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夫人当即道:“在城予和灵灵结婚之前,你不能再出现在顾城予面前!”
夏成蹊握紧了拳头,那个好字还没说出口,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顾城予低沉又威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退婚一事是我自作主张,老爷子又何必为难您亲孙子。”
西装革履,风衣外套肩头似乎还带着寒冷夜色里的凝渣,顾城予脸色铁青,大步跨到夏成蹊身边,将人不动神色护在身后,面对夏老爷子直言道:“老爷子,恕我直言,这婚事其实我早就想退了,不关任何人的事,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
夏老爷子捏紧了手心的拐杖,“这是我和你爷爷定下来的,如今就算你爷爷去了,还有我老头子在,怎么,就想悔婚?”
顾城予直迎上夏老爷子的眼光,丝毫不惧,“老爷子,我无心冒犯,顾夏两家是世交没错,从小定有婚约也没错,但是婚约上只说了我与你们夏家女儿结婚,并没有说是哪个,这么说,我的结婚对象并非只有夏成灵一个人?”
这一句话说了出来,在场的两个夏家的私生女都兴奋地低下了头。
顾城予这话说的没错,婚约上只写了顾家儿子与夏家女儿,并没指名道姓说是谁。
顾城予轻笑,成竹在胸,“恐怕夏老爷子还不清楚,前不久我才知道,我父亲,在外面还有一个儿子,所以,这婚事,咱们恐怕得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顾城予这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要么我娶你其他的女儿,要么就由我那父亲在外面生的私生子娶你的女儿夏成灵,反正谈来谈去,我是绝对不会娶你女儿的。
被顾城予将了一军,不仅是夏老爷子,所有人都手足无措。
夏老爷子拿婚约说事,他顾城予也拿婚约说事,两方都没说错,也都不毁约,就看这人究竟要怎么随机组合了。
夏老爷子双眼微沉,看着顾城予,站了起来。
“你这意思,是决定了,不会娶灵灵?”
顾城予笑了笑,摇头,“其实老爷子您如果去查查您这位好孙女在国外的那些所作所为,我想您应该也不会坚持让我娶她。”
听了这话,夏成灵微微一颤,脸色一白,飞快的低下头去。
夏老爷子看了眼夏成灵,见的人多了,自然明白夏成灵这是心虚了,没有说什么,抬脚就往顾城予方向走去。
“你这是铁了心了,要和我老头子作对?”
顾城予不卑不亢,执掌顾家多年,身上一股不怒自威上位者的气势足以和夏老爷子匹敌。
“城予不敢,只是强扭的瓜不甜,夏老爷子又何必如此固执。”
“我固执?”夏老爷子一派封建思想,最听不得人说他固执己见,一晚上被拱火正没出发,听了顾城予这话,当即举起拐杖,狠狠朝着顾城予身上打去。
夏成蹊原本在一边听着这唇枪舌剑般的对话,心里喝彩,时不时还密切关注着顾城予的动向,夏老爷子这一拐杖,直接让他吓破胆。
夏老爷子什么手劲,轻轻一捏,就能把他的手捏的青紫,更何况如今这拐杖在手,还不得将人给打折了。
想都没想,夏成蹊连忙扑了过去,一把挡在了顾城予和夏老爷子中间,一声闷响,夏老爷子拐杖没打在顾城予身上,直接狠砸在了夏成蹊背上。
夏成蹊猛地扑倒在地,他似乎听到了一声细微的骨裂的声音,脊背有种被打断了骨头的错觉,脸色苍白,眉心紧皱,疼的大口喘粗气,话都说不出了。
顾城予脸色都变了,他离夏老爷子最近,那扬起拐杖时候的风声似乎还在耳边,力道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原本想着不闪不躲,让夏老爷子出口气就算了,哪里知道这小东西会跑出来替他挡这一下。
伤在后背,很有可能伤到了脊椎。
顾城予紧张的蹲下去,也不敢动他。
“夏夏,看着我,能动吗?”
夏成蹊头上冷汗直冒,恐惧蔓延心头,一瞬间的仿佛耳鸣了一般,什么都听不到,耳边全是那骨头裂开的声音,顾城予的话在他耳边响起,这才回过神来。
“疼……”夏成蹊抚着后背,艰难道:“还能动。”
顾城予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将他抱在怀里,急速而平稳的朝外走去。
上了车,让夏成蹊趴在后座上,侧脸靠在自己大腿上,急不可耐的就朝那司机吼道:“去医院,快!”
