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目光落在一身红衣,面色也有些苍白,但站的很稳的叶流雪身上,在心中感叹,这才是天才,真正的天才。
这些少年们,唯独花卿尘皱起了眉。
花卿尘至今还记得他跟叶流云那场比试,开始的时候,他明明是占上风的,但到后来叶流云说要全力以赴的时候,形势一下就逆转了--叶流云不费吹灰之力的打败了他。
想到那时候叶流云的态度,花卿尘摇了摇头,当时,作为皇后娘娘用来阻碍叶流云在武试中走下去的‘工具’,他跟叶流云算是立场对立,所以他当时对叶流云并无善意,但叶流云这人却……
总归花卿尘觉得叶流云是个很懂分寸的人,他断不可能为争一口气,就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花卿尘猜的不错。
叶流云是个比任何人都惜命的人,在失去真凤精血后,他对自身的根基看的更是重要,即使有时候解开体内的封印,也是极有分寸,在自己承受范围之内的。
他根本没将见忘碑前那些少年们的恶意放在眼里放在心上,又怎么会跟他们赌气呢?
见忘碑的确很特别。
在观碑的那一刻,叶流云脑海中浮现许多前圣人或是强者们说过的话。
在逍遥剑仙的《逍遥游记·碑石林》中,逍遥剑仙在这一卷的开篇,曾写过这么一句话:“我这一生,到过最平凡的修炼之地,就是碑石林;我这一生,见过最神奇的存在,就是见忘碑!”
神州大地的首位帝王曾说过:“天下间,道之奥妙,尽在此林,尽在那碑。”
那位在见忘碑前一夜悟道,羽化成仙的神州史上第一奇人天王耶曾写一篇《见忘碑记实录》,在文章末尾,是这样说的:“我不曾相信过命运,但当坐在见忘碑前观碑悟道时,我忽然醒悟,见忘碑就是命运,或是说,是命运的一部分。“这个世界的主宰,神州大地第二位……也就是现今这位是大地第一强者的陛下更是亲口对叶流云说过:“碑石林是个不错的地方。”
那个不错,是指碑石林本身,更是指碑石林中最重要的见忘碑。
所以在观见忘碑前,叶流云早就有所准备--若真是普通的碑石,也不可能被那么多强者那般感叹。
之前到见忘碑前叶流云匆匆望了见忘碑一眼,就觉得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而如今,正式在见忘碑前最好的位置观碑的时候,他更是清晰的感受到了见忘碑上那些奇怪纹络的特殊之处。
他端坐在见忘碑前,双眼直直的盯着见忘碑上的纹络,全神贯注的观碑悟道,但碑石上的纹络在他眼中却逐渐模糊了,最后,干脆是一片空白。
在纹络模糊之前,他明明是亲眼看过纹络是怎样倾斜弯曲的,但等眼前的见忘碑模糊之时,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见忘碑上的纹络到底是斜线还是半弧,如果是斜线是往左斜还是往右斜……
见忘碑,见过即忘,无法记忆,果真如此。
叶流云睁大双眼,将真元凝于双眸,企图驱散眼前阻挠自己的白雾,这么做,果然是眼前见忘碑上模糊的纹络又清晰了一些,但同时,他感觉胸前有些闷,喉咙发痒,额头一抽一抽的疼……
他面色苍白,额上滴下细密的汗渍,恶心欲吐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脑海中仅存的理智,让他强行收回胶结在见忘碑上的视线,然后才闭上眼睛,喘息着平复胃里翻腾的难受。
见忘碑,果然不凡。
阖着眼睑平复一会儿,叶流云重新睁开眼朝四周看去,看到周围不少少年们都惨白着脸相互搀扶着呕吐,还有人直接晕了过去被闻声而来的碑侍带离这里。
由此,叶流云了解,观见忘碑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但他还决定再看下去,他解开了体内的第一道封印。
见忘碑在他眼中更加清晰了些。
他凝神注视着碑石上刻画的纹络,心神似是很专注又似是恍惚了一下,然后眼前的碑石不再是碑石,成了天空大地;斜线不再是斜线,成了山川流水;弧度不再是弧度,成了日月星辰。
那是一个空旷虚无的世界。
顺着纹络看下去,在峰顶的流水化为瀑布,由高到低击岸而下,流过小溪流过大河汇入大海,浪海翻腾,生生不息。
高山上有一轮旭日,有一轮弯月,它们遥遥相对,是为太阴太阳。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明明看着见忘碑,叶流云却忽然就想到天道五十,大道三千,众道之上,太阴太阳始终是最顶级的两条终极大道。
至阳是乾,至阴是坤,循环往复,一化二,再分四,又生八,再又成万物,一切尽在乾坤之间。
神游物外,叶流云似乎抓住了一道灵光。
修行者修行讲究顺心意,这一刻,他隐约间好似找到了自己的道。
观碑的痛苦不在,反而是进入到一个玄妙的世界,沉浸其中,恋恋无法自拔。
正在此时,叶流云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他。
他睁开眼,有瞬间的怔忪茫然,回过神就见花卿尘和傅君擎正担忧的望着他,傅君擎的脸色更是有点白:“听说这见忘碑不凡,不少人在见忘碑前观碑都晕了过去,没晕过去也呕吐不止,你怎么在这里一观就是一日?”
