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瞠目结舌加泣不成声:TOTOTOTOTOT!!!
回网上一看,眼前一黑,李唐的支持率几乎跌至1%。
初赛为期一周,真正的比赛只有最后一天,前面六天的时间拍给观众看,好让人们看看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天真烂漫不乏锐取的朝气。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真人秀多少有些作秀的成分,大多数人就算不是卖力表演,也会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观众。
但李唐不是。
他什么活动都不愿意参加,过程中脸色冷淡地告诉工作人员,他不愿意和一群小孩玩无聊的过家家。他没觉得自己的表现有什么问题,毕竟在生活里,他就很少对谁和颜悦色过,但是工作人员不认为,摄影师不认为,观众也不认为……
李唐成功地在没品味+傲慢之外,又收获了一枚没礼貌的标签。
节目组依然派出摄影师记录他的生活,可是他的日常比老人家还无聊,每天起床吃饭弹琴弹琴弹琴弹琴然后睡觉,中间弹琴的过程还不许人围观,最后到电视上镜头都没几个,有的话也都是些出言不逊。
跟着他的摄影师都觉得人生无趣,好不容易在第六天打鸡血地捕捉到李唐听到几个人在说他坏话的场景,本等着两方矛盾冲突的激烈场面,结果顶着一头乱蓬蓬鸡毛的少年一看手里的破烂手表转身就走。
摄影师虽然没拍到想要的场景,但对于这个年纪的男孩有这样的容人气度还是感到吃惊和赞许的,于是话多地问:“你怎么不上去?”
李唐转过头,挥了挥手,示意看手上的时间:“我该去弹琴了。”
摄影师默了默,问:“他们在背后评论你,你不伤心吗?”
李唐摇摇脑袋,理所当然地答:“不伤心。”摄影师露出一抹笑,忽然听他说,“我生气。”
摄影师:“……生气你怎么不上去和他们理论?”
李唐一脸莫名:“我要练琴。”
摄影师觉得自己是傻子:“……”
李唐突然盯着镜头,问:“我跟它说话,他们会不会听到我骂他们?”
摄影师:“……呃,会。”
李唐停下脚步,严肃地瞪着摄像头,瞪得眼睛愈发显得圆乎乎,在镜头另一端看起来竟有些幼稚的孩子气。
几秒钟之后,李唐转身便走,摄影师一脸奇怪:“你怎么不说话?”
“我已经瞪他们了。”李唐回答。
“呃,你虽然……瞪了他们……可是不想说什么吗?”摄影师无奈。
李唐摇摇头:“不用,看到我瞪他们,他们已经能知道我很生气了。”
摄影师想笑又想哭,这孩子超乎意料的率真坦诚,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知道该遮掩一下。刻薄古怪是真,直白单纯也是真。
那些狂妄的话语也许他是真心实意说出口的……这样一想,摄影师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
小九受伤的小心脏得到一丝安慰,第六天剪辑播出之后为李唐挽回了一点声誉,至少路人黑少了一点点。虽然只是一点点,可是比起前五天的全网黑来说,真的已经好太多。
然而李唐不作死就不是李唐,第七天的比赛他又干了让小九想操刀子的事情。
前一天议论他的几人在这几天里已经结成小团体,当一个少年因为紧张而屡屡弹错音时,那几人凑在一处做着鬼脸嘻嘻哈哈笑起来,让弹琴的男孩更是手忙脚乱。
李唐根本没注意昨天嘀咕他的是谁,眼下他因为这一段尴尬的音乐而心情烦躁,在少年弹完琴之后皱着眉头毫不客气地对他说:“你成功地把《野蜂飞舞》弹成了蝗虫乱舞,这是我听过最糟糕的演奏。”
少年手足无措地揪着裤子站在那儿,眼眶里蓄着眼泪。
李唐正好在他后一个出场,换掉原本想要弹奏的曲目,坐到钢琴前抬起细白的下颔,漆黑的眼睛定定望了他一眼,说:“好好听着。”
在场除了小九和摄影师感受到他想要传授人生经验的认真态度,其他人只以为他是在挑衅。
李唐将双手放在琴键上,看着纤细的手指骤然暴起,手指快速地在黑白指尖流转变幻,急速的十六分音符不停地流畅滑出,后一个八度下行,宛如带着毒刺的野蜂一个蓄势待发的攻击,充满了强劲的力度。
《野蜂飞舞》尽管听起来令人有种眼花缭乱之感,认真说起来既炫技又不那么炫技,贯穿全曲的半音阶纷乱盘旋,但音符跨度不大,在座的大多数人多练练都能弹奏。只是同样是炫技的曲子,不同的人弹起来的水准却有高有低,触键的轻重、音符的准确、细节的休止,一切都依赖演奏者的理解。外行人只能通过视觉和听觉感受到让人叹为观止的单身手速,而从各个国家前来的钢琴天才却纷纷面色一整,肃然地倾听音乐。
山庄的花园里有一群人在楼外驻足,为首一人坐在轮椅里,闭着眸侧耳倾听。恍惚间似有一群野蜂忽远忽近地盘旋飞舞,怒气冲冲想要寻找人类予以报复,最后那野蜂在风里寻找到了目标,一头冲进了心口,扎在人们的心脏上。
待乐曲结束,青年睁开如夜的黑眸,若有所思地望向大楼。等候在一旁西装革履的男人恭敬道:“三爷,您看是不是要把弹琴的人请过来?”说话的是这次主办节目公司的总经理,而该公司是晏氏旗下子公司。
晏家三爷晏重光阴郁难测,甚少出现在公众面前,更让人摸不准他的喜好,过去听说他喜欢古典音乐,便有人讨好地请有名的音乐明星为他演奏,然而晏三爷全程置若罔闻,甚至有些昏昏欲睡,后来便没人以为他喜好音乐了。
但是晏三爷听得投入,难道真的爱好音乐?
