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里出发,此次来接的是舒昱任殿前督检点之后才出现的新式禁军服饰的军士。
束发帽,紫色莽龙袍,腰束雁翎刀,威风至极。
六骑护卫也是皇亲的标准,这样的标准还是最新改革。
两骑开道,两骑侧卫,两骑殿后。
肖衍坐在车上随同,马车也是宫里来的。
这次接见的地方是南书房,这也是沈白第一次到南书房来,宫殿式建筑,红漆雕金的柱子,金色的门上格栅,无一不是皇家炫富的颜色。
唯有四幅吊下来的长条红色腾龙布帷透出一种神圣的地位性象征。
图腾上是皇家的象征,也是一个家族兴盛至极的与众不同。
天下家族何其多,敢设立图腾的,意义自然不同。
普天之下,现在也就两家,一个是红底腾龙的宇文家,一个则是琼州谋反的何家的蛟龙旗。
龙与蛟,在气数上已经有所差别。
大量的紫色莽龙袍禁军取代了以前手持长戟的飞龙卫。
持长戟的飞龙卫护卫把守宫门和前朝的广场,更多是象征的意义。
可是腰胯雁翎刀的侍卫却不一样,精挑细选,从气质上更加适合短兵相接。
走到大殿门口,汪公公站在前头,门的左右是候着的待命太监。
“沈公子,待杂家去通禀一声。”汪公公一掸拂尘说到。
巨大的宫门发出吱叫的声音,声音显示出门板的厚重。
汪公公片刻后出来,请沈白进去。
进去是一个空着的大殿和龙椅,旁边的侧门对开,门口站在一对年轻宫女。
由这里进去,皇帝宇文拓就坐在正对面,一侧是书柜,一侧是坐塌。
参拜皇帝的跪拜礼对于任何一个现代人而言不是件愉快的事情,但是却透着一种仪式性的庄重。
“平身吧。”宇文拓的声音在前面传来,沈白站起来后抬头看看,他却在忙着用玉管笔写着什么。
‘勤勉克俭’的牌匾上行书字体写得非常的漂亮,但是字的意思和格局却不免小气,不适合皇帝的书房。
宇文拓一心忙自己的,也不说话,沈白就这样站在看自己的,像个被罚站而又无聊的小学生一样四顾张望。
这样的举动作为臣子而言是大不敬的事情,但是一旁的汪公公却并未出言制止,沈白今天为何而来,在宫里知道的只有三个人,皇上,舒将军和他。
忙了一阵,写完一本批阅的折子,宇文拓才放下笔,看看正打量着自己书房的沈白。
“看了朕的书房比之沈府的清思堂有何不同?”宇文拓出言问到。
沈白看看他说到:“清思堂是悠闲之地,墨香依依。南书房是办公的,还得保持天家气度,自然不同。”
“好滑头,你到了也没说不同在哪?”宇文拓笑笑毫不介意。
“高低不同,要拿皓日比之星辰未免牵强。”
宇文拓拿起茶盏喝了口茶:“知道朕叫你来何事吗?”
“臣下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议议平价粮的事情如何?”宇文拓不缓不急的说,好像是叫他来商量事情,而不是询问一样。
“这个事情是文岚先生所为,皇上莫不如叫他来。”沈白推到。
“哼!”宇文拓轻笑下:“他不知道郑先生的身份吧?”
宇文拓这样一问倒让沈白一愣:“还真不知。”
“那就是啦,朕还想保持郑先生的身份,否则以后少了个玩闹的朋友岂不可惜。”宇文拓拿起扇子轻轻打开,扇子拨动的细微声音竟然十分清晰:“而且,你敢说这件事情的幕后推手不是你,阿白?”
效果已到火候刚好,沈白轻轻翘翘嘴唇:“那皇上要给臣弟什么赏赐呢?”
“赏赐?”宇文拓轻要扇子:“你这种人,黄金白银还不如免死金牌来得实在,这么爱闹腾,还是保命要紧,对吧!”
“那臣弟谢主隆恩。”沈白撩袍就跪。
汪公公这样的宫内老人也看得一愣一愣,皇上和沈白的对话有一搭没一搭的,两人倒是有一个共同点,你贫我更贫,你赖我更赖。
可是一坐一跪的毕竟是君臣。
“哈哈,说你胖还喘上了。”宇文拓收起扇子:“起来吧,你有一次机会讨赏,免死金牌你敢要朕就敢给,你敢要吗?”
“臣弟敢,但是机会仅此一次,臣弟还受人所托,只有先忠人之事了。”
“说。”宇文拓满意的道。
“汴京黄家,有功于社稷,愿为天下商贾请罪,以洗刷何远通之耻,还望陛下准许。”沈白正色的说到。
“那你说说看,要怎么的洗刷啊?”
