢,花匠回老家过年,所以玫瑰花圃稍显凌乱。
玫瑰花丛包围着琴房,于华美之中取其宁静。
一首优美的钢琴曲从指尖流泻而出,云端斜靠在钢琴上,听的入神。
尾音轻颤,余声悠扬。
这是一首很美的曲子,节奏轻柔,江岸把握地很好,虽然技巧方面有待补足,但感情很融合。
江岸按下最后一个琴键,手掌虚放在上面,偏头看云深。
云深回头,目光刚好与江岸撞上,眼神闪烁,“这是什么曲子?”
江岸莞尔,答道:“石进的雨葵。”
云深静默了一下,才说道:“我钢琴曲很少听国内原创,现在听听,其实也不错,我最喜欢的是肖邦那首离别的爱人,你会弹吗?”
“啊?”江岸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虽然知道这首曲子,但我没有听过,也不会。”
“……我教你。”
第29章 情深不寿(七)
星星落下来。
黑夜没有眼。
你是月河。
我是少年。
好吧,我们不在一起漫游。
……
两天后,云深的堂姐前来拜访,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云深记得,小时候总有一个小姐姐给他弄点心吃,不过没多久,小姐姐就被送去日本读书,直到大学毕业,才回国。
云深和江岸一进门,就看到一个人等在那里的云希。
她捧着骨瓷杯坐在窗边,白色羊毛衫格子裙,看起来温柔又极具书卷气。
云家人似乎都有一种与安静类似的气质。
云希看见他们,放下骨瓷杯,她眼睛很大,黑是黑白是白,剪着短发,脸颊两边的乌发像内微微弯起,肤色白皙,整个人都给人一种白山黑水一样干净的气息。
“好久不见,阿深都比我要高了呐。”云希微笑着打趣,语气自然,久别重逢的生疏和尴尬减轻了不少。
云深同样回道:“希姐变化也很大,应该是很多人心中的女神吧。”
云希笑着,目光落在江岸身上,来回在两人身上打转,眼底微微讶异,最后化成一汪善意的春水。
“阿深的男朋友也很帅嘛,希姐都还没有找到男朋友诶,阿深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话落,不只是江岸被惊到了,云深也有些惊讶,去看江岸,果然看到对方红红的耳廓。
云深解释道:“希姐,你误会了,他是我同学,江岸。”
“误会了吗?”云希微微蹙眉,手搭在格子裙上,“可是感觉真的很像耶。”
“没办法呀,谁让那些我认为是单身的男性朋友最后都三三两两的出柜了啦,有的时候超烦恼诶,本来想撮合闺蜜和一个朋友的,没想到最后却闹了个大乌龙,去问他们的性向又觉得超不礼貌。”
云希轻声解释,语气带点苦恼,调和着气氛。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点日本腔调,但她的语气很柔和,平添了一种奇异的语言魅力。
云深向江岸介绍道:“她是我堂姐,云希,刚从日本回来,你也可以称他希姐。”
虽然刚才云深介绍他的时候让江岸有点失落,不过他心里明白,对着云希礼貌开口:“你好,希姐,其实你不用烦恼,毕竟谁也没怪你不是吗?”
云希闻言道:“谢谢安慰,刚才失礼之处请多多见谅。”
日本礼仪众多,云希虽然省掉了一些礼仪,但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是极致礼貌的,江岸并不觉得是因为云希不喜欢他才如此礼貌。
云希打算再过几个月就回日本考研,她似乎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向往日本,热爱日本。
江岸问起云希为什么要留在日本。
云希微笑,她说,我很喜欢日本的樱花,芦苇,雪,松木,物语,以及到银座线的末班车。
她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骨子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就像日本富士山的樱花。
“非常感谢招待,下次再见。”云希在云深的邀请下吃了晚饭才告辞离开。
不过,让江岸觉得有点古怪的是,云深应该是有兄长的,但云希和云深聊天的时候,并没有提及。
像刻意回避,更像一个隐晦的秘密。
两人并排走在回房间的路上,江岸的房间就在云深的旁边,到了楼梯口,江岸突然拉住了云深的手腕。
云深步子顿住,回身看他,眉眼温柔,出声询问:“怎么了?”
江岸看着他,黑色的瞳孔微微闪烁了一下,他紧紧抿着唇,平复下心情,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云深,可以和我交往吗?”
他每一个字都咬得极为清晰,仿佛已经在口腔中模拟了许多次,手腕处江岸的手紧张得有些轻微的颤抖。
他说——云深,可以和我交往吗?
一个字一个字,都触碰到了云深最柔软最隐秘的内心,他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十四岁的自己。
当年,他同样抓住哥哥的手腕,鼓起所有的勇气,卑微乞求——哥哥,可以爱我吗?
那个时候,哥哥是怎么回应的?记得哥哥的脸庞模糊在一片朦胧的灯光中,玉白的五指搭在他的手腕上,缓缓地慢慢地一根根搬开他的手指,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凉清冷。
——我可以当做没有听到你的这句话,小深。
他想过拒绝,却未想过连爱的权利都没有。
那个时候,心脏痛的无法呼吸,仿佛自己都已经不属于自己。
江岸保持着冷静看着云深,对方久久都没有开口,对方如果拒绝……
原本有些欣喜期待的情绪一点点沉了下去,越沉越深,身体仿佛结冰般的冷。
云深看着江岸,又像在看十四岁的自己。
看着不知道是谁的眼里那微微的期待与紧张,那样清澈的干净,无知的懵懂。
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一个是乞求,一个是等待。
手腕处传来的另一个人的温度,明明是切身体会,却感觉那么遥远。
好想好想拥抱他,像拥抱曾经的自己。
——哥哥,可以爱我吗?
“可以。”
云端微微笑着,纤细温柔,如嘴角的呼吸。
江岸一惊,一扫阴霾,笑起来很阳光,很温暖,朝气蓬勃,一如初见。
江岸上前抱住云深,头埋在脖颈处,头发摩擦颈部有些痒。
云深手环住他的腰身,隔着布料传递出灼热的温度,一直暖到了心里。
他突然想起,今天,似乎是情人节。
第30章 情深不寿(八)
春天是恋爱的季节,空气中都是甜甜的花香味道,高三下学期开始变得忙碌。
发不完的试卷,做不完的习题,讲不完的课程,每个人都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两半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