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凌厉的眼神扫向下面的几人道:“谁当时站在弘晖身后?”
二格格听到弘晖的话也是一愣,随即神色晦暗的看了一眼钮祜禄氏,然后飞快的磕了个头,指着钮祜禄氏道:“回皇玛法,当时弘晖弟弟身后只有她和一个小太监。”
康熙正欲继续追问时,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禀报道:“启禀皇上,靖安公主求见。”
康熙听见靖安公主四个字时,眉头立时便舒展了些,吩咐道:“快传公主进来。”
小太监闻言连忙退了出去,很快便引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小姑娘身着银白色小旗袍,下摆绣着一圈圈云纹,脸庞清秀,眼眸清澈如水,脖子上带着一个白玉项圈,身上饰物非银既玉,无一丝艳丽,缓缓走至康熙面前,微微福身行了一礼:“臣女给皇上请安,给皇太孙、德妃娘娘请安。”
靖乐公主是已故靖亲王之女。
靖亲王是大清的铁帽子王,首代靖亲王舒穆禄·恒勒是□□皇帝,□□哈赤唯一的结拜兄弟,大清开国功臣,战功卓著,曾四次从死人堆里救了□□皇帝□□哈赤的命,后来被封为靖亲王,准许世世代代世袭罔替,也就是所谓的铁帽子王。
首代靖亲王恒勒死后,由其独子泰屽继承了靖亲王爵位。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从第一任靖亲王恒勒开始,靖亲王府便一直是一脉单传,恒勒传给独子泰屽,泰屽又传给独子保尕,保尕再传给独子禄善,禄善又传给了独子常韫,至今整整四代,都是单传,只得一子。
禄善比康熙大了四岁,和康熙是同辈,且自幼便是康熙的伴读,和康熙关系亲密,情同手足。
最初,历代靖亲王是作为藩王,带兵镇守北边和蒙古接壤的边境。后来,因为康熙撤藩,当时的靖亲王禄善主动交出了兵权,举家迁到了京城做了闲散王爷。
康熙三十六年,禄善战死准噶尔,其子常韫袭了靖亲王爵。康熙四十一年七月,常韫带兵平定广东瑶民□□时不幸战死。
八月初,消息传回京城,康熙下旨厚葬靖亲王常韫,由于常韫膝下仅有一女,并无子嗣,也无兄弟,故而收回靖亲王爵位和府邸。靖亲王福晋和其五岁的幼女则被安置在朝廷提供的一座府邸中,安度余生。然而,不到两个月时间,靖亲王福晋便抑郁而亡。
福晋病故之事被上报后,康熙随即下令,其五岁的幼女恩封为和硕靖乐公主,接入宫由皇太后亲自抚养,便是眼前的小姑娘了。
因是功臣遗孤,为了避免落下苛待功臣之女的名声,无论是康熙、太后还是嫔妃公主,都对她极为宠爱,有求必应。在衣食住行方面,便是正经皇女也比不上。
所以即便康熙现在心中十分烦躁,也不会给和硕靖乐公主半分脸色看。
只见康熙慈爱的伸手拉了正在福身的靖乐公主起来,笑问道:“靖乐来了,快起来,怎的这会儿过来了?皇额娘可歇下了?”
靖乐公主抿唇微微一笑,轻声道:“回皇上话,臣女来时,太后娘娘已歇下了。”说罢,顿了顿又道:“臣女此番过来,是想向皇上禀报,臣女方才经过御花园时的所见。”
康熙点了点头道:“说吧。”
靖乐微微一笑开口道:“世子落水时,臣女恰好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品茶,看见了大格格推向四格格的手,也看到了钮祜禄庶福晋在世子将倒未倒时,所加的那一点力。”
康熙越听眼中的寒意越盛,正要发火,却见钮祜禄庶福晋忽然直愣愣的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太医”康熙正怒着,说这话时脸色已经变得难看的要命。太医连忙上前诊脉查看,诊罢脉后,却哆哆嗦嗦的跪在那儿不敢说一句话。
“她怎么了?”康熙强压着怒气问道。
“庶福晋她……有喜了。”太医吓得头都不敢抬,这本来是喜事,可是现在说出来,却没人露出一丝喜意。
康熙脸色刷的更黑了,当即厉声道:“李德全,传旨,雍郡王府庶福晋钮祜禄氏妇德有亏,贬为王府侍妾,永不晋封。至于大格格……,德行有亏,降为固山格格,罚俸禄三年,禁足府内一年。”
大格格是皇家格格,康熙只能罚。但若不是钮祜禄氏有喜了,康熙只怕真的会杖毙了她,按照律法,谋害皇子皇孙,凌迟都不为过!
