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李茂水走过去拉了拉李茂山的衣袖,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李茂山安抚似得摸了摸他的头,示意道:“阿水,你去厨房把饭菜做了,时辰不早了,阿姆既然回来了,少不得要多添个菜。”说罢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李茂江,“阿江也去帮忙。”
李茂江冷冷的扫了他们几人一眼,甩着布帘子出去了。
“哥。”李茂水依旧担忧的看着他。
“快去。”李茂山拍拍他,李茂水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门外,李茂江并未去厨房,而是站在门口等着他。见他出来,就拉着人问道:“大哥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待两个弟弟出去,李茂山这才重新看向李氏,原本温柔的神情亦收敛了起来。
“怎么,这话还不能让水哥儿跟江哥儿听了。”
李氏倒是没阻止两个小的出去,好整以暇的看着李茂山。
“阿姆,儿子如今这年纪也该娶亲了。若是一直不娶亲,怕也是耽误了阿福的亲事。”李茂山开口说道,“村里也有不少人在背后说您只顾自己亲生的,不顾我跟阿水。”
这话说得李氏立马变了脸色。
“当然了,阿姆对我们的好我们都铭记在心。儿子我这也是怕有人诋毁阿姆的声誉,所以才央求阿爹将银子借给我。”
“这跟银子有何关系?”李氏闻言看了老李头一眼,老李头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他心中更是疑虑丛生,语带嘲讽道:“是你自个不想娶亲,可不是我不让你娶,少拿村里人来诋毁我。”
李氏自然有听到些闲言闲语,只不过他一向不当一回事。如今被李茂山点明,他亦有些恼怒。
“今儿个有牙人来我们村,儿子就花钱买了个夫郎。待儿子娶亲,阿姆也好给阿福择一门适当的亲事。”
李茂山并不在乎李氏的恼羞成怒,依旧说的不急不缓。然而李氏听完,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好啊,大山你这打的一手好算盘。”李氏咬牙切齿道,“趁着我带着江哥儿去县城,你们父子俩偷瞒着我去买哥儿。”
“这事是我让大山做的。”老李头看夫郎神情不对,想把事情揽过来。
“好,很好。”李氏怒瞪老李头,又愤怒的冲两人吼道:“我就出去了一日,你们父子俩就背着我买哥儿。你们还当我是你夫郎,当我是你阿姆吗?”
“我辛辛苦苦持家,积攒了这么点银子,你们就这么干脆的买了个哥儿回来。”李氏指着两人,骂骂咧咧道:“一个哥儿,来历不清不楚,你们两父子出息了,这都敢随便买人回来。人呢?我倒是要看看长什么妖媚样,能迷着你将人买回来。”
李氏说着,掀开布帘子冲了出去。
“大山,快去拦住他。”老李头一看他情绪不对,催促道。
李茂山在李氏冲出去时也反应了过来,顾不得他爹还未从床上起身,赶紧追了出去。
“阿姆。”
陈言正靠坐在床沿边,门外传来的声音他听得模模糊糊,正想下床去问个明白,就看到一个满脸怒容的男人冲了进来。
男人有些上了年纪,眉间同样有着一颗红痣,满是怒容的神情倒是吓了陈言一跳。
“你……”陈言张了张嘴。
“好你个小狐狸精。”
李氏一冲进来,就看到一个长相漂亮的哥儿坐在床上,身上穿的衣衫还有些眼熟。这哥儿长得嫩模嫩样,五官异常精致,一双大眼睛还水汪汪的看着自己,煞是勾人。
“瞧这柔弱的小模样,勾人的小眼神,怪不得大山舍得花钱把你买回来。”上前一把抓着陈言的下巴,李氏啧啧了两声。
对方的手劲有些大,陈言只觉得下巴阵阵泛疼,连带着牵扯到后脑勺的伤处,痛得他眼泪都冒了出来。
“阿姆。”李茂山追过来一看,着急的上前一把拉开他的手。顾不得怀中人苏醒带来的激动,瞧见他白嫩的下巴有些泛红,李茂山立即心疼的替他轻揉了起来。
“痛死了。”
陈言发觉被人越揉下巴越痛,挣扎着喊了一声。
“小狐狸精装的挺像啊。”李氏在一旁看着嗤了一声。
李茂山怒瞪了李氏一眼,见那人疼的直流泪,担忧道:“是不是后脑的伤口也疼了?”
