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们校长是个油腻老男人我怎么可能……唉,就是一女同事,教数学的,而且我也没有白住,她工作忙,家里的家务我全包好不好。”乔筝解释道。
乔德庆指着闺女的鼻子,闷声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跟当官的勾结,他们能做到那个位置,心眼都能串串儿了。”
乔筝小声嘀咕,颜老师这官也不算大吧,管管两千来个个小毛孩而已。
乔德庆背着手出门了,乔妈妈在客厅里削苹果,抬了抬眼皮:“说什么呢你们俩。”
“我训她呢,闺女在外面不懂事,当爸的得教育教育。”乔德庆用浑厚的男低音说道。
乔筝临走前,乔德庆一定要她把另一半蛋糕带上:“分给你朋友,知道么?”
乔爸眼皮突然地抬了一下,好像军官命令下属那样,而不是父亲嘱咐女儿。
“我知道了。”乔筝还真不知道颜老师爱不爱吃这个,印象中她没有特别爱吃的东西,也没有特别不爱吃的东西,特别没趣的一个人。
她提着蛋糕回家的时候,颜老师还没有回来,高三这一年,真是一考接一考,刚刚喘口气马上就要赢下下一场战斗,孩子们就像没有时间卸甲的士兵一样,练兵,杀敌,谋略,调整,演习,一直到最后的决战。
北方的冬来的让人措手不及,打开窗户,一阵冷风急急地灌进来,几丝凉意渗进肌肤,乔筝以为又下雨了,把窗户开的大了些,手伸出去想试试雨下的多大,结果,她却没有感受到雨线,却意外的发现手心上落了一滴晶亮的水珠,小城并不繁华的灯光落进这晶莹的一滴,万家灯火汇聚在掌心,她定睛,甚至可以看见一中的倒影,在水滴的弧形面上,像一座古老幽暗的城堡。
又有几片细薄的白色飘到了手上,手心的温度让它们迅速溶化成一滩水,里面那个一中的影子也随之崩塌,成为一个扁平的平面。
今年的第一场雪以不温不火的姿态来临,在九点半就开始进入沉睡状态的城市,一定有人还没有意识到下雪了,小雪不成气候,一落到地面便化了,地面湿漉漉的,等第二天,大家还以为下了一场小雨。
乔筝披了一件雪白的外套,拿着伞跑下楼去,推开沉重的单元门,她单薄的身子被灌进来的风雪吹的歪了歪,刚一出去,风就把铁门砰的一声合上了,乔筝被震得抖了抖,她摸了摸口袋,还好带钥匙了。
这场雪在屋里看起来吓得温和宁静,没想到外面风这么大,她的伞都被掀翻了,乔筝把三面朝着风来方向,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强劲的阻力。
灯光一盏一盏地灭下去,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窗子,人们开始入睡,走出小区,一中的教学楼灯火辉煌,教室里的灯都是雪白的,跟住宅区用的灯不太一样,一路之隔看着这座巍峨开阔的学校,真是雪光灿灿,巍巍赫赫。
这时候学校的下课铃声响起了,只是隔了一条马路,她只能通过声音来感知放学的盛况。
不一会儿,第一批人从校门口蜂拥而出,这场雪下的很是意外,大家没带伞也没加衣服,都裹紧了外衣,瑟瑟发抖,有些家长来接孩子,有些就没那么幸运了,在风中骑着小电动车,而骑自行车的还要与逆风缠斗。
乔筝很了解颜老师,她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出来的,等走读生都散尽了,停在西边路口的校车也都陆陆续续发动引擎,她才迈着长腿走出校门,身边还有一个老师,两个人在交谈。
颜泽跟教英语的杜老师一起出来,这些任课老师跟主任一起走,走一百米有九十米在牢骚,剩下十米用来喘气。
“气得我头疼,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都高三了高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初三呢,非谓语动词讲了多少遍了,我问这个非谓语动词在句子里做什么成分,竟然说做谓语!英语不好,连中国话也听不懂了吗!”
颜老师习惯了老师们絮絮叨叨的抱怨,她每天也有一肚子火气呢,只是没有人做倾听者,毕竟谁也不想听这样的话,丧是会传染的,还是憋在心里自己消化。
杜老师的老公开车来接她了,“主任,我对象过来了,要不要我拿把伞给你啊?”