康熙的处罚算不上重,但却犹如在大格格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又响又脆。
大格格身为郡王嫡女,本该封为多罗格格,现在却被贬为和其他郡王庶女一般的品级,今后如何能在姐妹里抬得起头来?实在是大大的打了大格格的脸面。
德妃闻言,露出一丝不忍,道:“皇上,大格格还是个孩子,小孩子们之间的玩闹,一时不小心,出了意外也是在所难免,如此重罚也实在重了些。再说了,大格格如今已经及笄,快要出嫁,现在实在不宜重罚。”
弘昆抬头看了一眼德妃,不咸不淡的反问道:“德妃娘娘,害人者不宜重罚,弘晖就宜躺在这儿受病痛折磨吗?”
第20章 落水后续长大
本来大格格听见德妃的话后面上立刻便是一喜,可紧接着弘昆的那句:弘晖就宜躺在这儿受病痛折磨吗?让大格格脸色刷的一下,瞬间变的惨白如纸。
大格格此刻心中已是后悔不迭,她本来只是想除掉小妹,给弘晖一个教训,才暗中推了小妹一下,想把她推到湖里,再撞一下弘晖,让弘晖摔一跤罢了。
谁知道角度、力度没选好,结局完全反了过来,掉进水里的变成了弘晖,摔倒的却是小妹。
大格格会忽然想这么做并非临时起意,而是犹豫了许久,今日终于忍不住出手罢了。
在直郡王的五个儿女中,最得直郡王和惠妃喜爱的便是世子弘昱,不过作为王府中唯一的小阿哥,这也是应该的,任何人都无可厚非。可是在四个格格里,大格格做为长女却反而不如四格格得父亲、祖母的喜欢,这早就让大格格心里很不平衡。这才会在刚才在湖边时,突然恶向胆边生,向四格格出了手……
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从想法到付出行动,有时候决定需要许久,有时候却只要一瞬间……
至于把四格格往弘晖的方向推,则是想顺带着帮弘昱给弘晖一个教训而已,谁让弘晖敢不把弘昱放在眼里,每次见了弘昱就绕道,难道弘昱是恶魔不成?
康熙听出了弘昆话中淡淡的嘲讽和怒意,虽知道他说的没错,但还是皱眉轻斥道:“长生,怎么说话呢?德妃是你的长辈。念你是担心弘晖,这次便罢了,下次和长辈说话时注意些。”
弘昆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的确是,多少都失了礼数,所以也不辩驳,只抬头看向康熙,乖乖的开口应了声:“是,孙儿知错。”
知错是知错了,可弘昆一点给德妃赔礼道歉的意思都没有。既然康熙都说了这次便算了,他又何必再犯贱的去给德妃道歉请罪。
德妃在一旁气的怒火中烧,本来是想向皇上表现一下自己的宽厚、识大体,结果竟被一个黄口小儿明目张胆的顶撞。呵?知错了?知错了也不知道应该过来给她请罪吗?看着弘昆只一心陪着弘晖,连鸟都懒得鸟自己一眼的样子,德妃此刻只觉心肝脾肺肾都气的开始一抽一抽的疼了。
偏偏康熙已经发话了,此次就不追究了,德妃也不能拽着这点错处不放,更是让德妃郁闷的几欲吐血。
可惜的是,德妃再怎么生气,弘昆都不会有半分不忍了。虽然德妃第一世曾是弘昆的亲祖母,可是,在德妃两辈子两次为大格格求情的时候,那亲缘便已经断了……
既然你都不在乎我这个孙子,我为什么还要在乎你这个祖母?我是在乎亲人,但你这种,我弘昆不需要!
康熙见弘昆认错态度良好,这才点了点头,对刚才弘昆的话做出了肯定:“虽然长生刚才有些冒失,但话说的没错,不罚害人者对弘晖确实不公。德妃也不必再劝了。李德全,即刻派人去传旨,顺道送四个格格和钮祜禄氏回府。”
“嗻。”
“皇玛法,我不是有意的!我……”大格格话还未说完便被宫女们拉了下去。
李德全领了命走到门口时,一个小太监端着药走了进来,停在了床边后跪下,将放着药碗的托盘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说道:“请雍郡王世子用药。”
弘昆小心地将弘晖的身子抬高了些,示意小顺子将软枕放在了弘晖身后,这才慢慢放下弘晖的身子,让他侧身靠在了软枕上头。伸手拿过药碗,用银匙舀起一匙送到了弘晖有些发紫的唇边:“乖,把药喝了。”
碗中的药汁黑漆漆的,如同墨汁,飘散出丝丝的药雾,药味无孔不入,钻入众人口鼻之中,只闻着便让人意欲作呕。
弘晖看见唇边的药汁,下意识的偏开了头,不愿再张嘴。
弘昆见此,有些着急的温声劝道:“弘晖,你还病着,不喝药怎么能行?乖,张嘴。”
弘晖闻言眼皮轻颤了一下,目光慢慢的转移到了弘昆脸上,看见弘昆有些焦急担忧的神色,一股淡淡的暖流淌过心间,最终妥协了,低声开口道:“哥哥用碗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