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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玉阶 番外完结 (花见美晴)


皇帝一时摸不准该如何分派这糟心小子,又不想因着这点小事拂了外甥的面子,便姑且敷衍几句了事。
温士郁见他如此,不由也是心中惴惴,坐了一会功夫,便告退了。
这委实给皇帝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以至于洛王来给皇帝请安时今上还举棋不定,迟迟没有决定。
殷鹤晟如今在礼部任事,正领旨筹划今上的花甲寿诞。洛王看着虽冷冽,行事却精明强干,皇帝听他禀报诸事无一不是稳当妥贴,心中甚是宽慰。
父子君臣说完正事,殷鹤晟倒也不着急离去,道:“儿臣今日观父皇似面有不豫,不知能否为父皇分忧。”
皇帝笑道:“你孝心可嘉,为父有什么不乐的。倒是襄阳侯今日来给那温酌讨皇差来了,只是朕观此子心性不定,一时倒不知分派他去何处。你如何看?”
温酌?
殷鹤晟一晃神,忽然想起那日他睁大眼看着自己的模样,不由心中一动,嘴上却已然答道:“父皇,万岁节临近,礼部颇多事宜,每日事务不知凡几,不若让温酌领个虚职来给儿臣做个帮手,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这倒确实是个办法,以洛王的沉稳料想温酌也闹不出什么乱子,皇帝瞧他一眼,笑道:“甚好,便如此办吧。”
洛王道:“儿臣遵旨。”
他身材颀长,躬身行礼告退,阳光透过大门投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一层金边,显得风华正茂青春正好。皇帝欣赏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却忽的心中涌起岁月不饶人的苍凉。