陈言这才发现自己被个男人抱在怀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抬头看向对方,却顿时惊愕的呆愣住。
见人看着自己不说话,眼角的泪水顺着面颊留下一道痕迹,李茂山抬手替他擦拭去,又担忧又心急,“怎么了,疼的话告诉我。”
“……山……山哥?”
陈言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这熟悉的容貌,这熟悉的语调……
他跟山哥是一个村子的,他妈死的早,他爸一个人把他拉扯到十岁,出去打工的时候却出意外死在了工地上。
无良的工头跑了,工程商反过来将责任推卸到当日的那些工人违规操作上,他爸就那么白白没了,不仅没得到一分赔偿款,还被倒打一耙。
他家的几个亲戚更是没有一个愿意收留他,像踢皮球一样将他踢来踢去,有了上顿没下顿。
若不是山哥他奶奶看他可怜,将他一并抚养,十岁的他真不知道要如何活下去。而山哥更是待他如亲兄弟,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让着他。
但凡他受了委屈,山哥总是耐着性子哄他。有一点不开心,也都是山哥陪着他。从小到大,他们可说是形影不离。
若不是那一次意外,陈言都不知道自己对他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此刻,看着面前一模一样的容貌,陈言只觉得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瞬间模糊了视线。
午夜梦回,他多少次期盼着醒来能看到山哥坐在床边喊他起床:“小懒猪,起床吃早饭了。”
无数次的希望,那一日只是一场噩梦,一场让他崩溃的噩梦。
泪水如决了堤的洪水倾泻而出,李茂山越是擦拭,陈言就哭的越是凶猛。
“啊……山哥……”
顾不得身上的异样与疼痛,心中那期盼的人此刻就在眼前,他只想抱着他痛快的哭一场,只希望一切并不是他的幻觉。
“别哭。”李茂山闹不懂他这是怎么了,抱紧那哭的扑在自己怀里的人,满是怜惜的轻轻抚慰,“别哭,小心伤口又疼了。”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陈言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他怕,好怕眼前依旧是一场虚幻的梦境。这样的梦境他曾经不止一次梦到过,嘴角的笑容还未扬起,就被当空的阳光驱散,睁开眼,他面对的依旧是空荡荡的独自一人的家。
一个缺了重要成员的不再完美的家。
“我不走,我就在这陪着你。”李茂山哄着人,只希望他能停下哭泣,每一滴眼泪都让他心疼不已,“你身子虚,哭多了伤身。”
紧紧抱着人,李茂山不住地柔声安抚。
“我不……”陈言摇头,哭声依旧止不住。
“这是怎么了?”
老李头拄着拐杖过来,一进来就看着床上抱着人不住安慰的大儿子,而那个哭的伤心不已的人,竟是之前还昏迷不醒的哥儿。
“我怎么知道。”李氏被他问了一句,不耐的回道,“这哥儿莫不是脑子不正常,看到你儿子就一直哭个不停。”
“阿水,阿水……”
李茂山安抚着怀里人,却突然发现那人没了声音。一看竟是昏了过去,吓得他大声喊道。
李茂水正被李茂江缠着,一听到叫声急急的跑了过来,“哥,怎么了?”
“去把维平喊来。”李茂山抱着昏了过去的人,心急的说道,“快去。”
李茂水看了一眼那紧闭双眼的人,撒腿就跑了出去。
“阿姆,这是怎么了?”李茂江拉了拉他阿姆,看着床上那人。真是漂亮,即使脸上挂着泪水,那模样都是那么楚楚可怜。他轻咬着下唇,有些嫉妒又有些羡慕的盯着人看。
“谁知道。”李氏道了一句,又冲李茂山说:“大山,别说阿姆苛待你。这银子毕竟是你花的,既如此,你也该将银子还了。娶亲之事我也不想管你,这家里就这么三间房,你若娶了哥儿,还是搬出去住为好。你也不想阿福回家来,跟你们夫夫一屋子吧。”
李氏倒是脑子转的很快。既然银子已经花了,他自是将话锋一转,且说的自认为十分合情合理。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老李头见他这时候还说这话,不高兴的呵斥道。
“我说的都是实诚话。”李氏甩了甩手,气哼哼的出了屋。
李茂江一头雾水,看看床上的人,又看看他爹,最后还是追着他阿姆而去。
“大山呐,你别管你阿姆。”老李头站在门口,“你阿姆他就是心疼钱,这银子你也有份的,不用听他的。”
“阿爹,没事。这情况我早预料到了。”李茂山替他擦拭着脸上未干的泪痕,眼中溢出满满的疼惜,“阿姆既然提前回来了,我自然打算早一日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