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中大部分都是康熙的人,弘昆的一举一动都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还是乖乖的实话实说为好,免得惹了康熙的猜忌。至于弘昆让人在宫中打探消息这事,宫中谁没做过?康熙也是心知肚明,倒是弘昆这样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还能显示他心胸坦荡、敢作敢当。
“你倒是实诚。”康熙语气莫明的道。
“孙儿知罪。”弘昆连忙跪下道。
康熙沉默了片刻后,忽然轻笑一声说道:“行了,朕又没怪你,起来吧。正好朕也要去看弘晖,你就跟朕一块走吧。”
弘昆闻言,脸上立时露出了喜色,口中脆生生的应道:“是,孙儿谢皇玛法。”
弘昆随着康熙到了永和宫,便见几个格格和庶福晋跪在永和宫主殿的台阶下脱簪待罪,早就侯在那儿的德妃的大宫女见康熙来了,连忙上前将他们迎进了弘晖所在的偏殿。
饶是早有心里准备,弘昆看到弘晖时也被唬了一跳。此时刚刚入春,天气还是较为寒冷的,弘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身上盖着薄被,小脸潮红,额头上的那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湖水。
虽然弘昆心中担心着弘晖,但也不能错了礼数,见德妃给康熙见完了礼后方才上前一步,向德妃规规矩矩的请了安:“给德妃娘娘请安。”
德妃脸上满是难受自责的泪痕,见弘昆行礼,连忙拭了拭脸上的泪迹,勉强笑了笑上前虚扶了一下弘昆道:“太孙快请起。”
“谢德妃娘娘。”弘昆谢过后起了身,默默地站在了康熙身旁。眼睛的余光却不停的瞥向床上的小人。
康熙走到床边看着尚在昏迷的弘晖皱了皱眉,然后伸出手去探了探弘晖的额头,滚烫的能煎蛋,去触弘晖的小手,却是冰凉入骨,没有一丝的温度。再抬头看向太医时,康熙的脸上已是冷若冰霜:“世子情况怎样,可有大碍,何时能醒?”
候在一旁的御医闻言,连忙答道:“回皇上话,如今已近四月,即将入夏,荷花塘里的水本已算不上严寒。但是世子年纪小,身子从小便有些弱,在池子里又呛了水,再加上寒气入体和从娘胎里带来的心疾发作,才会到现在都没醒。至于世子的身子,风寒是无妨,服了药好了也就无碍了,只是世子的心疾加重了许多,只怕是从此再也劳累不得,也练不得武了。”
弘昆听到这儿,袖子中的手骤然握紧。又是……心疾,和第一世多么相似。他第一世就是死于心疾发作,本来他那娘胎里带来的心疾很弱,与他并无多大的影响,只要好生养着,平日里也只是比旁人稍微体弱了一些而已。然而,就是这次的落水,让他的心疾骤然加重,发作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厉害,以致于……那最后一次的发作,直接要了他的命!现在的弘晖难道只能再走一次他的老路,重蹈覆辙吗?
康熙听到这儿闭了闭眼,复又立刻睁开沉声道:“李德全,去传外面跪着的都进来。”
“你们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四格格不过是十一岁的小姑娘,因是直郡王幺女,四岁丧了母,被上头的两个姐姐护着宠着长大,性格娇憨可爱,颇得直郡王怜惜宠爱。只是性子软弱,太过胆小怕事,遇事便只知一味的躲在二格格和三格格身后。
此时小姑娘乍然间经历了此事,看着弘晖落水时,就已被吓得没了主意,现在见了康熙,跪在那儿的身子更是抖成了筛子,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皇……皇玛法,孙女真……真的不是故……故意的撞弘……弘晖弟弟的,是……是大姐!是她推了孙女!”
康熙见四格格的神情不似作伪,便将凌厉的目光瞬间扫向了大格格,厉声道:“此话当真?”
大格格没想到四格格会这么说,脸色刷的一变,顿时急了,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怒火中烧的看向四格格大声道:“住口!小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姐何曾推过你?就算是你害怕不敢承认,也不能把罪过都往大姐身上推啊!”
四格格一听这话,更是害怕,连话都不敢说了,二格格和三格格见状,交换了个眼色之后,三格格伸手将四格格揽入了怀中低声安慰,二格格则看向大格格冷笑一声说道:“大姐,咱们谁不知道小妹是最不会说谎的了,她根本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说谎害你,事实如何咱们心知肚明,大姐何须这般夹枪带棒的指责小妹!”
大格格见三个妹妹一边倒的将罪过往自己身上推,顿时气的火冒三丈,气急败坏的伸手推了一把二格格:“你!你们!”
