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鹏脸上的怒意一顿,他讥笑,“你没那么说,可是你那么想了,不然你跑来我这儿提视频里多个人干什么?”
徐伟的面上不见丝毫情绪波动,让人难以琢磨,“如果那么推算,贺工头的嫌疑更大,毕竟那位的意图未知,可能只是碰巧路过,但贺工头是蓄意为之。”
贺鹏的脸色有些扭曲,“证据,徐警官,请你拿证据说话,如果没有,就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不吃那一套!”
“贺工头,你太激动了,这对你的伤没好处。”
徐伟把手机揣回口袋里,坐到王东强之前坐过的椅子上面,“好了,我们来聊一下另一件事。”
贺鹏的口气冷淡,“我要休息了。”
徐伟笑着说,“不耽误你太长时间。”
贺鹏尚未开口,徐伟就先将另一件事说了出来,关于周阳的那件衣服。
贺鹏扯了扯嘴皮子,扯出一个怪笑,“没什么好说的,那件事就是有人想要害我。”
徐伟说,“贺工头请继续。”
贺鹏翻白眼,“继续什么?我该说的已经说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就是那个人想借死人的手来害我,让我疑神疑鬼,对方最想看到的是我躺在停尸房,而不是在病房里。”
他没好气的说,“要不是我这几天心不在焉,又怎么会被砸伤?”
徐伟挑眉,“贺工头是不是跟什么人有过节?或者是,双方存在利益冲突?”
贺鹏想也不想的说,“没有。”
徐伟把右腿抬起来,随意的搭在左腿上面,“根据调查,贺工头借了几十万的高利贷,在之前的M市还有几笔债款没还清。”
贺鹏够到手机刷开屏幕看网页,面不改色的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随便上哪个工地问问,十个工头里面就有十个手上有借债。”
徐伟,“哦?”
贺鹏没抬头,“徐警官,你是不是以为工头大几百万,上亿的工程做着,会很有钱?”
徐伟听闻,他实话实说,“这一块我不太熟悉。”
“工头有的不过就是空头支票而已。”
贺鹏的言语中多了几分自嘲,“知不知道一年有多少工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烂尾,投资商不玩了?再说了,又不是每个城市的房地产都景气,有的城市房子做好了,就隔那儿当摆设的多了去了。”
“工头要不到钱,工人等着发工资,天天上门讨怎么办?还不得工头自己垫钱。”
徐伟不出声,往下听着。
贺鹏呵笑,“当然,赖账的工头也有,最后把工人逼着自杀了,但更多的工头哪怕是自己没钱,也会借钱给工人付工资。”
“自个要钱要不到,还被债主电话催,当面催,上家里催,不是我夸张,走投无路的会从楼上跳下去。”
徐伟动了动眉头,“农民工要工资上新闻的事的确每年都有。”
他的下一句是,“据说贺工头在两年前有拖欠工人的工资,快过年了还差点闹出人命。”
贺鹏铁青着脸骂道,“操,你们别胡说八道,老子什么时候拖欠工人的工资了?谁说的,让他站到老子面前来!”
徐伟,“这么说,是情况有误差?”
贺鹏重重的冷哼,“老子干不出那缺德事,别他妈的往老子头上扣屎盆子。”
徐伟换个了话题,“贺工头为什么要借高利贷?”
贺鹏甩过去一个看白痴的目光,“徐警官这问题问的,让我怀疑你是怎么走到今天的,我借高利贷当然是为了搞工程啊,不然呢?难不成我是借钱擦屁股?”
徐伟并没有动怒,“贺工头上一个工程顺利完工,尾款已经结清三分之二,那笔钱完全足够你接手里的这个工程,不需要借高利贷。”
贺鹏皮笑肉不笑,“哟,想不到徐警官对我的事这么上心。”
徐伟耐心十足的架势,也很好说话,“所以还请贺工头配合点。”
贺鹏掰着手指头,“炒股,投资,打牌,吃喝玩乐,徐警官应该知道的,这钱啊,不管有多少,就是他妈的不禁花。”
他龇出一口白牙,“有时候也不知道花哪儿去了,反正就是没了。”
徐伟皱了皱眉,刚要说话,贺鹏就露出吃痛的表情,脸上的血色也褪的一干二净。
“徐警官,我这麻药的药性彻底过去了,疼的要死,真没法再跟你说话,麻烦你出去,谢谢。”
徐伟没走,“最后一个问题,死者的那件衣服呢?”
贺鹏说,“烧了。”
徐伟问道,“为什么要烧掉?”
贺鹏一脸厌恶,“谁会把死人的东西留着啊?”
