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单的手指微动,抬起手臂拍拍他的后背。
齐放哭着问,“张舒然,我哥救人,他错了吗?”
黄单说,“没错。”
齐放听到这个答案,嘲讽的笑起来,“那他为什么会得到那样的结局?”
黄单想说人各有命,但那四个字是不能说的,太无情,也太冷漠,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问题涉及到人性,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齐放说,“不知道是吗?我也不知道,要是换成我看到有人落水,我也会跳下去救的,哈哈哈哈哈,我也会救,他妈的,为什么会那样……妈的这是什么世道啊……”
他又笑,笑的前俯后仰,鼻涕眼泪糊一脸。
黄单看着齐放笑,觉得那笑声凄凉,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憎恨。
齐放不笑了,他说,“张舒然,我哥走了。”
黄单说,“他去投胎了。”
“是啊,投胎去了。”
齐放的肩膀抖动,“我跟他说,下辈子不要再做好人了,别人就是倒在他的面前都别停下来,你猜他怎么说的?他那个傻逼说不能见死不救,真是个傻逼,命都没了……”
黄单叹口气。
“要不是我强行留他在人间,费尽心思让他产生怨恨,他是不会报仇的,他清醒了以后还教导我,叫我放下仇恨,好好上学,他总是这样,明明只比我大三岁,却要装大人。”
那天齐放说了很多话,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把积压在心里的那些痛苦全都倒了出来。
黄单知道齐放的哥哥出事后,家里就被压抑的氛围笼罩,他爸在一次上工的时候精神恍惚,从楼上摔了下来,一躺就是几年,直到现在都没醒。
齐放的妈妈也病倒了,积蓄都用在了他爸的医疗费上,他妈妈就拖着身体,拖到今年年初走了。
一个家没了。
尽管齐放脸上的络腮胡还在,却把他这个年纪的一面展现了出来,他真的只比夏唯他们大一岁而已。
“张舒然,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让我哥报仇?我他妈的应该说服自己,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了,放过活着的人,让他们好好活着?可是他们配吗?我给过机会的,是他们没有要!”
“呵,现在说这个也没意义了,就是这样,人一死,什么都没了。”
黄单听齐放说,一次都没打断,知道到最后分开时才问了句,“你哥叫什么?”
齐放说,“齐正。”
黄单又问,“哪个正?”
齐放说是正直的正,他没再多说一个字,头也不回的走了,也不在意黄单会不会把事情告诉警方。
“正直善良……”
自言自语了一句,黄单把这个名字记下来了,他回学校的路上就联系陆先生,下一秒,任务屏幕就出现在他面前,他在下方填了齐放奇正的名字。
系统,“黄宿主,任务已完成,你该离开时,就会离开。”
黄单说,“知道的。”
在那之后,黄单就跟普通的高三生们一样,被时间的大手用力推着迈进黑色六月,来不及回头,也来不及喘口气,就已经迎来了高考。
考完最后一门,黄单就收到了陈时的电话,“考完了。”
“嗯。”
陈时在那头说,“先回去洗个澡,睡到自然醒,然后找个机会跟你爸妈说你要出来打工,就在H市,很近,一天很多班车,学校有事也能及时回去。”
黄单说,“好,听你的。”
一星期后,黄单坐着一个多小时的大巴去了H市,他刚下车,就有一双手臂接住了他。
黄单站稳身子,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陈时,明天是我十八岁生日,我成年了,我们做吧。”
第85章 他们没有脸
陈时前一天从家里过来的,房子找好了, 是亲戚的, 那家人早到外地了,最近几年都不会回来, 他把零零碎碎都摆在该摆的位置,还买了几盆植物搁在桌上, 工作也找好了,就等黄单过来。
早前陈时跟黄单出来压马路的时候, 他就开始留意路边的商铺了, 知道有家餐厅招暑假工,也进去问过情况, 工作不繁琐,就是记一下客人点的餐饮,帮着去送到桌上。
陈时的外表非常出色,人也不浮躁,当时就给餐厅里的副总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他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也要了对方的,说到时候会带一个同学, 打过招呼就过来了。
这会儿把人接到手,陈时还没摸呢, 听到他说的话,手心就湿了,“你再说一遍。”
黄单拉着很大的黑色皮箱往出口走。
陈时拽住少年的手, 把行李箱提过来自己,“张舒然,你别告诉我,刚才是你坐车坐晕了,脑子不清醒,记不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黄单看他一眼,“我只是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晕不了。”
陈时的眼睛又黑又亮,“所以?”