康熙看着眼前几个孙女争得都快要打起来的场景,只觉烦躁,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的大喝一声:“都给朕住口!”
大格格见康熙怒了,才不情不愿的收回了手,气呼呼的跪回了原处。
跪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钮祜禄氏看着这一幕,嘴角微不可见的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第19章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弘昆眼尖的看到了钮祜禄氏脸上的笑意,顿时心下一骇,他之前一味的把凶手锁定在了几个格格身上,却忽视了钮祜禄氏当时也在现场!而且,就凭钮钴禄氏方才露出的这抹饱含嘲讽之意的笑,弘昆敢断言,弘晖落水的事必有钮钴禄氏的插手!即便不是钮钴禄氏一个人下的手,也一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忽然,躺在床上的弘晖睫毛微微颤了颤,随即眼睛缓缓的睁开了一条缝,然而,转瞬便因光线太过刺眼急忙闭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再次睁了开来,看到床边的弘昆,有些有气无力的开口唤道:“…昆……昆哥哥……”弘晖说话时目光有些呆滞,似乎是受了惊吓。
弘晖说罢,才看到康熙也在,立刻条件反射般僵硬的请安道:“孙儿…给…皇玛法…请……安…”弘晖此刻的声音再也不复往日的稚嫩软糯,反倒带着几分嘶哑。
康熙见弘晖要起身行礼,连忙温声道:“你还病着,不必顾着这些虚礼,好生躺着就是。”
“谢……皇玛法。”弘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已经完全听不到声音了。
这边弘昆听到弘晖唤自己的声音,惊喜的回了神,见他醒了,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了地,立刻就想走近些去看看弘晖的情况。可是碍于康熙在旁边,也不好冒冒失失的上前,毕竟失了规矩就不好了。
弘昆正在犹豫之时,只听康熙道:“太医,给世子诊脉。”康熙说罢,看了一眼弘昆,吩咐道:“长生,想看就去看看吧。”
“是。”弘昆闻言连忙应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床边,坐在了床头,两只手轻轻的托起了弘晖,让他靠在了自己的右臂弯。
然后用左手接过宫女递来的水,用手接触碗壁试了试温度,觉得还算合适,方才送到弘晖唇边,然后又低头温声哄着怀中受了惊吓的孩子道:“弘晖,来,张嘴,喝些水润润嗓子。”
弘晖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张开了嘴,由着弘昆将水一点点送入自己口中。然而,只喝了几口后,弘晖便默默地合上了嘴,目光呆滞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喝了。
弘昆见状,也没有说什么让弘晖再喝些的话,只抬手将碗递给了候在一旁的小宫女,抬头看着太医因为弘晖不肯伸手而尴尬的候在床边,立刻伸手将弘晖的手从被子中拿了出来,供太医诊脉。
在太医诊脉的空当,弘昆也看向弘晖担心的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哪里不舒服?”
弘晖闻言微微缩了缩身子,往弘昆身边挪了挪,似是想从弘昆身上得些温暖驱走身上的寒气,声音也是低低的道:“冷,胸口痛。”
此刻,太医也已经把完了脉,转身对着康熙道:“启禀皇上,世子既已醒,便没了性命之忧,只是世子还发着热,还需尽快服药才是。”
康熙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德妃道:“药怎的还未煎好?”
“回皇上,药方才便已经煎好了,只是弘晖还没醒,妾身便让他们先在小厨房温着了,现在弘晖醒了,妾身这就让他们送来。”
康熙点了点头,算是表示知道了,又看向弘晖道:“你可还记得你是怎么跌到荷花塘里的?”
听到荷花塘三个字,弘晖眼中流露出丝丝害怕的神情,轻轻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弘昆感受到怀中弘晖的身子在瑟瑟发抖,知道弘晖这是受了惊吓,怕了。连忙用手将他抱的又紧了些,轻声安慰道:“弘晖,别怕,有大哥在这儿护着你呢,你只管照实说就是。”
弘晖一只小手紧紧的抓着弘昆的衣服,另一只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几人,声音微微发颤的呜咽道:“昆哥哥…她……她们推我……”
康熙皱了皱眉头,立刻抓住了重点,疾声问道:“她们?弘晖,她们是谁?”
弘晖还在脸上还流着金豆子,听见了康熙有些不耐烦的问话,也不肯开口答话。弘昆也不着急,只伸手拿了宫女递来的帕子,抬手给弘晖拭去了脸上的泪痕道:“弘晖不哭,告诉大哥,这她们是谁?”
弘晖这才断断续续的开口道:“…是…是…是四堂姐。还……还有一个人是……是从我背后推的。我也不……不知道是…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