“一,取消商户,顺应天命,是皇上的本意,就拿黄家为始,作为天下商人的一个表率。”
宇文拓点点头:“此议可以,区域试行效果不错,朕的确有意颁旨推广,许他黄家一个名声不是什么难事。”
说完宇文拓看看沈白:“你说了一,就有二,直说吧。”
“既然是表率,就要有教化天下之意,士农工商,商为末,不许参加科举,此为商户之痛。既然皇上解禁,莫不如给黄家一个大人情,直接封个官身,也好为天下人看看皇上的决心。”
“降低粮价是有大功,可功不至此,你说要官身,他们家能做什么?”宇文拓直接问到。
“黄家的生意偏布九州,为天家所用,将来必为助力。”
“这些是废话,眼前前线的钱粮都吃紧,朕要许诺何用?”
“他们家愿意出一百万两,捐助前线将士守疆卫土。”沈白说出后,难得的低下头,一副表示谦卑的姿势等着答复。
龙椅上的人没有立即说话,半天才来一句:“这就是卖官鬻爵了。”
“不同,人家不要俸禄和实职,只有名,光耀门楣的名望。”沈白辩解到。
“大胆。”宇文拓一声怒喝,沈白只有跪下。
“沈白你可知罪?”
院内站着的舒昱都觉得心惊,竖起耳朵准备听沈白的辩解。
“臣无罪,若有罪,也是年少无知。”沈白那句年少无知让偷听的舒昱差点没摔倒,心想你还年少无知,你能把皇上气成这样已经算是汴京一人了。
“你们说说,他报的钱数对吗?可有贪墨你们给朕的银子啊?”宇文拓没有理会沈白,而是对着门口问了句。
黄六七和黄即庵父子赶忙进来,跪在地上:“皇上,沈公子为人坦荡,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半点贪墨。”
“喔?”宇文拓看着跟着进来的禁军:“把之前黄六七招认的供词拿出来,说下钱数。”
“一百万两。”禁军举起一个折子说到。
“你们都起来吧,阿白果然实诚。”宇文拓挥挥手道。
沈白无惊无险面无表情站起来:“臣弟惶恐,皇上果然心如明镜。”
宇文拓也学他翘翘嘴角笑,对这场对手戏的胜利非常享受。
第44章 封侯之后算计忙
“黄六七,你为国尽忠,为天下商人之表率,朕特许解商户科举禁忌,由黄家而始。另黄家为国家出力甚巨,朕心甚慰,特封你为万金侯。本来念及功绩要给予俸禄,但是刚刚阿白的话你也听到了,说你家要名不要利,眼下国家危难,待天下太平后再给你俸禄吧,为弥补不足,准许万金侯爵位世袭。”
宇文拓的话说完,黄六七听得傻了,沈白这么仗义的帮忙,他刚刚都在门口听到了,心里千般感谢万般感激。
之前他被禁军叫来,又是审问又是盘查,他心里可把沈白给骂了个遍,可没想到事情的结果竟然如此。
“封侯。”这是一般的功臣都难以想象的事情啊。
黄即庵一看自己老子傻了,赶紧拉了拉,黄六七一回神,父子两跪下哆哆嗦嗦的领旨谢恩。
“文岚先生本来应该为国效力,但是其性格不宜为官,朕是他朋友郑先生的事情尔等知情人不得说破,朕就赐他古画一副。”
许进闻听松了一口气,代许进跪下谢恩,没想到还没跪好,宇文拓又继续说:“至于你沈白,心思缜密,又富有谋略,不入朝可惜了,你好雅乐,就封你为悠扬侯,与万金侯一起可以参加廷议。
不过你为万金侯免了俸禄,是为高风亮节,你就与他一样不领俸禄,作为勋贵表率吧!”
宇文拓看看也发了呆的沈白,轻轻咳咳:“悠扬侯,你要抗旨拒封吗?”
沈白看看一脸得意的宇文拓,知道木已成舟,低头道:“臣弟不敢,谢主隆恩。”
宇文拓笑笑:“嗯,为难你们了,就准许与朕共进晚膳吧。”
三人本身就跪着,又得继续磕头:“谢万岁。”
皇帝赐宴有一定的程序,他们得去偏殿等待。
黄六七心得意满,同坐一旁,除了向沈白道喜,就是道谢。
沈白没想到宇文拓把这件事查了个底朝天,还来了个搂草打兔子,把他也给算计进去了。但是毕竟是皇宫,赔笑几下,压下心里的不服。
赐宴在宫里的秋阆殿,沈贵妃也来了,看到沈白,笑容里都透着一种吾家有儿终扬眉的骄傲。
不用说,他被封悠扬侯的事情沈贵妃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