司机听了,狠踩油门,顾城予还嫌不够快,不停的为夏成蹊拭去额上的冷汗,一路上少有的失态。
夏成蹊不仅脸色白了,连嘴唇都没了血色,艰难抬起头来,“姐夫,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顾城予又急又气,“平时在我面前大气都不敢出,刚才怎么就敢给我挡,你什么身子骨,这也是能挡的吗?”
夏成蹊委屈的低下头。
顾城予训完人也发觉这个时候骂他不太合适,一手抚着夏成蹊脸颊,低下头去亲了亲,“夏夏,抱歉,我不是有意要骂你,我太心急了,你这样子要是有什么事……”
夏成蹊没有说话。
顾城予摸着他汗湿了的头发,心疼得心都快碎了,“好了,知道你疼,忍着点,医院就快到了,到了医院就不疼了。”
“我没事,不疼。”夏成蹊声音有些抖,“姐夫你别担心了。”
顾城予怎么不知道这是在安慰自己,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终于到了医院,顾城予抱起夏成蹊便往医院走,早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了医院的医生,以顾城予在江城的知名度,他的电话打来,医院很快将一切都准备妥当,直接推进了手术室,顾城予站在手术室外,度秒如年。
越等越心急,越等越自责,他身为一个男人,连这点危机感都没有,不仅自己保护不了,就连夏成蹊都无法保护。
以往都是自己保护别人,而今日却反过来被别人保护,一瞬间,顾城予觉得自己特别无能。
双目紧闭,一向坚强又自信的男人如今颓然的靠在雪白的墙壁上,想起车上夏成蹊苍白的脸色,汗湿的头发,顿时心乱如麻。
这种煎熬就像悬在头上的利刃,将掉不掉,让你心情忐忑不安,让你提心吊胆,让你心烦意乱。
拿刀戳在心尖上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里的灯灭了,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笑道:“顾先生请放心,只是轻微的骨裂,没有伤及脊椎,修养些日子就好了。”
顾城予紧握的拳心松开,“多谢。”
“应该的。”
夏成蹊被推了出来,趴在病床上,侧脸贴着汗湿的头发,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一副虚弱的模样,直教人心疼。
顾城予替他拨开脸颊上被汗湿的头发,“夏夏,没事了,乖。”
夏成蹊艰难的睁开眼,轻轻的嗯了一声。
夏成蹊被送去了病房,顾城予一言不发的为他擦拭身体,小心翼翼给他调点滴的速度,脸色甚是可怕。
夏成蹊不明白,明明自己给他挡了一拐杖,不感激自己就算了,还这一副冷言冷语的样子。
“想吃什么吗?”
夏成蹊摇摇头,“我不饿。”
“疼不疼?”
夏成蹊点头,“有点。”
顾城予咬紧了牙关,夏成蹊见他一副要发火的模样,有些胆怯,喏喏的开始往侧边移。
“动什么!背上伤还嫌不够痛?”
被这么一吼,夏成蹊既难过又心酸,“姐夫,对不起,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我会为你这个笨蛋生气?”顾城予站了起来,如同困在笼中的野兽般暴躁不安,“夏成蹊,你听好,我顾城予长这么大,还用不着别人来保护,你那身子骨,自己保护自己还不够,谁给你的能力逞强来保护我?简直不自量力。”
夏成蹊被这一番话骂的晕头转向,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不住的喃喃,“姐夫,对不起……”
“对不起?这次是没事,下次呢?下下次呢?夏成蹊,幸好这一拐杖只是让你轻微骨裂,如果是打断了,你这后半辈子都得在床上度过了你知道吗?”
夏成蹊看着他,说,“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不想你受伤,我后半辈子可能在床上度过,那你呢?你就没这个可能吗?”
顾城予所有的暴躁在这瞬间被抚平,看着病床上那个双眼噙着一汪泪,满脸委屈的人,一向不动与山的顾城予彻底败下阵来,抚着他的后脑,“夏夏,下次,别这样了,我会保护你,不用你保护我。”
夏成蹊疲惫的抓着他的手,“姐夫,我累了,想睡觉。”
“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夏成蹊抓着他的手心,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沉沉睡了过去。
半夜了,顾城予还坐在床边没有丝毫睡意,将夏成蹊紧握着自己的手翻了过来,五指淤青的痕迹在夏成蹊细净的手上颇为明显,小心将他的手放到一边,从床头的抽屉里取出外用的药来,用棉签沾取了,一点一点涂抹在他那些淤青的伤痕上。
病房里灯光微弱,顾城予起身后没有看见的是,夏成蹊睁开双眼,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