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副身子里住着的是个成年男人的灵魂,就算肉体被摧残,精神还□□,顺着被打得歪到的势头,乐连舟手上翻飞,将一小块陶片拨到衣摆下面用腿压好。
那守卫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又提腿想踹,可惜层高有限,那气势恢宏的一脚没能发挥出应有的力道,只堪堪踢到乐连舟腰上,将他踹离碎碗的波及范围。
“仔细收干净!” 守卫冲最近的船工吼道,那船工立即窜过来小心清点碎片,不过有了守卫方才的发怒,船工大概也有点紧张,大致拼凑出海碗形状后就将碎片全部收走,没有发现被乐连舟藏起来的那一小片。
奴隶们的进餐时间十分短暂,没一会儿小子们就将石头般的大饼分食干净。四个船工收拾好东西离开,守卫最后还狠狠瞪了乐连舟一眼,才嘭地一声关好盖板,船底空间又昏暗起来,剩下挂在角落里那盏小灯摇来摇去。
付覃这才敢拉起侧伏在地上的乐连舟,声音仍然嘶哑且颤抖,“连舟,你没事吧?”
乐连舟将嘴里分泌的大量唾液和着鲜血咽下去,这种条件,任何水分都不能浪费,缓了几缓才冲付覃咧嘴一笑,“没事!顶多有点脑震荡。”
换成旁人,半张脸红肿青紫成那样再咧嘴笑那定是妥妥的恐怖片,放在乐连舟脸上却只是让人觉得心疼,付覃看得呆呆的,不过显然不像某已经脑震荡得口不择言的人,还是有理智的,“什么震荡?”
呵呵,乐连舟自嘲,真是给拍傻了,“没,就是有点晕乎乎的,你看这个!”
付覃顺着乐连舟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他大腿挪开,衣摆下面藏着一片碎陶,登时变结巴,“这、这……”
“嘘!” 乐连舟顶着肿脸笑得吃力,“悄悄的,现在还不能用。我们等!” 需要瞄准一个足够长的时间差才能开始行动。
乐连舟是有野心的,他看过了,这里虽然都是半大孩子,但十四五岁的男孩儿不是柔弱无力的小姑娘,况且这里有接近两百号人呢!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要把人手脚都捆起来的原因,他们也怕“奴隶”们造反不是!
古代小孩子没见过世面,胆子本就小,加上背井离乡沦为阶下囚,大多没了反抗的意志。他们需要一个精神领袖!
乐连舟想过,他自己想要跑,出去就是被上面的上百精壮船工一人一根指头戳死。但是两百号小男子汉想要反抗,那就是不错的战斗力!
咱们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不是?
人和需要他来煽动,等他割断所有绳子,再鼓吹鼓吹基本就有了。另外还有甲板上并不知晓这底下的勾当的水手们,也许也是可以发展的生力军。
然后,其实他们也挺占地利的,这一层出口只有一个,外面就算有上百精壮他也必须一个个下来不是?只要计划布置得当,完全有胜算。
还有天时,按照计划,明天傍晚船就会在越国靠岸,必定会有新的一批小“奴隶” 上船,到时甲板下面大多数船工守卫肯定都会上去帮忙,这个时候出乱子什么的,嘿嘿!
乐连舟越想越起劲儿,脑中无数细节犹如他最为熟悉的代码,环环相扣,一层推一层。程序编好之后,再回头看看,有没有bug?嗯,确实不能太乐观,而且还要顾及这么多孩子的性命安全,他可不想让所有人成为他逃脱的垫脚石。
好吧,一盆冷水泼下来,还需要重新将计划打磨打磨。乐连舟又忍不住想闻丞钺,要是他能在外面来个里应外合,那该多好。
……
闻丞钺躺在小角屋里伤了一天一夜脑细胞。而此时距离乐连舟被带走已经两天。
船不在越国靠岸,要等到佤国又是好些天,乐连舟被关在下面能不能受得住?虽然他貌似失忆了,但好歹也是皇家血脉,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了十六年,怎么能受这种苦?
不行,不能再拖,必须速战速决,但整艘船就他孤军作战,甲板下的敌方势力不详,地形地势不详,简直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不沾。这群该死的贼,这此回去之后定要请旨亲自领兵肃清这股歪风。
想到杀贼,闻丞钺脑中电光闪现!暗骂自己发一次烧怎么脑子变傻了,怎么没想到擒贼先擒王呢!
