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静听了个半懂不懂,道:“高我还能理解,俗怎么听怎么怪。”
“所以说很多人将不认识的字分开读是有道理的。”白水仙更加得意,“俗么,就是说将这种气息拒之门外的人俗不可耐”。
风静:﹍﹍
这话某天被风静传到了韩夜的耳朵里。韩夜当时面不改色,心里却是乐翻了天:这是变着法夸我们现代人么?
诸军们全上了马,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本来按以往的规矩,骑射开始的时候,应该由东宫或者由太子的近臣将悬挂在前方百米远的铜锣射得响三声才可以。
不过小殿下今年才三岁,没有这个条件。前些年,此事不劳礼部费心,东宫自有人准备。现在不比往常,叶尚书揣摩了两日,想不出该由何人顶替,就上奏了折子。
皇上刚看见的时候,心里一喜,很想大显身手,但因最近事儿忙,抽不开身来,技艺生疏了,又担心答应了,射铜时不在状态,自己堂堂一皇帝在众卿面前丢人怎么办,是以当天夜里没去后宫,拿着一干官员的名字看了半宿。
朝廷上文官多,武将也多,可惜文武兼修又出众的寥寥可数。细细想来,平治皇帝安成君也不过二十三。这样的年纪以及以前的身份,在大多别的国家应该还是个太子、亲王什么的。可惜他的老子死得早,也没什么兄弟可竞争,倒便宜了他不用殚精竭虑的杀那个,防这个。
他的名字成君也好,成为一个正人君子也好都没有多大关系,因为这小子虽然有点小聪明但经常想些二百五的事。
皇室子弟活不过四十这种传男不传女的疾病太医院皆束手无策,有些老成持重的太医认为是操劳的缘故,很快的被否定了。太上皇当年和一帮子陪玩斗鸟骑马,天天笑的像朵花,而且人参鹿茸时不时的进补,也没起多大用处。
反观丞相为了朝局平衡,天天呕心沥血,操持完国事又掺和私事,每天忙得别人都已经睡觉了他还要洗个冷水脸醒醒神继续批折子,活了个七十来稀。
安成君不想那么早的死,曾经遣心腹偷偷的将太上皇的病簿拿来看了两次,也没瞅出个名堂。他心里一度想过:要是哪天死了怎么办。
这种心思本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奈何几代人的死亡阴影在他的心头徘徊,安成君无法忍受这种折磨。在他还是稚童的时候,他就已经目睹了几位皇叔的死相。样子与他人无异,可岁数比普通老百姓还要差上一大截。
要是个别的就算了,可惜这几代男子全是短命鬼。
安成君的皇祖母还在,皇祖母的儿子一个个的都死了。有时经过慈宁殿,他都会听到那老婆子的一声声“作孽啊”。
死亡和衰老对有些人毫无意义,就像泼妇骂街,左耳听完右耳继续听下一个笑话。
而安成君作为一个皇者,却不得不考虑些别的事。他生怕自己哪天先蹦跶了,留下年幼的儿子怎么办,因此他得好好的操心一下太子近臣的事。
“杜颖”两字跃于纸前,这人近两年为寒门子弟的佼佼者,身家清白,能文能武,不错不错。平治帝点了点头,看下一个名字。
突然,他想起这人不就是自己去年派幕僚相请喝茶却不来的那位吗?
啊呀,一个小官,架子到挺大的。
于是笔墨一挥,人就这样定下来了。
第39章 恍惚
八幡舞动,猎风而响,幡上的彩旗如云雾化作丝绸垂落下来,听凭泥土的拘禁,一下一下的起起落落。
诸军们的呐喊似乎全部储存在了一起选择在这天爆发,他们像一群桀骜不驯的青鹰,拿着箭拉到了半弦,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前方,等待着三声铜响。
一位披着软甲的男子骑着马缓缓而入。韩夜坐在凳子上的身子立马绷直,嘴里的茶来不及咽下,苦了一嘴,结结巴巴道,“那,那不是杜颖吗?”他仔细的看了又看,待确定后才问,“怎,怎么是他?”
风幕笑眯眯道,“他是太子的近臣。”
“他是怎么当上太子的近臣的?”韩夜百思不得其解,又想到了令一个让他操心的问题,“完了,这小子跑个三千米都吃力得很,老天一定要保佑他射到铜锣啊!”