花卿尘也在旁边劝道:“叶流雪他毕竟是真凤公子,你跟他比什么,自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看你这脸白的,流的汗都够人洗澡了。”
原来已经一天了啊……
叶流云笑而不语,想着在观见忘碑时模糊中碰触到的道意——也许,见忘碑真的是命运,或是说是每个前来观碑人的命运的一部分。
第055章 何止奇怪,简直过分!
见忘碑和其他碑石不同,不是所有人说看就能看的。
要想在见忘碑前观碑,得有一定的修为基础,还得忍受的了观碑时身体的痛苦折磨,更重要的是要有一定的悟性。
初到碑石林,到见忘碑前跃跃欲试的少年们很多。
但两日过后,人就少了许多。
那些一看见忘碑就晕过去,或是看一会儿就呕吐不止的少年们,已经不愿再在见忘碑前浪费时间了。
毕竟,他们只能在碑石林待半个月,若是半个月时间全浪费在见忘碑上没有长进就太过可惜了。
见忘碑前的人数在迅速的减少。
每天每时都在减少。
等到第七天的时候,见忘碑前,只剩下叶流云和叶流雪两兄弟。
此时,傅君擎仍在刀碑林悟道,圣城紫光剑和冰原沈澈也依旧在剑碑林,花卿尘也去了五行林,这一批进碑石林的少年们中,也就只有他们四个没有好好观过见忘碑了。
叶流云不知叶流雪在见忘碑前是怎样的。
总之,自从第一日观碑进入到那种奥妙的境界之后,每次他都会轻易的在观碑中忘掉身体的不适,忘掉自我,忘掉时间。
他的精神识海异常的活跃,有一种道意在他心底蔓延,几欲形成,但却总是隔着一道纱一样,找不到最关键那一点。
所以每日他都端坐在见忘碑前,慢慢的体味着见忘碑上的纹络,和那纹络里的另一番世界。
观碑悟道。
只是,他并不比旁人好多少,虽然观碑沉浸在那种奥妙奇异境界的时候,他没有感到不适,但离开见忘碑,回到住处,他的身体也会非常难过不适——他记不起见忘碑的内容是什么,奥妙的感觉残余在神念间,见忘碑上的力量,也残余在他身体内横冲直撞。所以,几日下来,本就有些纤瘦的他就更消瘦了。
傅君擎想要阻止他观碑,但他却坚持要去——因为他在见忘碑前隐隐约约触摸到一条越来越清晰的道意。
那是他要修行的道——修行者要想跨越金丹期,羽化升仙,就必须寻找到自己的道。
他在出事之前,因体内真凤传承的缘故,修行烈火道,出事之后,真凤血脉无法使用,就修行了剑道,然而烈火之道太过刚烈,剑道太过锋利,都与他本心不合,所以他难以在那两条道上大成,也没想过将那两条道作为自己主要修行的道。
而此时,在见忘碑前,他却隐约感受到一条与自己非常契合的一条道,又怎会轻易放弃?
所以,他在碑石林,每日就重复这种白日观见忘碑一日,晚上回去再忍受痛苦彻夜难眠的生活。
显然见忘碑未曾对任何人仁慈过,白日在见忘碑前,叶流云虽未曾见过叶流雪流露出什么不妥之处,但从叶流雪灰色的黑眼圈和越来越苍白的面容,也让他隐约察觉到叶流雪在观看见忘碑的时候,也并非如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平静。
整个碑石林,就这两个少年,风雨无阻的往见忘碑前凑着悟道。也因此引起了碑石林中其他少年们和碑侍们的侧目。
半个月,也不过十五日。
十日过去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何风碑侍——也就是那日说叶流云为了贪看见忘碑强行提升自己境界的那位年老碑侍。
“你说那叶流云为了贪看见忘碑,强行提升境界,会被见忘碑伤的很凄惨,怎么这么多日子过去了,他还在见忘碑前观碑?要知道,可从没什么法子可以使人强行提升境界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