徐伟摩挲了一下手指,“一般时候,在自己的床上看到死人的衣服,还糊里糊涂的穿身上了,不是应该第一时间保留证物,再报警让警方调查清楚吗?”
贺鹏说,“当时我脑子一乱,哪儿还能想到那么些东西,没吓哭就已经不错了。”
徐伟点头说,“贺工头的反应也事人之常情。”
他在贺鹏要开口前询问,“那么,事后贺工头为什么不报案?”
贺鹏嘲讽,“每天忙的跟狗一样,天又这么热,饭都吃不下,觉都睡不好,鬼还记得这个。”
徐伟身子后仰着靠在椅背上,“死者的家属声称,死者的东西被人翻过。”
贺鹏的眼睛一亮,立马就说,“那就对了,肯定就是要害我的那个王八蛋干的!”
他的面上出现凶狠的光芒,咬牙切齿的说,“他妈的,别让老子知道是谁。”
徐伟的视线没从贺鹏脸上移开一分一毫,“贺工头就没想过,工地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对方不把这招用在别人身上?却偏偏要针对你?”
贺鹏说谁知道呢,“徐警官查到了跟我说一声。”
徐伟的问题问完了,他弹弹裤腿伤不存在的灰尘,“贺工头,你涉嫌侵犯他人隐私的证据确凿,等你伤好了,我的同事会来请你去警局喝杯茶。”
贺鹏,“……”
他不以为意,“好啊,喝就喝,我不过就是拍几个视频而已,又没干别的事,大不了就是罚钱警告呗。”
这时候,护士敲门进来,要给贺鹏量体温测心率,换一下输液瓶。
徐伟把手放进裤子口袋里,“贺工头好好养伤,下次再见。”
外面的两个人见徐伟出来,就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个说,“徐哥,你脾气真好,要换我们,早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徐伟的脚步不停,“一样米养百样人,有的人天生就是欠揍样儿,对我们而言,查案才是头等大事。”
“里面那姓贺的不老实,明摆着就是有事隐瞒。”
“是啊,油着呢。”
徐伟按电梯,“他想隐瞒,我们就偏不让他如愿,去查他手里的工程,尽快给我结果。”
“对了,王东强现在人在哪儿?回去了吗?”
“回去了。”
徐伟拿出手机看时间,“你们去查贺鹏的事,我去王东强那里坐坐。”
市里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徐伟堵在路上,等他见到王东强的面儿时,已经是三个多小时以后的事了。
王东强刚吃过饭,跟几个工人在妹妹妹夫的小卖铺外面坐着聊天。
工人们聊的是贺鹏上午被砖头砸的事,都挺唏嘘的,觉得他的命不是一般的好。
他们也纳闷,砖头怎么会掉下来,还偏偏掉到贺鹏站的位置,这也太凑巧了吧,巧的就跟有人在背地里搞鬼一样。
王东强把烟灰磕到桌上,“搞鬼?那么高的施工楼,谁上去搞一个试试。”
其他人哈哈大笑,说这不是瞎猜的么。
王东强撇了眼往这边开过来的车子,他腾地一下就站起身,随后察觉自己的反应过大,便又坐了下去。
徐伟把车停在路边,揣着车钥匙走到王东强面前。
王东强从乌烟瘴气里露出个脸来,“徐警官这是打哪儿来啊,吃过午饭了吗?”
徐伟说还没吃,他越过王东强进小卖铺,出来时手里端着一桶红烧牛肉面,还有个卤蛋和火腿肠。
王东强眼神示意其他人都离开,他麻利的收拾了张干净点的桌子,“徐警官中午就吃这个?”
徐伟也不等泡面泡好,就拿筷子进去搅拌,“我刚从医院那边过来。”
王东强抽一口烟,“小贺还好吧?”
徐伟捞着面吃,“他的情绪不怎么稳定,肩膀那块儿伤的不轻,要调养一段时间才能痊愈。”
王东强哦了声,“小贺这回可以说是不走运,也是走了大运。”
他咳嗽两声,把烟头丢地上踩踩,重新从烟盒里拿了一根抽,“要换其他人,指不定就当场死亡了。”
徐伟拆开卤蛋的包装袋,“是啊,走运。”
王东强准备离开,徐伟却已经看出他的心思,“王工头,听说你跟贺工头的交情不错?”
屁股已经离开凳子的王东强坐了回去,“对,我跟贺鹏的关系是蛮好的,他比我小几岁,我一直把他当弟弟对待。”
徐伟问道,“那你知道他对周阳有其他心思吗?”
王东强挠了挠脖子,把那颗大黑痣周围挠的发红,他笑了笑,挺尴尬的,“徐警官,这个,我不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