船的老大是谁?金留。要是直接绑了金留,下面的人会乖乖听话么?但是金留是认识他的,当然也见过在雍州城“声名远播”的六殿下,若是暴露那就意味着金留的命留不得。
闻丞钺自认不是冷血滥杀之人,他的目的只是救出乐连舟,至于金留跟平王背地里在搞什么暂时轮不到他来操心。那个陈爽呢?若是绑着他,悄悄从密道下去将乐连舟带出来不让金留发现貌似也是可行的。
若是败露,实在不行也只有找上金留,毕竟金留和六殿下比起来孰轻孰重显而易见,况且他偷偷摸摸在这里做这种有伤天和的勾当,也算死有余辜。
想到这儿闻丞钺一个打挺坐起来,所谓快刀斩乱麻,不拿出御前带刀侍卫统领的威风来,难道要等着张良这等两面三刀的奸诈小人从中浑水摸鱼?
现在刚过晌午,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甲板,水手们都龟缩在前舱里避暑。闻丞钺从门缝里观察良久,外面连个鸟影都没有。舵楼顶层守着的船员也不甚敬业,各自找了消暑的手段偷懒。
暗道一声天助我也,闻丞钺抓紧随身佩剑,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走出前舱。陈爽的房间他那天探过,这次不用走窗,他直接大摇大摆穿过空旷甲板,迈上舵楼二层在陈爽门前停下。
“砰砰。”
陈爽正在午后小憩,蓦然被敲门声惊醒,暗骂一声谁这么没眼力见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不过船上无小事,抱怨归抱怨,却也披上外袍起身开门,门外却站着个凶神恶煞的陌生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连舟:舟爷这回是豁出去了!
丞钺:你老攻我也豁出去了!
连舟、丞钺:粟咖,下章夫夫可以团圆么?
粟咖对手指:这个嘛……
第30章 第〇三〇章
“你是谁?” 陈爽小眼睛眯起, 心想难道是方头下面他没见过的侍卫?船航行在广袤大海上,谁也不会想到船上会突然出现个外人。
闻丞钺朝屋内瞟了一眼,确定没有旁人, 这才牵起一丝冷笑,“你不用知道。”
淡淡的话音刚落, 陈爽还来不及勃然大怒就被唰唰两下封住穴道,眼看着陌生男子推开他走进屋来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
乐连舟脑震荡那股劲儿在休息一天之后终于过去, 现在慢慢冷静下来。想要等在今晚越国靠岸的时候制造混乱的计划被淘汰, 他必须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那么就不能等到晚上再行动,越狱计划不可一蹴而就但也必须先把自己武装起来!乐连舟决定要打持久战,先来两个俘虏,要吃要喝填饱肚子再说!最好因为他的提前发难,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也许还能让他们放弃越国的“货”。
下定决心之后乐连舟手抓住陶片, 摇醒旁边昏昏欲睡的付覃, “小覃子, 手伸出来。”
付覃迷迷糊糊将手腕送到乐连舟面前,就见他开始用陶片一点点割自己腕上的麻绳, 顿时清醒, “连舟, 你要行动了?!”
“嗯,不等了,来,配合我动动手。” 乐连舟眼神专注得可怕, 付覃觉得一点点割开麻绳的不是陶片而是他的眼刀。
一人动“刀子”,一人动腕子,付覃手腕上的麻绳很快就被磨断。乐连舟将陶片递给他,示意付覃给他松绑。二人你帮我我帮你,手上脚上的绳子都被割断。
恢复自由之后乐连舟示意付覃继续给周围的伙伴们割绳子,自己站起来朝油灯那边走去。接近两百人手脚被捆,只有小小一个陶片不知道要磨到猴年马月,乐连舟脑震荡那会儿就看中了那盏油灯。
取下油灯后乐连舟走回原地,“小覃子,你专门割手腕上的,脚上的交给我。”
说完就用油灯的小火苗对准旁边一孩子的两脚之间,这种捆绑方法脚与脚之间隔了一定距离,不怕皮肤被火苗灼伤。
果然火用起来比陶片麻利得多,火焰虽小,但灼断一截麻绳只需要不到半分钟。不过也需要小心谨慎,预防麻绳着火,不然人还没出去就被自己烧死了。
不到一个时辰,所有人脚上的束缚都被解开,几个男孩儿还自发的轮流接替付覃给其他孩子割手上的绳子。乐连舟见差不多是该做群众动员的时候了,便弓着身子站到中央,轻轻嗓子,压低声音开始演讲“我有一个梦想”。
“大家好,我是乐连舟。” 我为自己代言!乐连舟心里很想加上后面这句。
“不好意思,请大家暂时容忍我这副猪头样子,其实我本来长得还可以。” 孩子们很安静,这句玩笑没有收到预期中活跃气氛的效果。
“咳咳,不过我并不觉得挨这下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因为这是我为了自由而积极迈出的一步,为了自由有什么苦什么伤是不能忍受的?”
乐连舟严肃起来,一指还在付覃手中来回磨擦着割绳子的那块陶片,“瞧,那就是我的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