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白秦其实动作并不粗暴,甚至是有些小心翼翼的, 好像害怕把什么东西给破坏了一样, 他原本撑在何逸背上的手也移到了腰际,何逸握在锁链上的手也就渐渐松开了,忍不住想去回抱住他,但是穆白秦很快就松开了手。
“何逸。”穆白秦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低的好像在叹息一般,“我……”
何逸没听清他的话, 下意识就要开口询问, 但是穆白秦又是在他唇上轻轻一触:“外面风大, 我们回去吧。”
晚餐的时候两个人都喝了一点酒,现在被风一吹反倒觉得酒劲有些上来了, 穆白秦怕何逸吹多了风头痛就把他带回到车里, 两人一齐坐在后座, 何逸都没有问是要去哪里,只是觉得能和穆白秦待在一块儿就很开心了,穆白秦却是吩咐司机道:“回他学校。”
何逸不知道是因为微醺还是害羞了的微红的脸颊在车内暖色的灯光下一照更显出几分撩人的色泽来,穆白秦虽极力自持, 却还是忍不住去看了几眼。
正好对上了何逸的目光,何逸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对着穆白秦又是一笑,穆白秦不敢再多看,只是看着道路两旁的草木发呆,何逸想了想,忽然抓住了穆白秦的手。
他的手因为之前一直暴露在冷空气中是有些冷的,穆白秦都差点被冰的一哆嗦,何逸见状才反应过来就想把手收回去,但是穆白秦已经就势握住了他,“你很冷?”
现在虽是夏末时分,可是夜里已经有几分秋意,但何逸只是摇摇头,将手抽了出来,“没有,我就是这样的体质,手热不起来。”
穆白秦忽然就喊了一声停车,司机将车停下后他转过脸叫何逸在车里等着,自己下了车,何逸还在疑惑,不一会儿穆白秦已经回来了,手里提了一杯饮料,何逸才知道他是特意买来给自己的。
“你拿着吧。”穆白秦说,“路边小店,不知道好不好喝,暖手倒是可以。”
“我又没有那么讲究。”何逸抿着唇,双手稍稍用力握着纸杯,半晌又抬起头看着穆白秦,眼神好像有些期待又好像充满了试探,“你……”
穆白秦下意识就把他的话打断了,“你学校快到了。”
何逸啊了一声,又点点头,终于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穆白秦其实也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但是看到他那样子的神情,直觉就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否则自己一定不能控制住自己了。
“我送你进去吧。”车停在了学校的后门口,刚好离何逸的寝室楼栋比较近,何逸只是心想怎么不停在前门呢,那样他们还能走好长一段路呢。“嗯。”
这时候时间其实还不晚,男生宿舍还是有些噪声的,打游戏的打游戏,玩牌的玩牌,还有几个人在窗口嬉笑着放声高歌,估计是喝多了。
何逸住在一楼最旁边的一间,男生寝室的楼栋并不会像女生寝室那样严进严出,所以穆白秦进去的时候门卫看见是个男的之后眼皮都懒得多抬一下,刚走到宿舍门口就听见楼上有人打麻将的声音,搓牌的响声十分清脆,伴随着几句骂骂咧咧的话语,穆白秦不由得皱了皱眉,问何逸:“这是怎么回事?”
“楼上的学长新买了一台麻将机,这两天玩的正嗨。”何逸有些无奈地笑了,“估计还要打到半夜吧。”
“学校准许学生在寝室里可以打麻将?”
“这个也没有硬性规定,他们也算不上聚众赌博,就是玩玩而已。”何逸说,“上次查寝宿管部的人和他们说过一次,但是没人听。”
穆白秦不由得觉得好笑,“你不是学生会长?这都管不了?”
