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这话的,是另一位碑侍。
碑侍林中这些碑侍来自神州大地的各方势力,自然也分派系,之前指责叶流云的那位老碑侍来自冰原,三年前来自冰原的沈出获得榜首他很是开心,今年小少爷沈澈参加神武试他原本是抱极大的希望的,却没想到,沈澈不但没拿到神武试榜首,就连那么出色的文试成绩,都被叶流云强压一头。
要知道,沈澈的文试成绩,比三年前的沈出还好!
后来,在诸多少年中,又有叶流云巴结主考官的流言。
所以何风颇为不甘,也看叶流云不甚顺眼,他冷哼一声:“你没看那个叫叶流云的小子日渐消瘦,满脸病容,脸色发白,想来应是在强撑——当日在见忘碑前,别人说他不配与真凤公子相提并论,他为争一口气,强撑到现在,也算是个人才,至少他意志力很坚定。”这点让人不得不佩服,至少,即使是强撑,能强撑到现在的,除了‘真凤公子’叶流雪之外,也就只有叶流云了。
毕竟,这世上,不可能人人都像那位厚积薄发一夜悟道的天王耶,想要在见忘碑上获得些什么,都得付出一定的代价,即使神州大地的第一位帝王,也是观了几乎一个月的见忘碑才有所成。
何风碑侍的话流传出去,被少年们知晓了,那些少年们心里又是百般滋味。
又过三日,是诸位少年进碑石林的第十三天……再过两日,少年们就要离开碑石林了。
这一日,叶流云跟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就去见忘碑前报道了。
没过多久,一身红衣的叶流雪也去了,不过,奇怪的是,今日并非只有叶流雪一个人,还有叶流雪的一群拥护者。
大概有十七八个少年簇拥着一身红衣,精致冷傲的叶流雪,叶流雪即使再假装平静,他的身体还有些颤抖,眼神黯淡,脸色也苍白的可怕。
叶流云本是端坐在见忘碑前静心悟道,却无妨,忽然有人推看他一把,让他的心神一个恍惚,意念里的蓝天白云,山河湖泊一下子都破碎了,见忘碑上的斜线和弧度化为凶猛的力量,于无形中刺入他的五脏六腑,让他闷哼一声,喉咙发痒,险些吐出血来。
纵然他平日里性情平和,不爱计较,在此时,也有了几分恼意。
他强忍身体不适,站了起来,弹落今日新换的白袍上看不见的灰尘,冷凝着眉眼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叶流雪和一干少年:“不知诸位有何指教?”
他一身白衣,清清冷冷的站在那里,亭亭如玉竹,精致俊逸的脸上没了平日的笑,竟也带了几分气势,让其他少年们看的心里一突,有些迟疑了。
但很快,一个少年打破了静默的画面,他就是当日赶叶流云和花卿尘的酒槽鼻少年,他向前走了一步,皱着眉,有些不耐的问:“你闹够了没?还要赌气到什么时候?”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至少在叶流云看来莫名其妙,若是傅君擎对叶流云说这样的话,叶流云还会谨慎的好好反省。
但眼前的陌生人这么问,他就懒得去想了,直接反问:“请把话说明白一点,我不太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在见忘碑前端坐十二日,不是为与赌气?是为和真凤公子一较高低么?这样有意思吗?浪费你的时间,也浪费真凤公子的时间。”
叶流云眉毛轻轻一动,然后缓缓的皱了起来:“你们认为我在见忘碑前观碑,是为了赌气?”
“难道不是么?你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能强撑到今日,已是非常难得了,我们愿意承认是自己错看了你,小瞧了你,你能不能不要再给真凤公子添堵了?昨晚,真凤公子差点就走火入魔了你知不知道?”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你们看不看的起我,我观见忘碑悟道,也不是为了跟你们——或是‘真凤公子’赌气,我是为我自己。还有,我实在不明白,我在见忘碑前观碑悟道,与真凤公子有何干系,怎么就给他添堵了?我为什么要为他的走火入魔负责?”
