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我还这般懒惰,贪图人家美色。
换作我是沈墨,只怕得天天喝酒撒酒疯,着实可以天天拉着夏兄教他怎么怜香惜玉了,也算应了夏兄一个心愿。
“阿思”,沈墨唤我一声阿思。
我小心翼翼地“唉”一声。
他细细瞧着我,继续笑道:“阿思。”
“我在这呢!”我回他一笑。
“你看,下雪了。”他缓步移到窗边,微微地打开窗户,雪花零零星星吹落进来。
丝丝凉凉,白雪纷飞,似盐撒,不似柳絮因风起,却依乘着风,款款而落。
我望着那个居高临下看着我的男子,他身后是一片皑皑白雪,我和他共赴同一场雪。
都说飘落的雪带着思念的伤。
如今,心上人在身边,这雪哪里有半点思念之韵,片片雪花都像是糖片,我甚为开心,贴近沈公子站立的窗台,拾起几片雪花扔进了嘴里,入口即化,真的是甜的。
初雪是属于甜蜜的爱情的。
“好不好吃,恩?”
“你且尝一尝。”我鬼笑。
沈墨身量和我差不离,我又捏了一撮入口,吻上他的唇,只觉嘴上一温,便将雪水送进他嘴里,我本想睁眼看他,却瞧见他一脸温柔看着我,我和他沐浴在飞舞的雪中。
我松开他的唇,道:“沈公子你都不闭眼的么?”
他眼神定定的,看着我道:“你玩心倒是很大。”
我此时心情却从巅峰跌落到了谷底,黯然道:“我不是玩。阿墨你只要不傻早该明白我对你的心意,我喜欢你啊!你只道愿意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沈墨却笑道:“我着实知道你的心意。”他有些哽咽,却没往下说。
我却想起沈墨曾说我和太子情投意合,我着实心里不舒坦。
愤愤然道:“我和太子没有什么,对他倒也没有什么心意,你莫要再误会。”
“你知道你最喜欢的花是什么吗?”他替我拂去身上积攒的雪。
“芍药。”我稍稍冷静,头不由自主偏向了墙上挂着的那副画。妖冶的花,严冬,依旧灼灼其华。
那副太子送来的画。
“你自小最为依赖谁?”他偏头,勾着唇,与我四目交会。
我被他问住,脑海中浮现的却都是和太子夏兄鬼混他们照顾我的场景。
“可我...”我倒哽咽住,不知怎么解释。“你为何一再误会我,你接受我好不好,好不好。”
他怎么这般固执。
依赖的人,喜欢的花,便断定我的爱了吗?
他纹丝不动,“阿思,我不喜欢你。我...”
今日着实邪了门,我们都吞吐不发,欲言又止。
什么叫做不喜欢我?
不喜欢我,却留在将府日日陪我。
不喜欢我,却不厌其烦教我这个笨蛋练琴。
不喜欢我却对我的吻从来没有拒绝过。
好一个不喜欢。
沈公子,你可以。
风雪下得紧了些,雪花打落在脸上刺得生疼。我拉紧自己的毛氅。
“喜欢一个人却还要克制自己不喜欢?”我欲哭无泪。
你有什么苦衷?
他摇摇头,神伤万千。
最终憋出了一句:“我着实不喜欢你的。”
我咧嘴苦笑,“管你喜欢不喜欢,如今我改变主意了,你是个断袖,我也是个断袖,刚刚好。互不嫌弃。我们以后一起睡觉好不好?”
他一脸惊愕。
“若是不好也没关系,你不愿和我一起睡的话,我便强逼你,霸王硬上弓。”我冲他挑眉。
此时此刻,我觉得这一定是我此生说过的最不要脸的话。
还好是个男子,我若是女子,只怕被人笑掉大牙。
我此时此刻只怕已经被他逼疯才会说出如此王八蛋的话。
想要收回却不得。
木已成舟。
节哀顺变。
他却弱弱道:“也好。”
也好也好。
去你妈的喜欢不喜欢,去你妈的苦衷,老子不在乎。
我搂紧他,托起他瘦削的下巴,就着风的冷清雪的冰凉狠狠吻了上去。
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时节,那一吻,却说不出是个什么味道。
我渐渐和他撕扯在一起,好容易松开我呼吸很不匀称,却急着道:“阿墨,你不喜欢我,我却喜欢你。这就够了。你不是我的陪衬,你是我的爱人。我是真的爱你!”