第20章 第 20 章

此时温酌浑然不觉已被定夺了仕途去向,正同荣栎两个在亭子里闲坐。
时值五月,侯府里百花盛开,地上开着五色缤纷的月季、芍药、鸢尾,树上琼花盛放白中透绿,犹胜雪团,海棠含羞带怯,娇艳欲滴,又有多年生的紫藤早攀附在凉亭之上垂下千万条紫色花串,随风摇曳,远远望去宛若紫色的瀑布流川。又有花香袭人,令人如临仙境。
荣栎提笔挥毫,纸上一派花团锦簇。温酌一手捧着《歆书》靠在栏边晒太阳,一手捏着片茯苓糕,很是悠闲自在。
荣栎瞥他一眼道:“你这阵子尽看国史,难不成是打算往后去起居院修史不成?”
温酌道:“哪儿的话。这书中有些地方很是艰涩,若不看明白总觉心中不宁。”
荣栎放下笔,拿起茶盏抿一口,不由嗤笑:“大歆立朝不过三百余载,哪来的什么艰涩难懂?”
温酌将书一摊,指着一行字,道:“你说太祖爷一生没立皇后这倒也算了,怎么这书上说昭德君伴驾四十余载,统领后宫。太祖驾崩后又与之合葬于恩陵,这样的殊荣可见是异常得宠了,怎么却没封得皇后?是不是有什么宫廷秘辛啊?”
荣栎听得目瞪口呆,险些摔了杯子,不由头疼起来揉着太阳穴坐下。
“什么蠢话!幸亏是在我面上说的,你若在外头这么胡说八道可不是又要生出祸事!”
温酌一脸不明所以。
荣栎叹一口气,无奈道:“昔时乱世群雄逐鹿天下,太祖于绍安起事时昭德君已在侧侍奉。昭德君虽出身商贾之家,却为太祖大业倾尽家财。汉室吕后之父看重汉高祖刘邦,不惜嫁女又以重金资助,却哪里肯倾其所有?商人历来重利,可见昭德君待太祖情义深厚。再者,太祖东征西战,昭德君随军侍奉屡次不惜以身相护,每每性命攸关。至太祖成就大业,欲册封昭德君为后,昭德君又以皇后乃女德之范,母仪天下为由固辞不受。太祖至情至性誓不立后,与群臣共议拟了昭德君的封号。”
温酌听得云里雾里,才明白过来:“合着这昭德君是个男的呀?!”
荣栎简直无语,道:“自然如此,不然哪儿来的家产,又怎么随军征战呢?要我说,若是女子,长于妇人之手,养于深闺之中,身无所长也未必能得太祖如斯厚意。”
这一番话令温酌无言以对,不由感慨道:“太祖爷真是……不拘一格。”
荣栎回道:“正因如此,我朝自立朝以来,男子嫁娶皆可。此事寻常之至,就你大惊小怪。先时你不也同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去像姑馆子喝酒吗?”
等他说完才想起来温酌是真忘了,见他瞠目结舌一脸痴相,不由大笑。
温酌得了他一番奚落很是不满,斜眼看他道:“既如此寻常,不如你也聘个男妻?”
“蠢话。”荣栎辩道:“婚姻之事岂由自己做主。太祖固然特立独行,只这世上男儿大多志在功成名就,肯雌伏人下的又有几个?便是真有如昭德君这等痴情男子,若生得钟馗一般,却有谁人肯娶?”
说着便调笑温酌道:“若是同阿酌你这般姿色,自然另当别论。”
荣栎性子活泼,能言善辩专好促狭,温酌叫他这般戏弄,哪肯罢休,立刻回嘴道:“二表哥切莫谦虚,凭你这副尊容打扮起来,说不定便有哪个不长眼的番邦领主看上了,向皇上讨了和亲去!”
荣栎不防温酌还有这等利落的嘴皮,便要去撕这表弟的臭嘴。
男孩子打打闹闹倒也寻常,只是这两人平日都装得风雅谦和,这等形容叫人见了着实不雅。荣栎眼尖,瞧见书勤同自己的书童梓若正提了食盒遥遥过来,连忙又装着没事人似的坐下,一边装模作样地整理衣装,埋怨道:“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只可惜了他的蝶恋花图序不小心蹭了墨点子上去,算是白画了。荣栎叹一句可惜,两个小厮连忙收了这画,又给他铺上新的锦纸。
温酌懒得理他,吃了两块芙蓉糕,又捡了书回来看。过了一会又问荣栎:“到九月就是万寿节了吧?”
荣栎手下绘出一片竹林来,嘴上答道:“可不是嘛。皇上整六十的生辰,如今又是太平年景,必定是要大办的。”
“都六十啦?”温酌惊道:“我记得洛王才不过二十来岁罢。”
“洛王如今二十五,太子是皇长子还要长两岁。”
“这年纪也忒悬殊了些吧?皇上之前都生得公主吗?”温酌不知死活地问道。
荣栎正画得兴头上,让他问得头疼,说:“咱们皇上肖似太祖爷,也没立皇后,先时有位霜露君,乃是皇上的结发之人,得皇恩专宠十余年,只是霜君薄命,英年早逝,薨了。”说话间又在林间添上两只雀儿,才满意地浮起一丝微笑,转头瞧温酌听了发呆,又道:“咱们皇上可算得古往今来痴情帝王第一人了,皇上为霜君服丧三载,始入后宫。”
温酌确实有些傻眼了,喃喃道:“霜君挽弓,落雁还恩。说的是他?”
这句乃是温酌在话本上看到的。原是说霜君武艺高强擅长骑射,致和十七年,回鹘首领来朝,宴中要同霜君比试射箭。恰天空飞过一对鸿雁,回鹘首领一箭射雁,正中而落,余雁惊惧,凄厉长号。霜君心怀仁德不忍射杀孤雁,便道:“鸿雁何辜,吾不忍杀之。”乃引箭而射,箭在雁尾,是以鸿雁落而不死,回鹘首领为其折服。传说其后鸿雁为报霜君不杀之恩,于危急之际救了霜君的性命,总之写得很是神乎其神。因着是本朝轶事,虽然有些夸夸其谈,温酌看了却印象格外深刻,谁料还真有这么一号人物。
“正是。传说皇上少时受奸人所迫,匿于山林为其所救。据说这位霜君殿下是隐者之后,乃是一位文武双全的璧人。”荣栎手里一边画着,一边八卦着过瘾,又对温酌道:“这位霜君是信奉老庄的,洪恩观里还供着霜君像来着,乃是一位国手所作,听我爹说画得挺像的,下回你去瞧了便知。”
温酌心道能迷得皇帝十几年不入后宫,自然要好好看看长什么样子。又道那话本胡编乱造,倘若那鸿雁真的生而有灵,这霜君又岂会早逝。

第21章 第 21 章

宫中无密事,温酌被殷鹤晟要去的事,转天温士郁就知道了。这天下了朝,温士郁特意同殷鹤晟一道从宫里出来,彼此免不了寒暄。
襄阳侯惯会做人,儿子又被这二皇子讨去做事,少不得要拍一拍洛王的马屁。
殷鹤晟素来冷情,不苟言笑,对襄阳侯道:“不过举手之劳,侯爷客气了。”
他原本就是要温士郁承他的情,太子急躁见不得外戚势大,他却不同。依他来看外戚也未必个个有建树,能做到襄阳侯这等地位虽说有他父皇的偏袒宠幸,真说起来却是襄阳侯自己有本事。
一个有本事的人,岂是根基浅薄者足以撼动的?倘若真要除去必当积蓄实力,才能连根拔除以绝后患。
不过他眼下却没心思对付外戚,不过意欲乘势而上罢了。
洛王在很多方面与太子不一样。
有人觉得洛王在很多方面不如太子。譬如出身,常人道母凭子贵,在这宫中却是子凭母贵。太子生母赵氏因是太后的外甥女,被封德妃,是宫中位分最高的女子,得掌凤印统领后宫。
而洛王的生母周氏,只得封澜嫔不说又早逝,便在这点上就输了一筹。
太子外家乃是康定侯赵承初,在这京中根基颇为深厚。而洛王的舅舅晋吕侯周长慕却常驻西北,镇守边关。
然而,这又怎么样呢?
洛王同太子最大的差别就是他有的是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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