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看着水面上飘动的花:“难以分辨,不细看几乎没有二至。”
慧光大师点点头:“施主与刘施主一处同来都分辨不清,贫僧又岂能分辨呢?”
‘施主与刘施主一处同来’,慧光的话让沈白皱皱眉。
“刘拢先生死了吗?”
慧光点点头:“故人已去,这一池荷花并没有周围的芙蓉开得多,但是掉落下来的芙蓉并不多,却从未幸免,这是命。”
“那落水的芙蓉就不能淡然处之了吗?”沈白想说的是和平共处,但是却不想暴露当今皇帝的身份出来,不管大师是否知道,至少这个不能从他口里说出来。
“都是浮萍本无根,哪能相记一树生;”慧光大师说完,拿起茶壶为沈白倒上一杯茶。
“前路还当如何,还望大师指点。”沈白想了想问到。
慧光大师放下茶壶:“施主也好,刘施主也好,都已然想明白自己的路,否则不会如此去走,贫僧没有什么可以指点施主的,只是希望施主不要忘了初心,同时也请怜悯这一池荷花,不要妄动乾坤,径做拨乱反正之事,莫做逆水行舟之人。”
沈白轻轻喝了口杯里的茶,放下杯子:“多谢大师,我想我明白了。”
慧光大师起身:“一树芙蓉从未间断,切莫招蜂引蝶才好。”
沈白行礼,从凉亭走出去。
慧光大师看着沈白消失在山间,转头看看满树的芙蓉,轻叹口气:“我不如你,本是芙蓉却身在方外。你不如我,人在红尘终难逃世俗。”
回去的路上,许进好奇的看着沈白不说话。
“三哥有话就说,你莫不是看上我了。”沈白微闭着眼睛,一只手扶着额头说。
许进做出一副稀奇的夸张表情:“哇,你偷看了,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你没看过《太上感应篇》吗,人也亦然。”
“胡诌,你还能感应,你和大师说了什么?”许进好奇的问。
“我问他你是何许人,他说你不是一般人。”沈白胡诌的说。
“他怎么知道。”说完许进捂着嘴巴一脸后悔的说。
沈白睁开一个眼睛:“三哥你还真有秘密啊,你不是先皇的私生子吧?”
“啊呸,你才是先皇的私生子呢!”许进骂到。
“那三哥的秘密?”沈白看着他问。
“该知道你一定会知道,四弟你放心,我许进对诸位兄弟绝无半点虚情假意。”许进严肃的说。
沈白哪有心思套他,继续闭上眼睛思考着一天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慧光大师的芙蓉谷,如梦亦如幻一般;与他的对话也是,是空也不空。
“半梦半醒之间。”这是他现在的想法。
马车回到沈府,忠伯来传话,说是同源书店那秦掌柜派人来传话,让他回来了就和许进立即去‘古渡’茶楼。
“喔?可说了有何事?”
“没有,只是特意交代了。
“肖衍赶车陪我们去,顺子和大牛先回府。”沈白转身和许进一起上车。
从东街走到茶楼,茶博士看到他们来后把他们领到二楼的转角,里面有一个小雅间,外面的人不容易看到。
坐了一会,贾世清和秦玉就一起过来了,显然是从同源书店赶来。
“出了什么事情?”沈白看两人问到。
贾世清让秦玉坐下说。
“今天宫里来人了,说是明天造印处的人要去咱们的印房,看咱们的雕版和印刷的规模,如果合适有可能把部分《要闻月刊》的印刷给咱们。”秦玉说到,脸上有点兴奋。
沈白警惕的觉得事情未必就是这么简单。
“二哥,乾元书局一直是不是独家刻印《要闻月刊》的?”
“对啊。”秦玉回答到。
“那乾元书局是何人所开你可知道?”
“不知道,说是和宫里哪位娘娘家有点关系,但是都不准确。若不是四弟与我结义,我以前也曾经怀疑过沈家。”秦玉娓娓道来。
“怎么,四弟觉得有什么不妥?”贾世清问到。
“没什么不妥,不过我猜《要闻月刊》的生意我们是拿不下来,宫里仅仅是试探我们罢了。”沈白解释到,要他相信皇帝会放这么赚钱的生意给别人,他第一个不相信,说是看看规模,不过都是套路罢了。
“试探我们?”秦玉倒不是因为做不成生意沮丧,但是却对这个‘试探’一词有点恐惧。
“二哥莫慌,我早就听宫里人提起,说是宫里已经研发出来了活字印刷术,为造印处独家掌握。我们同源书店近期来风头出尽,出书数量也很快,所以也引起了上面的注意,我猜想就是这个原因。”沈白猜测的说到,他也没把握有活字印刷的事情,但是四大发明之一,想来穿越的皇帝宇文拓不至于会弃之不用吧?