总经理庆幸来对了地方。晏三爷什么都好,只是十五年前便得了一种怪病,随时都有可能如同植物人一般昏睡过去,而后突然如正常人一样醒来。晏家为此寻遍名医,可是也没找到解决的方法,最近的一次昏迷长达两年,直到前几天才醒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失去意识。
晏三爷是晏家老头子的老来得子,上头两位兄长,一位英年早逝,另一位无心家族企业,家中的重担落在了第三子身上,可又得了这样的怪病,晏老爷常常和老友抱怨自己年纪大了还不能退休。
说起这个节目,外人不知道晏家同A国赛事委员会的协商有三年之久,两年前晏三爷昏迷前才谈下来,到现在举办,前后加起来有五年的时间。晏三爷对这个节目投注了心血,刚醒来便让人给他播放节目,醒来第二天不等身体好转,坐着轮椅也要到现场来转转。
“不必。”晏重光的嗓音透着清冷淡漠,嘴角滑过一丝细微的弧度,收回了目光,示意保镖推动轮椅。
他不能这样不修边幅地出现在糖糖面前。
第66章 人见人爱的杰克苏·4
瞿爸爸因为儿子上了节目, 精神大好, 每天晚上都要蹲在电视机前,将声音开到最大,然后隔几分钟问一遍邻居小林, 里希是不是在上面了?表现得怎么样?弹琴了吗?怎么没听到说话声?
小林作为一个脑残粉,看着李唐都是自带美颜滤镜的,就算目前网上风声不大好, 他仍然坚信着迟早要反转。所以在看节目的时候:装扮土?没关系,再土也遮不住里希长得好。说话冲?什么啊, 直率坦诚不做作,一点也不妖艳贱货。镜头少?快进快进,除了里希的镜头, 其他的都毫无意义,剪辑师怎么一点都不懂得观众的心理?网上骂他的人?特么的眼睛瞎了才看不到他们家里希有多努力多好看多聪明多优秀……
两个大男人诡异地在愉快和谐的氛围中达到了灵魂上的高度共识,几乎互相引为忘年之交。
拍摄结束当天,李唐卷起包袱就要坐公交回家,结果还没走到门口, 节目组的人过来表示公司派了专车送每个选手回家或回酒店。李唐现在穷得连叮当响都听不到, 一听不用钱, 高高兴兴地跟着一个黑衣司机上车,导演热切地叮嘱他们路上小心, 站在那儿目送车子离开。
黑衣司机职业素养很好,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外套, 脚上再蹬着一双锃亮锃亮的黑皮鞋,看着就长得特别沉默寡言。
李唐一向懒得和人废话,看不上眼一句话也不说,看上眼了才肯开尊口,比如今天不留情面地当着所有人的面批评那个男孩弹琴太糟。坦白来讲,自我感觉太好的李钢琴家完全没考虑有可能会戳伤别人的自尊,瞿爸爸对他就是怎么直白怎么来——问题是,他不知道是因为他一根筋的脑回路让瞿爸爸不得不采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李唐出于帮助的真心才改变了曲目,他的想法是自己指导→那男孩受教→勤奋练习→完美逆袭→吊打那群人,打击对手最有力的手段不就是比对方还强吗?
车子开到市区时遇到了堵车,李唐心心念念着家里的钢琴精和老爸,看到路上排起的长龙,心情登时躁郁起来。艺术家、文学家似乎是精神病的高发群体,在某些特定时代,神经兮兮几乎是他们的标签了。李唐有躁狂倾向,一发起病就以为自己天下第一,具体表现为特别想找人唠嗑,不停在言语里把自己捧成神,一边说话一边高兴地砸东西,兴致上来连自己的脑袋都砸,笑嘻嘻地砰砰砰用铁头把家里的沙发给砸个洞,而这时能解救他的只有钢琴了。因为家里穷,瞿爸爸怕东西被砸了得买新的,一见他发神经就把他丢进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