叶流云平日里对这些事,并不放在心上,也不怎么理论,但今日着实有些恼了,竟然一下子在外人面前说了那么多,还将自己的疑惑,一点点的问了出来。
“真凤公子那是什么人?别的碑石他从不从放入眼中,他来碑石林,就是冲着见忘碑来的,没想到见忘碑如此难缠便罢了,还有一个硬要在见忘碑前跟他拼个高下的你!他那样的人,在神武试里输给你,现在又如何肯输给你?你有方法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也可以就这么打坐闭目养神并不观碑,硬拖时间,但真凤公子却是每时每刻都抓紧使劲悟碑,对身体耗损极大,你为了逞强,给他造成莫大压力,让他不能循序渐进差点走火入魔……自己不行,还要毁了别人,你还说自己不是赌气?你摸摸良心问自己,这是不是小人行径。”有人义愤填膺的说了一大堆话。
叶流云细细的琢磨了解一番,沉默之后,眉皱的更加紧了:“你们的意思是,他是真凤公子,他就有资格在碑石林悟道,还悟出一番大道理来,而我是籍籍无名之辈,所以,就必须为了成全他的修行,放弃自己的修行?为了不给他压力,我就自己也不努力?——你们这群人,还真是奇怪。”
何止奇怪,简直过分!叶流云现在不止是恼了,还有点动怒。
“既然你们觉得我是小人,就不要跟我这种小人讲理,就直接劝劝你们的‘真凤公子’,让他自己注意身体,让他别来见忘碑前,免得看到我又是添堵又是走火入魔的。”
第56章
那群少年中,似乎有人察觉到叶流云生气了,便温柔的出声道:“‘真凤公子’他有他的骄傲,我们的话,他又怎么会听呢,所以,就只有……”
这话说的让人太不爽了,叶流云紧紧的盯着叶流雪:“‘真凤公子’他高高在上,有他的骄傲,而我这个籍籍无名之辈,就不该有自己的骄傲?”为什么这么久,叶流雪都没说过一句话,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叶流云少有的咄咄逼人。
“跟他这样的小人说那么多干嘛?很明显,他自己悟不透见忘碑,就也想‘真凤公子’也悟不透--真是可耻可恶。”
“叶流云你这样真的没意思……其实你对自己更真诚点,你就该知道自己是在妒忌‘真凤公子’……但‘真凤公子’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就算你妒忌他,也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
叶流云彻底的沉默下来,因为他发现,这些人真的很奇怪,奇怪到他无法理解他们思维和思考方式,所以他怎么都无法理解他们说的那些道理。
所以他只能沉默。
但他万万不可能就因此而放弃观见忘碑悟道。
正在此时,一个青衣少年,背着一柄泛着紫光的巨剑,面无表情的从远方缓缓走来。
他定定的在人群外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只听说过有鸟雀羡慕凤凰的,没见过有成功者羡慕失意者的。”
圣城紫光剑白夜!
这是一个甚少开口的少年,没想到一开口就这么恶毒,按在场少年们来理解,白夜说的鸟雀和失意者应该是叶流云,凤凰和成功者该是叶流雪才对的。
但为何圣城紫光剑白夜在说完这句话后,竟然面色稍缓的对叶流云点头作揖,然后就自顾自的站到一边去观碑悟道了。
这让他们大为不解。
而当事人叶流云表情已经平静下来,并不为所动,叶流雪却是慢慢扭曲了面庞。
圣城紫光剑是知情者之一……知道叶流云才是真正真凤公子的知情者之一,叶流云和叶流雪都知道,白夜口中的凤凰、成功者,是叶流云而非叶流雪。
这相当于,圣城紫光剑,‘啪啪啪’的在叶流雪的脸上甩了几巴掌。
叶流雪惨白的脸青红交加,显得且惊且怒,竟是忍不住咳了起来,引得周围的拥护者一阵胆战心惊。
叶流云看着叶流雪,给了他一句忠告:“身体是自己的,凡事要量力而行。”
叶流雪咳的更剧烈了,最后忍不住伸手捂住嘴唇,瞪着叶流云的双眸中散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寒光,他擦了一下唇上的嫣红,沙哑着嗓音对周身的少年们开口:“我们走。”
从神武试到现在,叶流雪对叶流云的仇恨,已经达到一个新的顶点,总有一日,他会将这些仇恨,全数爆发出来!
那些少年面面相觑,虽然不太了解叶流雪为何做这样的决定,但还是很欢喜叶流雪准备休息的决定。
叶流雪第一次在见忘碑前消失。
而且,此后两日也没再出现。
反而是记下刀碑林碑石的傅君擎,已经在剑碑林有所收获的圣城紫光白夜、冰原沈澈,海域朱砂花卿尘,郑重的站到了见忘碑前开始观碑。
步千蝶也会经常来此,是等叶流云观碑结束,向他请教修行上的事。
叶流云读的书多而杂,见解独特,步千蝶提出的问题,他大多可以回答的出来,引得步千蝶三番几次想拜他为师。
叶流云是此次来碑石林悟道的少年中,在见忘碑前待的最久的人。
光是这样的经历,日后说出去,也足以令他骄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