“哪有那么容易,管的太严学生都记恨我们学生会,管的松了学校领导又不满意。我们学生会哪,其实就是里外不是人。”何逸笑了笑,“你知道嘛,我们会里最招人嫌弃的三大部门——学习部,体育部,宿管部。一个查课,一个查操,一个查寝,估计骂过他们的人都能把整个田径场站满了。”
“我最开始进的就是学习部,有段时间学校领导抓的紧,几乎每节课都要查课,迟到旷课的还要通报批评,那时候走在路上十个人就有两个在骂我们。”何逸说,“还真是挺委屈的,我们从这栋楼跑到那栋楼,其实也很累,只是别人不会这么想,只是觉得天天查来查去烦死了。”
穆白秦难得听见何逸说这样的话,因为在他看来,虽然何逸年纪不大,但为人处世方面都已经很是老成了,他还以为这些事情在何逸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现在才发现原来何逸也还是有同龄人一样的烦恼的。
“但我觉得,应该没人会讨厌你吧?”穆白秦开玩笑道,“我听说你在学校里可一直是零差评。”
“也没有,女孩子还好些,对我颇有微词的男同学还是有的,那时候也和几个人有过摩擦。我们学校今年新出来一个规定,大一新生需要跑操,大概就是一千米的样子,跑两圈走一圈。”
“有个刺头人物联合全班的男生抗议,觉得应该取消跑操,他的理由就是我们这些学长学姐都不用跑,轮到他们就要跑了,而且学生会天天查操,但是自己却不用跑。最后没办法,我只好让全体学生会的人都跟着他们大一的学生跑,这样子虽然会里有不少人叫苦不迭,但那些新生终于还是心里平衡了一点。”
何逸其实从来是不会把自己在学生会的工作上的问题告诉别人的,遇到麻烦也是尽量自己想出解决的办法,毕竟他是学生会长,如果他都表现的手足无措了,那底下的部长干事岂不是更乱套了,他作为这样的身份,就必须做出冷静自持的表率来。
但是穆白秦不是别人,他是很愿意讲给他听的,这样自己反而觉得更轻松了一些,可能也有年龄上的原因,穆白秦毕竟经历的更多,如果讲给室友同学之类的人听,反倒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在门口停留了好一会儿,何逸这才意识到这一点,便说:“那,我先进去了。”
穆白秦嗯了一声,等何逸要推开寝室门的时候忽然又开口问:“不会吵到你休息吗?”
“啊?”何逸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就是,楼上的同学,不是在打麻将么。”穆白秦有些不自然地把停留在何逸身上的目光挪开了,视线便落在了寝室门上贴着的一张表,淡粉色的纸,上面打印了寝室的人员名字、班级以及辅导员的联系方式。他的目光一直在何逸那两个字上打转,明明只是普通的两个汉字,还是用最寻常的宋体打印出来的,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他却仿佛欣赏书法名家的作品一样认认真真地端详着。
“也还好吧,我……”话说到一半何逸忽然明白过来什么,又改口道,“就是有时候会觉得睡眠不足。”
“那,你要不要去我那边。”穆白秦感觉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笨拙过,说完这话就有些后悔,明明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却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可是下一秒何逸给他的回答却是“好啊”。
穆白秦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怎么的了。
最后只好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司机对于他们两人去而复返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讶异,只是又默默地按着穆白秦说的将车开回了穆白秦住的宅子里。
何逸还是第一次去穆白秦家。
不过和他想象的也差不多,穆白秦家中的布置是很细致的格局,很简约典雅的风格,好像他这个人一样。
进到玄关的时候穆白秦忽然说了一句“差点忘了。”
何逸不由得疑惑的看向他,“什么忘了?”
“我还没有给你发红包啊。”穆白秦笑了一笑。
他们这里的习惯,过生日长辈是要给晚辈红包的,穆白秦其实算不上何逸的长辈,但还是执意要给他,他说:“好歹那时候你还叫过我一声叔叔。”
何逸没想到他又旧事重提,便禁不住面上一热,说:“那时候我就那么顺口一叫,后来不是改口了么。”
那时候他们因为项目结识,自然也因此熟络起来,他们两人都是技术性的人才,有时候讨论起专业上的问题是可以一直讲到深夜的。
而且两个人都是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一直到其中一个被对方说服了才肯罢休,何逸虽然比穆白秦要小上十来岁,但是他毕竟是何家的小少爷,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与穆白秦相处也算是自然不拘束。
他是很欣赏,或者以对长辈的说法来说,他很敬佩穆白秦,虽然何逸从来都不曾怀疑自己的能力,甚至有几分忖才自傲的态度,但他是真的觉得穆白秦了不起,也是头一回产生了几分自不如人的心理。
穆白秦家里公司出变故的时候何逸才十四岁,对具体的事情自然是不清楚的,但是后来也从旁人口中得知了些许,他设想若是自己换做穆白秦,定然是做不得那么好的,后来与穆白秦的相处之中更是发觉他的过人之处,所以何逸那时候是暗暗立下目标,将穆白秦当做自己憧憬的对象的。
其实刚开始对穆白秦只是对前辈的那种敬畏之心,何逸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这感情变了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