“哦,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走几步就到。”
颜泽与杜老师道了别,扣上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步伐稳健地往前走,雪花飘在她的脸上,她都懒得用手拂一下,好像一个没有感觉的机器人。
雪花突然被挡在了外面,风速也降了下来,颜抬眼望去,原来是自己头顶上多了一把伞。
自己身边的人一身雪色的衣服,松软的绒毛填充了她的颈窝,菱形的粉唇里呼出淡淡的白色气体。这个雪白的姑娘,让她想起了精灵,北欧神话里的高颜值生物,在天堂和地狱之间神秘灵体,在飘雪的小城冬夜,女孩的周身被渲染了一丝神秘气息,和昏惨惨的路灯、灰头土脸的街道有着十分冲击眼球的冲突感。
即使心里想的东西美妙如诗,运用了许多修辞,可是颜老师一开口,她就还是那个很会煞风景的数学老师。
颜老师低头看了看她的腿,大吃一惊:“你怎么没穿裤子就出来了。”
乔筝差一点没拿住伞:“这叫丝袜呀颜老师!”
第82章 肉眼可见
颜泽的眼神软了软, 声音在呜呜的风里竟然显得很酥麻, 她低低地笑了笑, 自嘲了一句:“没看清, 我可能要配眼镜了。”
路上几乎没有打伞的,她们两人撑着一把伞倒显得有些矫情。
在路上, 颜泽说:“不就是一点小雪,离家这么近, 你还犯得着来找我?”
乔筝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宠溺, 心中暗喜, 说:“天气变得太快了,突然降温, 很容易感冒的。”
放学这个点人流大, 即便天气恶劣,也有不少小商贩骑着三轮车来卖些小吃,托了天冷的福, 很多学生去买点热食,能把冰凉的手给捂热了, 也能暖胃, 所以今天生意出奇的好, 颜泽经过这些烟雾缭绕油香四溢的小摊时,脸上微显不悦。
乔筝知道学校里严禁带外卖,这种三无小吃摊用的都不是什么好油,有些食料也是隔夜的,他们除了赚学生的钱, 白天还游走在各大繁华商圈,一天下来摊子上落了满满的烟尘,这样的东西吃了怎么能放心?
以前学校不管这些,走读生经常给住宿生在外卖,出了好几次吃坏肚子的事,之后学校就开始严查,校门口的流动商贩走了不少。
颜泽看见苏齐了,她也不顾外面下雪,从伞下走出去,揪着苏齐的领子把他排队的人群里揪出来。
“大晚上的还吃垃圾食品!还不快回家!”
苏齐苦巴巴地回头看了一眼,弱弱地说:“老师他们都买……”
颜泽冷笑:“我不认识他们,我就认识你!都要考试了还不知道注意点,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
周围的人都在幸灾乐祸,这时候必须给班主任按一个暂停键,否则她会一直絮叨下去。
“老师老师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不买了,我不但自己不买,我还要做到劝阻自己的同学不买,一起远离垃圾食品,追求美好青春!”苏齐表了态,颜泽才放过他,男孩松了一口气,抱着书包撒腿就跑,追校车去了。
雪花飘的好像密了些,路灯的灯光是橙色的,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光影破碎迷离,风又大了些,要紧紧握住伞柄才能控制住伞不被风刮歪。
颜老师的眼睛像斜下方看去,也许是灯光太暗了,乔筝真的很像没穿裤子,小腿纤细,线条流畅,她好像控制不住自己,或者说身体里另一个灵魂控制了自己的言行,她的手鬼使神差地伸向了乔筝的膝盖。
那触感告诉她,确实不是裸露的皮肤。
乔筝已经怔住了:“你……你干什么……”
颜老师觉得她的第二灵魂总是做坏事,留下的烂摊子只能由正常的她去处理,雪花落在了睫毛上,瞬间融化,视线模糊,透过这个虚化的世界,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真切,而人往往在虚假世界里才能发现真,这时她似乎觉得,那第二个灵魂,才是本我,才是与心连接的最紧密的那一个。
“我看看你……是不是穿裤子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散在了呼啸的风里,化在了温柔的雪里。
乔筝觉得两条腿都不好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家的,听见要是插进锁孔的声音,她才堪堪回神,回来的路上鞋底沾了不少水,都是湿答答的,两个人都在地毯上擦了擦鞋子,然后换上脱鞋。
家里和外面仿佛两个世界,小区供暖设施很好,一进去热气扑面,烘的眼睛都睁不开。
冷热交替,乔筝的脸很快就变红了,而脸蛋的其它部分还是雪白的,显得她整个人娇俏可爱。
在家里的灯光下,颜老师终于不再怀疑自己的眼睛,乔老师穿的就是丝袜,在灯下显着一层莹白的光泽。
乔筝脱下绒外套往墙上挂,这一瞬间,颜老师觉得这个姑娘不再是一个租客,她和这个家是融为一体的,是这里的女主人,缺了她,房子就只是一个房子而已,值钱,却不值得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