“四弟慢点。”许进举手打断他:“什么是活字印刷。”
“不尽知,好像是用铜或者铝做成一个个独自的印章,再到书页模子里排成想要的内容。”沈白把自己了解的说出来,他在赌,赌事实既是如此。
“好高明的方法,听了就觉得可行,既然朝廷已经可以这样印书了,为什么不可推广呢?”秦玉感叹到,自己一生从事印书却从未这样去想过。
“之前朝廷重文轻武,导致对外战事失利,今上如此可能有抑文抬武之举。而且,这样一个绝密也是一种试探,对周围人忠心的试探。”
贾世清点点头:“四弟说的对,这样的陷阱恐怕不止这一个。”
“幸好没人知道四弟与我们的关系,那我们明天要怎么办?”秦玉有点紧张的问。
“我们又没有什么新技术,只是工种排序更加简化,无须担心,一切照旧。若是问起股东时,二哥只说这就是祖产即可,不要暴露我们就行。”沈白说完,看看哥几个。
觉得妥当,众人都点点头。
第20章 外出购地
次日晚上秦玉派人来回话,说白天的检查一切正常。
宫里那边传来话,说是沈贵妃让公子注意安全即好。
这是指去寿州的事情。
这次他的目的地,是寿州和庐州。
四兄弟一起私下再次商议,贾世清还有沈白和许进一起去,带肖衍和大牛还有贾府的两个下人一起随行。
在汴京创办永安商行的事情提上议程,便由贾府的管事和秦玉负责,先在汴京寻找店铺,再到运河周边僻静的位置购置土地设立仓库。
一切准备妥当,贾世清安排了一艘快船,众人在运河上船,顺汴水直下。
“汴京拥有汴水之利,比之长安好上许多。昔者前朝时赶上荒年,运粮不便利使得国都长安不稳,天子要率百官外出度日。哎,现在再也不会有天子率领满朝文武去洛阳避灾的场面了。”
兄弟三人坐在船头的小桌上喝茶,看着汴水贾世清有感而发。
这个故事原本是唐高宗李治和武则天时的事情,不知道这个时空前面又是哪个朝代,何代帝王曾经如此。
大河涛涛之上,往来的船只密集,由上往下顺水行舟的船只行径得要轻松许多,他们坐的船就是,只有掌舵的舵手把持即可,其他人都守在船两边以备不测,还是可以休息的。
而逆水行舟的船只,不少则需要数个船工手持竹竿帮忙撑船。
一些大商行的船队都是首位相连,撑竿的船工从首船开始边撑边后退,走到船尾又回头,如此反复,好在汴水经由多条支流的补水,水位平稳,不存在水浅拉纤的景观。
许进侧着身子坐,手持毛笔,用木板支起一张亦如写生板的东西,板是贴着画纸,他时而观察,时而随意的用毛笔寥寥几笔,落笔有致即画出了运河上的景致。
连队的运粮大船吃水极深,船头立有“粮”字即为该类船队。
沿途水师的快船来回穿梭,带刀的禁军头领着黑色披风,手握腰刀,身后站立两名军校,手持长戟,左右各四个划桨的官兵快速摇动船桨,小艇乘风破浪,灵巧的穿行。
“汴水,淮水,长江,是经济命脉,而黄河则可以作为天然屏障来抵御外敌,四弟你说说看,今上为什么还有心要看向外族的那些草原荒漠还有高原呢?”贾世清小声的说。
“兵无常形,水无常势,中外的富庶相差太大,许多外族连个城市都没有,完全是游牧立命,看天吃饭,比之中原百姓的农耕生活来,要苦上许多。一旦天灾,只有靠抢夺才能活命,所以北边百姓强悍耐苦,我们的百姓富庶却羸弱。
不过最好的防守就是平定周边的外族势力,使之融合到我们中原文化里来,将他们的茹毛饮血的生活习性改变。
今上恐怕是看中此间的根本,才决定要釜底抽薪,彻底解决吧。”
肖衍与顺子坐在一旁,肖衍听了沈白的话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席交谈完后,许进安心写意风景,也是难得,贾世清安心品茗也不说话打扰他。
沈白让顺子拿来阮琴,抚琴为乐。
琴音在运河之上悠悠传荡,琴音里一片古道西风,无尽惆怅怀古,流水绵绵述不尽千古风流,清风几许,留下传奇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