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泰恪最不耻肆意夺人自由的人,哪怕和禁一起的日子如何温馨,那始终是蒙了尘的光彩。
就当是他对不住他,可谁料到会有人把十岁孩童说的话当真!他早把当时的事忘得一乾二净,若不是尤尔的责难,他怕是把头想破十回,也不会知道自己与禁的渊源。
低头见禁在自己怀中酣睡,霏泰恪便忆起在狩园见到布沙书与青伦相依相偎的画面,那时的自己不住叹羡,想着以後一定要寻个伴侣过上同样的日子,却没料到「这样的日子」会以这种方式降临。
——有人把自己的心都捧到你面前,谁能真的纹风不动?
霏泰恪强逼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怕自己一想便动摇,影响了大计。在规矩多多的古城王国过一辈子,可不在他的规划之中。
「更何况你长得实在不好看??」霏泰恪盯着禁脸上的疤痕,喃喃自语道。
他喜欢过千百个半兽人,个个桃花玉面,怎会看上这个满嘴疯言,丑陋不堪的禁?
霏泰恪日复日的反问自己会不会喜欢上禁,都只寻得这答案。
夏末之时,霏泰恪早已死缠烂打的跟着禁到狩园两回了,也不见布沙书的踪影,更别说逃跑的动静。霏泰恪暗自思忖,该不会是人早就逃了吧?再想想,古城王国的守卫之森严,他们带着一个病患一个孩子,怎能不动声音就跑了?
还是说,他们在里面捱不住,死了?
霏泰恪在家中苦思,连眉头都皱成一团,偏偏什麽都想不出来,恨不得偷进狩园抓住布沙书一一询问,却又怕惊动了守卫,那麽自己连月来的忍辱负重都会付诸东流,布沙书要他等,他可没想到要等这麽久,都快半年过去了,他已把禁的家摸个透澈,连贝壳造的小酒杯放在哪个木柜都一清二楚。
「呯」一声巨响,霏泰恪往源头一看,原来是尤尔,他气冲冲的一屁股坐在小木椅上,脸都涨红了,显然是气得不轻,霏泰恪张嘴便是责备:「你哥刚放衙小睡,明天还要到狩园守卫,你这麽大声是要吵醒他吗?」
「呃??对不起??」一提起兄长,尤尔便什麽火气都消了,只是想到刚才种种,嘴里还是不住抱怨:「还不是兽人大陆那几个囚人,今天我在狩园值班,不巧巡逻时又见到那个狗口不出象牙的寂格怡!」
霏泰恪一顿,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好不容易才吐出这麽一句:「他、还没死?」
「是没死,但狩园的生活哪是容易的,这几个月下来瘦许多了,脸色也不好。」想到这麽,尤尔才觉得解气,怪不得当初西子极没把他们杀死,这样也太便宜他们了。
见到尤尔一脸高兴的样子,霏泰恪心里便不爽快,但还是忍住情绪,故作淡定地追问:「这样下去他们会不会很快死在里面啊。」
「不会的,偶有节庆,我们会扔些吃的给他们,除非他们在里面自相残杀,不然没那麽快死的。」尤尔愈想愈欢悦,挠起了二郎腿,洋洋得意地继续说:「狩园嘛,就是给这些不知好歹的野蛮畜牲住的,当初不少人说要把那些蛮族首领杀死,以儆效尤,还是西子极大人有远见,这简直比死更让人难受。」
「你才??几岁?怎会知道那些首领做过什麽事?」
「我是没亲眼目睹他们做过什麽事,可禁还有父亲爹爹见过,掳人、杀人,不够吃的就到别的部落抢,一言不合就发动部落战争,若不是我们把那些畜牲捉起来,他们还带着自己的族人继续作威作福呢。」
尤尔如数家珍,可霏泰恪半年以来已听了不下百次,烦厌得不得了,随意应了几声,又问:「寂格怡说了什麽惹你这麽生气?」
尤尔嗅到不对劲,眯起眼阴阴问:「你该不会对他还有情愫吧?」
霏泰恪瞬间气结,这事他已解释不下数十次:「我跟他根本只是朋友!不说就算了,还要翻这样的旧帐!」
霏泰恪最讨厌做事束手束脚,这样的动辄被人翻旧帐、质疑、提心吊胆的日子他实在是过不下去了,禁对他再好,他也受不住这样的日子。
尤尔自知理亏,尴尬的转换话题:「不就问一下??总之那个寂格怡竟然见了我就扑上来,说以後要对禁不利,还说禁是个输给豹族的龙人,我听到当然是气极了,一个狩园囚人,连三餐都谈不上,竟敢出言不逊!」
以尤尔与禁感情之深,尤尔怎会任由禁被侮辱,哪怕是一句话都不可以,当下便暴怒扬手,直往「寂格怡」拨了几波土流。
「他倒逃得快,没伤着他什麽,下次再乱说话,我是犯禁也要到园里去收拾他!」
霏泰恪嗯了几声,装作不在意的睡去了,实际上却在苦思恶想。到底这是不是某种暗号?还是只是青伦一时意气?
