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单的余光扫过白莺,听到叶父的声音,“贤侄,坐。”
下人上茶后离去,大厅里变的安静。
黄单吹吹茶水,等着叶父先开口。
叶父叹口气,“镇上和以前不一样了。”
“张老板的事,贤侄也听说了吧?”
黄单说,“我在场。”
叶父诧异,又叹气,“人心叵测啊。”
他哎一声,满脸的后悔,自责,“不该叫蓝蓝回来的。”
黄单沉默。
叶父忽然说,“贤侄,不如你带蓝蓝一起回国外吧?”
“年轻一辈里面,伯父只放心把蓝蓝交给你。”
他的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已经明了。
只要黄单答应,就是叶家的女婿。
叶蓝和他的婚礼会在出国前旅行,这样叶父才会安心。
黄单说,“伯父,我不能走。”
叶父似是料到他会这么说,“你如果是担心你奶奶,伯父可以替你照看。”
黄单说他不放心。
叶父又全说了几句,见青年怎么都不动摇,就暂时罢手,“贤侄,我让下人带你去蓝蓝那儿。”
黄单找借口走了,他是来看叶父的,抱着万一被发现异常的念头,至于叶蓝,恐怕还是就一个目的,要逃离叶家,找到那个人。
他还没有想到办法帮忙,就不见面了。
离开叶府,黄单带着老太太给安排的几个下人在外头转了转,就回去了。
到门口时,黄单瞥动的视线捕捉到一片黑色衣角,他示意下人在原地等,自己轻着脚步过去,“刘捕头。”
刘楚背靠墙壁,怀抱着刀,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冷不丁听到喊声,他吓一跳。
见着来人,刘楚站直身子,脚步飞快,转眼就不见身影。
黄单,“……”
这情形他似曾相识,刘楚在躲他。
黄单没去多想。
过了有半个月,妖的事还没弄明白,酒楼骨骸到底是谁的,人就又有了事情。
早前蜘蛛岭的土匪窝被端,有漏网之鱼来到了镇上。
黄单出门没看黄历,撞到土匪抢劫伤人,好在他带着枪。
毕竟最近真的不太平,这么做,可以自保,也能保护别人。
在事情发生前,他是那么想的。
等到事情发生,黄单才知道,想再多,都没什么用。
因为他见识到了传说中的猪队友,就是他自己。
刘楚在和几个土匪打斗,一伙人的身影交错太快。
黄单瞄准片刻,一枪打出去,被打中的不是土匪,是刘楚。
刘楚,“……”
第30章 猜猜我是谁
土匪被收押, 镇上恢复太平, 刘捕头光荣受伤。
当时正在打斗过程中,街上一片混乱,有人嘶喊,有人惨叫,有人抱头鼠窜, 嘈杂声缠成一团, 没人注意到刘捕头是怎么受伤的, 捕快们看过去时, 他已经单膝跪在地上。
据所谓的目击者说, 是刘捕头一人和十几个土匪交锋,一不留神遭受袭击,腿部伤到了。
有别的目击者站出来,说刘捕头勇猛无敌, 那些土匪在他的刀下和孙子一样,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是为了救弟兄才受伤的。
捕快们纷纷凶神恶煞, 互相问是哪个害的老大。
“是不是你?”
“不是我啊,我离老大好远的。”
“别看我,当时我一个应付俩,顾不上找老大, 还是你们跟我说, 我才知道老大受伤的。”
大家伙都看向四毛,平时就他跟老大最亲。
四毛蹲在椅子上, 翻白眼说,“想什么呢,我要是在旁边,铁定替老大挡了。”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以老大那么厉害的身手,那些个土匪一起上,都不可能伤到老大一根头发。”他转转眼珠子,“老大单腿跪在地上的时候,那脸色,啧啧,想杀人。”
捕快们都纳闷,老大是被谁伤的。
片刻后,洋大夫从老大的房里出来,戴着透明手套的手托着一个盘子,里头放着很多棉球,瓶瓶罐罐,还有一颗带血的子弹,捕快们看了一眼,都露出惊愕的表情。
是枪伤啊,难怪老大不让他们帮忙包扎伤口,只是叫他们去请洋大夫。
这镇上,会有西洋大家伙的,没几个吧?
捕快们相互交换眼色,开始回想当时在场的都有哪些人,他们不约而同的异口同声,“宋少爷!”