就在他暗自嘀咕的时候,杜颖已经将缰绳随便一松,整个人翻身下了马。他一个漂亮的射箭姿势,取出身后的一柄长弓,拉弦搭箭,根根白羽刺眼夺目,簇铜相碰,清音悦耳。
韩夜目瞪口呆,不想他有如此身手,如此信心。朦胧的光亮下,青年的侧脸带着一点专注,一点坚定,一点孤勇,三个一点加起来,变成了赏心悦目的画面。
诸军们嗷嗷呐喊,可着劲儿的表现自己,“仙人桩”立的鹤立鸡群,“倒挂”看得人心惊胆战,“尾上横”有种让人看猴子表演的错觉。
相比瑞心亭的歌舞,就没那么动人澎湃了。几个跳舞的女子听着前边的热闹,心里微微走神。俗话说得好,年轻人的热闹,中年人的风趣,老年人的沉静这三者是没法比的。
看歌舞的也就一些老得不能挪动的婆婆,装模作样的贵妇,就这样子,眼睛也不耽误给女儿挑佳婿的功夫。
最苦闷的莫过于那些个跳舞的人,她们为了这场宴会早在几个月前就排练了,毕竟宫里的舞女不像常人,比不得别的戏班子这儿跳跳,那儿唱唱的。宫里的奢靡不比外面,像这种众人齐聚一堂的机会很少,因此众人卯足了劲儿的夺人眼球。
韩夜不是太能理解这种男子骑马射箭的令人血液沸腾的活动怎么会和一群唱些哀歌怨词,跳脚扭腰的脸上装矜持的女人混搭在一起,更不用提几个酸的不能再酸的弱人儒士搀和着。
“听说今年的尚悦会贺大学士和曾老先生都来了,我们去看看吧。”风幕对有心在马上一展雄威却犹豫不前的韩夜说。
韩夜此刻闹心得很,他想骑着马溜达几圈,不枉听着箭弦在耳边“嗖嗖”而过的声音。对勇士中的男人而言,箭尖挣脱弓弦在眼前穿越而过的那种尖锐而响亮的情形,无亚于将他从睡梦中唤醒的钟鸣。或许有人会说,那此人的耳朵一定缺少声音缺少爱。
恰恰相反,他们听多了各种声音,也适应过各种千奇百怪的杂腔乱调,比如对手心脏中刀,血肉柔软的声音,野兽发狂,嗓子里的呜呜哽咽声,洗澡时跳到河里溪水哗哗流淌的声音等等诸如此类甚至耗子在隔墙的洞里扑哧扑哧啃土的声音。
当他们的神经接收到信息,血液会随之暴涨,带着兴奋的,恐慌的,紧张的。
五张六腑永远健壮的生长,骨子里的嚣叫潜伏着随时出来。
这种情绪,韩夜只占了一小部分。虽然大多时候在众人眼里他是个看起来稳重不跳脱大叫,不将心里的情绪表现在台面上的人,但属于男人的好战,对枪刀剑戟的狂爱那部分依然存在。
“看傻啦,还走不走了?”风幕扯了一下韩夜的袖子,“走吧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不就骑马么?天天骑,腿都瘆得慌。”风幕显得不怀好意。
韩夜被噎了一把,还是想骑马。
“哎呀你看你,碰着个好不容易熏陶情操的机会你还不珍惜,你看眼前这阵势瞅起来热闹,说白了不就是那些粗人们表现虚荣的大好时机吗?等着瞧吧,今天谁的风头最盛,明天准会来一大堆穿的花里胡哨的半老婆子拿着一堆画像堵他家门。奥,错了错了,今晚就会有人投怀送抱什么的。”风幕对此事感兴趣的很,“你看你今天穿的多骚包,你前天那件伙夫衣呢?”
韩夜的眼睛没动,嘴里却是接上了话,“干嘛,你家缺抹布?”
风幕摆摆手,“哥可不是这意思。你要是实在想骑,就换个毁形象的,不然明天肯定没地方呆。”
韩夜“哼”了一声,“大不了去你那儿。”
“别,哥可有主了,打算终生不换,你别害我。”风幕朝侧边看过去,正好对上妹妹的目光,“再说,我家那丫头也大了。”
韩夜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想都不要想,本公子才不做你妹夫。”
风幕呲牙,“你别以为我关心你,就稀罕当你的大哥啊!”他的鼻子一抽一抽的。韩夜疑惑的看了他两眼,心想:那您老刚才那两声自称算啥意思。
风幕用眼神示意:刚才那两声“哥”妥妥的代表了咱俩亲密的友谊关系,我是兄你是弟,兄弟联攻,无坚不摧,禁止那个杜颖一脚□□来的企图。
韩夜一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俩穿着背心早不知道睡过多少回了”的表情:大不了小爷做个中间人,咱们崖前三叩头吧。
风幕迟疑:这不好吧。
韩夜疑惑:怎么不好啦。
风幕皱眉:虽然你们两个在众人面前不怎么亲热,可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很微妙,像老虎看狐狸的眼神。
老虎用眼神还能表现出现,可狐狸么,尤其是一个男狐狸,风幕不知道用怎样的神情表现出来,只好明说,“就是有种‘你是他的’的错觉。”
韩夜:有这么明显么?
杜颖下了马就朝韩夜走来,然而很快的,他就变得愤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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