他的唇,对我的诱惑极大,舔起来着实也好吃。
“我是太子的人。”他推开我,站得挺直,淡淡道。
哦。太子,的人。
啊?太子的,人。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我此刻心狂外地慌。
寒风刺骨。
我低头,却瞧见落在门口地上的纯白的雪都碾转化作了泥。
我告诉自己要冷静,深吸一口凉气,却问道:“阿墨,你如实答我,你喜欢太子?”
“是。”
“你很早就喜欢太子?”
“是。”
“所以你经常在我面前提太子?”
“是。”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没有。”
我听完只觉心头一阵堵,登时晕了过去。
第36章 恍然如梦
真个伤情时节。
雪是最美的。
也是最冷的。
沈公子心心念念的人不是白慕颜,他对我好也只是报恩,他对太子才是真心?
未免太过荒唐。
他和太子能有几次交集?
可若细细想来却也似有些情理在其中。
可是我却抑制不住自己去胡乱猜想。
为什么沈墨总是在我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太子?太子送的画,他要问上一问,太子送的棋子他竟比我还清楚。
为什么夏兄这般不喜欢沈墨,每次见了他都要冷眼相看?甚至于剑锋相对,甚至说沈墨会害了我?其讨厌沈墨程度完全不亚于公主。
公主,那个离太子最近的人,想必知道太子和沈墨关系,所以对沈墨更是恨之入骨,完全无视我对沈墨的爱惜,无视太子皇兄的命令。
太子,这些日子见了我必说的一句话是:对不起。
我的爹娘甚至都说这是命,临走给我留了书信。我发疯的掀开床褥,打开压在箱子里的那封信。
看完,却只剩惨淡地苦笑。
从第一次正儿八经在环锦阁见了沈墨,一切从一开始都是一个局。
太子布置的一个好局。
他太过聪明,我太过信他。
我静静悄悄醒来,房中只有我一个人。暖炉烧的很暖和,熏香飘渺着淡淡烟雾,三只小家伙啾啾叫着,站在鸟笼上,我头脑昏沉,却将平日里它们欢快的叫声硬生生听出了凄厉之感。
天黑了。
雪没有停。
透过淡淡烛光,我打量着墙壁上挂着的芍药花,妖冶无比,美丽动人。
我心中猛然一惊,恍然醒悟。大梦初醒竟是无边的绝望?
果然,美丽的东西,都是有毒的。罂粟花如此,芍药何尝不是?
我错爱了它的妩媚。
好一个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国破山河在。
太子,他和沈墨一起骗我。
原来最痛的苦,你不会愿意和任何人提起的。
我傻乎乎告诉沈墨我思他成疾,我告诉他,爱而不得的痛,我的感情却一直被自己玩弄,被自己糟蹋,被自己毁灭。
我以为太子对我好,原来只是自己的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我日日夜夜想着沈公子,只知道胡作非为,不管不顾他人感受。
不勤学苦读,如今所有的苦,只能叫阿爹阿娘帮我承负。他们出兵打仗为了什么,我为什么不去战场,我懂了。
权倾朝野的太子,欲争天下的桀骜,武功盖世的他,怎么容得下一个柳氏家族文武都在朝中称霸。
他即将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最该清理谁,他心中无比清楚。
我是他挚友,老爹是他师父,辛苦一生只为大荣江山。我只道他会心软,终究抵不过君王的冷血无情。
我若去了,必死无疑。
旧时一切,恍然如梦。
太子下的一手好棋,我之前看不透,如今也看不懂。却知道自己就要被将死。
我心口一阵突如其来的梗塞,万箭穿心不过如此。一口鲜血涌上来,满口血腥味道。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却见沈墨推门而入,乖巧地站在笼子上的小鸽子们,扇动翅膀,飞向他,啾啾直叫,欢乐的叫。
呵?
原来如此。
我头脑中闪过无数个原来如此。
“原来它们是太子送你的,我竟抢了去,实在不厚道。”我强撑着身子,嘲讽道。唇角的鲜血任由它们横流。
小家伙们第一次见沈墨就那么高兴,太子倒没骗我,这小鸽子的确只对一个人那么热情。我却自以为是地从不信他。
“他打着你的名义送进来的。”沈墨还是一脸的笑,我更希望他有丝毫,哪怕丝毫的愧疚。
我心碎欲绝,冷笑道:“左不过一个名义罢了,只是你们两个演戏演得好生辛苦。我倒是极其心疼你们的。”
沈墨笑道:“辛苦倒是不辛苦,只是你明白的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