猪队友黄单在后院练枪。
一排苹果被绳子兜着,晃来晃去,黄单不但一个都没打中,连边缘都没擦到,那些苹果像是都长了一双眼睛,身手还很敏捷,在那嘲笑他就是打不着。
娟儿拿出帕子给黄单擦擦汗,啊啊了几声,似乎是在安慰他。
黄单歇会儿继续练。
后院的入口处,宋邧氏拄着拐杖看。
管家低眉垂眼,“少爷回来就一直在练,他很努力。”
宋邧氏望着孙子,目光里全是慈爱和期盼,还有几分深意,“练练也好,哪天兴许还能派上用场。”
她的视线挪到小姑娘身上,又重新转到孙子那里,“娟儿是青白的身子,模样也算水灵,人又是个哑巴,安安静静的,不会说三道四,让她来伺候阿望,倒也可以。”
管家说,“是的。”
宋邧氏问,“上次我跟你提的那药,有眉目了吗?”
管家回道,“已经托人打听到了,下月应该就能送来。”
宋邧氏叹气,“阿望年纪不小了,要不是他对男女之事一点都不上心,我也不需要用那种法子。”
管家说,“少爷以后会明白老夫人的用心。”
宋邧氏转身,“明不明白倒是不打紧,我只是希望在我走之前,他能把宋家的香火给延续下去。”
管家说,“老夫人身子骨好的很。”
宋邧氏走的慢,拐杖一下一下的敲击地面,发出沉闷声响,她的眼中涌出诸多情绪,良久才说了一句,“这人啊,都有走到头的一天。”
大半个上午过去了。
黄单练出一身汗,一枪都没射中苹果,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眼睛瞎掉了,手也是废的,丝毫没有在画图纸时的自信和轻松。
“娟儿,去给我拿干净的衣衫,我要洗澡。”
娟儿迈着小碎步去准备。
黄单不需要人给他捏肩捶背,他早就交代过,所以娟儿试过水温,就抱着换下来的脏衣物掩上门出去。
门外,娟儿微微垂头,嗅到淡淡的汗味,她的脸微微发红,心里小鹿乱撞。
有几个婢女路过,好奇的问,“娟儿,你在干什么?”
娟儿摇摇头,垂眼离开。
黄单洗了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衫出府,提着几包药材,还有一个食盒,坐马车去了镇南的一处客栈。
客栈的厢房里,刘楚躺在床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伸到柜子上的盘子里拿花生,扔到嘴里咔嚓一口咬开,吐掉壳,嘎嘣嘎嘣吃着红皮花生,神情那叫一个惬意。
四毛推门进来说,“老大,宋少爷来了。”
刘楚刚丢嘴里一个花生,差点卡到,他用牙咬掉壳,声音含糊,“让他走,我不想看到他。”
四毛呆若木鸡。
有一瞬间,他有一种可怕的错觉,老大像是一个受委屈的小媳妇,在跟丈夫怄气。
四毛拍拍脸,让自己回神,他转头出去,对着门外走廊的青年说,“宋少爷,老大说他不想看到你。”
黄单说,“我想看看他。”
四毛瞅青年一眼,看啥子哟,换成别人给老大来一下,老大早就给他一刀了,哪可能还好生生的站这儿说话,胳膊腿都在原来的地儿按着,既没掉,也没错位。
他板着脸说,“宋少爷,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老大开枪?”
黄单说,“这是误会。”
“……”
四毛觉得奇怪,要是别人在老大身上搞出一个伤口,不说老大,他都会冲上去给几嘴巴子,可看着青年,难听点的话都讲不出口。
这人虽然没有起伏较大的情绪变化,但他身上有一种东西,很平静,能影响到他人。
“不是我说,宋少爷,枪法不好使就别乱开枪,老大那腿上被你打了这么大个洞,流了好多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肉长起来。”
四毛边说边用手比划,在胸前划出一个大汤碗的大小。
黄单说,“四毛,你别诳我,要是洞有那么大,刘捕头半截腿的骨肉都会碎掉。”
四毛的脸一红,咳咳两声,“我是夸张了点,可宋少爷你那枪是真家伙,打出来的子弹能要人命,得亏是打在老大的腿上,要是打在别的地儿,那他还不得把贵府给拆了。”
他哎一声说,“宋少爷你也知道,洋大夫不好请,磨磨蹭蹭好半天才过来,老大那血流的哦,整个床单都湿了,得用盆接,没十天半月大鱼大肉补不回来。”
黄单抽抽嘴,“你去说一下,就说是来道歉的。”
“行吧,我再去问问。”
四毛进房里,反手掩上门说,“老大,宋少爷说他想看看你,给你道歉。”
刘楚把花生壳吐出去老远,讥笑道,“你问问他,我拿枪在他身上打个洞,是不是道歉就可以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