翌日,霏泰恪期待已久的那日终於到临,然而,结局并非他所想像般称心如意。
作者有话说:有点悲伤的小背景,因为不知道会不会写他俩的番外~
第21话 偷龙转凤 提过,霏泰恪曾经以云龙的优势玩迷藏,被「一个龙族半兽人」识破,教应熽用火逼霏泰恪现身??这个半兽人就是禁/_\
第94章 山崖下的兽人世界-29.玉石俱焚(1)
秋季初临,宫城正是红叶盛放,美不胜收,大街小巷也因为柿月而散发着甜柿的香气。对古城人来说,春之樱月,夏之荔月,秋之柿月,冬之梅月,都是古城王国最美的月份,节庆琳琅,人们都忙着庆典,热闹得很。
只可惜这些的喜庆之声传不到狩园,狩园地处西侧,本就阴森湿冷,秋至更是雪上加霜,年纪渐长的囚人都受冷生病,纷纷独自躲在某处,怕被人谋害。
布沙书虽然年轻,但受了寒水折磨後,身体便一直受不得冷,转秋後身体一落千丈,时常被体内寒气逼得倒地不起,若不是青伦把找到的菜果都给了他,日日为他运功疗伤,恐怕会落得个发冷而死的下场。
而巴若林,最初满心想着要逃离狩园的少年兽人,现下也不抱任何希望了,有一天过一天便算。布沙书有计划虽好,但再好的计划不执行也是无用,入秋後青伦已好几次按捺不住要强行背上布沙书跑路,奈何布沙书坚持要等「时机成熟」,才拖到今时今日。
洞外景色日渐明亮,又是新的一天到来,布沙书用竹刀在石壁划了一刀,说:「按日子算,今天守卫的是尤尔,明日是禁。」
青伦语带讽刺的答:「对,已经是第三轮了,你还想等多久?不到入冬你就完蛋了!」
抱着安原的巴若林点头称是:「冬天最是难捱,吃喝倒不是问题,守卫三不五时便会送些菜根来,但也仅仅是充饥而已,寒风刺骨,睡也睡不着,已有好几个兽人在冬天发了疯。」
布沙书暗自佩服,心忖这真是一绝妙毒计,再顽强的人,也难受寒冬刺骨。在没有足够休息的情况下,人最易崩溃失常,这看在其他人眼里,又是一种寒心凌辱,终日徨徨不知下一个发疯的会不会是自己。
他们可以紧紧捉住的,也唯有沦为阶下囚前的风光日子,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吹嘘,不光是说给别人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不等了,就在今明两天吧。」布沙书说。
终於等到首肯,为怕搞砸,青伦行动前再问一次:「就是要把话说的有多难听便多难听,让他隔着围栏攻击我,是吧?」
布沙书点头,可当青伦急不及待地要往外跑时,他又伸手拉住青伦,忧心提醒:「你要小心,别真的让他伤着了。」
「哼,你还真当我是三岁孩童呢。」青伦自信满满,弹了弹安原略小的脸颊,昂然步出山洞去。
明明是凶险之行,被他弄得好像只是出个门买菜而已。
因为怕安原突然哭闹惊动尤尔,布沙书跟巴若林只躲在远处,青伦则在铁栏边徘徊。
到了这个时候,巴若林忽然胆怯,口吃问:「真、真的要逃?」
这也不怪他,下定决心容易,实行却难,一般人都是做好万全准备,到真的要实行时,便犹豫不决,踏不出第一步。
可布沙书现下不容让巴若林反悔,只果断说:「是。」
他神色决断,散发的皇者之气更是让巴若林不敢说一个不字,只能乖乖候在一旁。
未几,尤尔便出现在围栏外,一脸愉悦的走过。
他一见青伦,表情立刻就冷了下来,青伦也不给他躲避的机会,一来便掷出小刀,故意划过他的耳垂,吓了尤尔一大跳。
布沙书摇头苦笑,刚才真该让青伦把手上的小刀都交出来。
「你失心疯了!」尤尔暴怒,从没一个狩园的囚人如此不知好歹,连龙人也敢攻击,更何况青伦已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是不足挂齿的言语挑衅,这次却是实打实的开战了。「鹰族真的把你宠坏了吧?!在狩园这麽久竟然一点也学不会乖?」
青伦冷笑一声,说:「我为什麽要学乖?就因为被你们这些畜生捉住,我便要乖乖臣服?做梦!」
尤尔永远是高高在上,俯瞰一切的龙族,被说是畜牲还是生平第一回,当场怒得耳根都红了,恨不得拖青伦出来暴打一顿,以扞卫龙族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