黄单说,“你听见了。”
陈时拿空着的那只手在少年的头发上揉揉,“哥哥我这不是不敢相信么,你再说一遍,让哥哥确定一下。”
黄单的身上淌汗了,粘腻腻的,很不舒服,他边走边说,“你总是说等我到十八岁,晚上过了十二点就是了,你怎么对我都可以。”
陈时一个跨步绕到前面,单手按住少年的肩膀让他停下来,“怎么都可以?”
黄单想了想,“别让我疼死就好。”
陈时的拇指在少年额头刮刮,他在笑,那笑意没达眼底,磨着后槽牙说,“厉害了啊张舒然,你他妈的一说那个字,哥哥我立马就硬不起来了。”
黄单拍拍陈时的手。
第五个穿越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在该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会有一段放松的时间,希望那段时间能长一些,久一些,最好是像上上次那样,可以慢慢老去。
最好不要跟上个世界似的,离别太突然,没有说一声再见的机会,连家都来不及搬进去。
明天是个好日子,对陈时个人而言,重大又很有纪念意义,为了能愉快度过,他急切的需要买点东西。
陈时叫黄单在外面等,他一个人进了店里。
黄单一手放在行李箱的把手上面,一手拿着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我到了,嗯,已经跟陈时见面了,他来车站接的我,知道的,我会听陈时的,不会惹事,好,拜拜。”
挂了电话,黄单见有个差不多年纪的男生从店里出来,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那神情好像很慌张,也很丢人,他生怕被人认出来,紧张地捏着口袋里的小盒子跑了。
黄单动动眉头,很丢脸吗?说起来,在前面几个世界,他好像一次都没去买过,不是自己用,不操那份心。
过了好一会儿,陈时才从店里出来,走路懒洋洋的,没一丁点尴尬和不自然。
黄单看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小袋子,“买到了?”
陈时拉开少年的背包,把小袋子塞进去,“不买到,我能出来吗?妈的,头一次进那种店里,新世界的大门就这么打开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可真会享受。”
他把拉链一拉,“走了宝贝,带你去我们的新家。”
黄单问陈时是什么牌子,他说是杜蕾斯,一盒三十多,据店里的老板说很不错,味道也好闻。
“上面写着一个盒子里有十八个,我掐指算算,估计一周不到就用完了,所以我买了三盒,老板看我那么有诚意,他也很有诚意,给我抹掉了零头。”
陈时压低声音,在少年耳边笑,“距离晚上十二点,还有五小时二十二分钟三十六秒,我都快等不及了。”
黄单拉拉他的手臂,“光这个不行。”
陈时一愣,“还要什么?”
他停下脚步,侧过身子看少年,他坏笑起来,“张舒然,你这思想也太前卫了,你早跟我说啊,店里的小玩意儿多着呢,你等着,我进去挑几个适合你用的,包你满意。”
黄单无语几秒,“我是男的。”
陈时的眉头皱起来,两片薄唇也抿着,似乎遇到了困惑不解的事儿。
黄单揉太阳穴,带陈时去了前面不远的网吧,上网搜了一部比较出名,情节也相对精彩的国产动作电影给他看。
虽然不是高清的,但清晰度还可以,耳机挂在陈时的耳朵上,黄单不听音效,只是撑着头看画面。
陈时看了几分钟,热气就往脸上涌,眼睛都红了,他拿鼠标关掉页面,拽起少年的手就走,“不看了!”
妈的,再看下去,他就要尿裤子了。
出了网吧,陈时还拽着少年的手,他呼哧呼哧喘气,白T恤下的硬实胸膛不断地起伏着,一滴汗珠从他的眉毛上滑落,滚到嘴边时他伸舌头扫了一下,“在这儿等我。”
说完就奔去了刚才的那家店。
黄单估摸着陈时一时半会不会买好东西,他拉着行李箱在附近走动,买了两个老婆饼,一袋子零食,水,顺便记下了感兴趣的徽菜馆。
炎夏时节,夜幕降落的很迟缓,上班族断断续续的下班了,天还是亮着的,在拽动着人们疲惫的神经末梢。
黄单回到原地,无所事事的等着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