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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玉阶 番外完结 (花见美晴)


他手足冰凉,一时不知如何自处,又强自镇定转头去看温酌表情。
温酌亦是脸色莫测,他或者有惊有讶抑或是尴尬为难,却是半点看不出怒意。
温酌道:“殿下厚意难却,只是温酌不过借着生辰与诸位亲友相聚同乐罢了,这礼物未免太过贵重。”
季庸心里也是大呼难办,只是此事乃王命难为,便是难办也要办了,脸上还要作出恭敬欢喜状,也是难为了他。
他自然满脸堆笑,道:“世子过谦矣。世子人品贵重,王爷甚是欣赏,是故身在千里外特命庸送来贺仪,望世子莫要推却,辜负了王爷一番美意。”
他说完又对温酌行了一礼,竟是告辞走了。
只恨温士郁这时方过来,拿过礼单一瞧,顿时无名火起面沉如水,只碍于人多眼杂不能发作。只让人先收拾了礼物下去届时再议。
上官九沉默半晌,冷眼将这些看在眼里。
他心中一时转过诸多念头,仍是难以置信,忍不住问温酌道:“酌哥儿,你同洛王是……”
温酌这才回过神,对上官九道:“上官兄,多有怠慢,实在对不住。这里头约莫是开席了,咱们还是先进去吃酒罢。”
他这瞎糊弄的话,便是常人也听出来了,何况上官九。
他未免心中失望,这时才觉出温酌与他到底隔了一层,以往还是自己自视过高了。
温酌却不知他如何想,他自己的心思如今早被那盒子里的东西摄去了。
他心里既埋怨殷鹤晟,又生出了一种奇异的幸福感,原本那些因为殷鹤晟不在京城远在异乡的猜忌疑虑忽然就被抹了个干净。
然而温酌又不确定,毕竟来的那个人不是殷鹤晟,他又知道些什么呢?殷鹤晟又是个什么意思呢?
他心里如打鼓一般,糊里糊涂地混了一天。
到晚间客人散了,才被温士郁唤到书房。
温士郁这一生顺风顺水,没受过多少气,然而为的自个儿生的讨债儿子生得气却强抵得过大半辈子了。
好容易儿子转了性,谁知惹祸的本事更甚从前!
温酌难得被他爹这么瞪着,也是莫名。却听温士郁问道:“你同洛王是怎么回事?”
这话问得直接,温酌被问得面红耳赤,心想这难道是要现在就跟他爹出柜了?
温士郁见他脸都羞红了,也是纠结,走了两圈,恨铁不成钢般道:“过去,你哪怕是包戏子捧妓子,爹也不说你什么,那些个不过是下九流的玩意儿。你要去玩去弄也不过就是花些银子罢了。今年春里你也算吃了教训,好不容易转了性子瞧着也明白了,怎么就又犯起糊涂来了?洛王待你再好,他也是王爷,你是我襄阳侯的世子,能去招他么?你长得几个心眼?玩的过他?”
温酌被他一通教训,已经傻了眼。合着在他爹眼里跟殷鹤晟好是比包戏子捧妓子更不能容下的?
“爹!我跟他哪儿是玩……”
温酌连忙辩解,架不住这嘴炮的功力实在敌不上温士郁,他爹两眼一瞪道:“不是玩的,你还想怎的?你是想把洛王给我娶回来做世子夫人还是想自个儿去洛王府给几位皇孙做现成的晚娘?”
温酌被激得背上一下子起了鸡皮疙瘩,可是让他承认跟殷鹤晟是玩玩的他也做不到,温酌着实是意外了,没想到在温士郁这边出柜压根就不是问题,问题最大的是对象是殷鹤晟。
殷鹤晟是什么人?温酌心里也清楚,人是皇子,虽然如今只是被封了王,但人家胜在有才干有胆色,怎么说也是奔着皇位去的。襄阳侯世子之流在他面前实在不值一提,这天下是皇家的可不是温家的,他再喜欢殷鹤晟又怎么样,人家总不见得不爱江山爱美人。
温酌自觉担不起这“美人”的称号,更别说殷鹤晟从来就不是什么风流性情。
倘若有朝一日洛王得封天子,那他温酌又该如何呢?
温酌忽然就迷惑了。
如果是这样,那他将置于何地?这锦盒里的玉器又是什么用意?
殷鹤晟的拥抱和吻又算是什么呢?
温士郁虽数落他,这礼倒是没叫他退。如今襄阳侯一门和洛王乃是一条船上的关系,若如今直接把礼退了,未免让殷鹤晟面上不好看,是以温士郁也只得教训温酌几句而已。

第85章 第 85 章

郎州下了一场雪,殷鹤晟醒来时外头的天地仿佛都被染成了白色。他呼出一口气,很快被冰冷的空气凝结成一团烟雾,并且迅速散去。
洛王来了这些日子和羌奴小战无数,大战几次,渐渐也摸清了羌奴的战术。
纸上谈兵无异于自寻死路,为将者总要亲临疆场,受过这血肉厮杀的洗礼方能领悟实战。
晋吕侯周长慕乃是个智将,在西北这些年早摸透了羌奴的性子。殷鹤晟亦不是狂妄自大之人,他的作风历来是开言纳谏,身边这些将领进的谏言他都听在心中,务求仔细筹谋,克敌制胜。
有些人能享福却不能吃苦,生于锦绣堆的贵人尤其如是,殷鹤晟则不然。自到军中,他的起居食器俱是素简,连三餐亦与将士同列。他于收买人心上素来是得心应手的,一个愿与将士同甘共苦的王爷自然比锦衣玉食难伺候的王爷要使人敬佩。
武将们比较实在,对于外行向来是不待见的,便是皇子王孙也不例外。战事为大,前朝有云“一将功成万骨枯”,胜利乃是用人命浇筑出来的丰碑。若是主上昏聩平庸还自以为是,那兵士的处境就更是险恶了。
然而殷鹤晟并不平庸,他于兵法上自有一套想法,又能将旁人的建议融合其中,行事雷厉风行,又崇尚以身作则,因而虽来的时日不算长,却在军中威信日盛。
周长慕治下严明,洛王也不逞多让,自军法处置了几个京师来的兵痞后队伍肃整令行禁止。
早间甥舅俩操练一番,又遣人巡查各处,这才坐下吃饭。
因下了雪,这边塞又天寒地冻,即便在军帐内也好不到哪儿去。周长慕便遣人生个火盆来,两人坐着吃了馒头配酱菜,又喝了碗热茶。
这时顾辛慈从外头进来,喜道:“殿下,温公子的床子弩果真极妙!”
话音刚落,便被后来的裴云斥道:“殿下王帐岂容你这般没规矩!”
顾辛慈这才觉出自己失态,连忙告罪。
说来此人也是个奇才,虽有功名在身却喜好鲁班术,钻研机巧很有些门道,便投在洛王座下出些许智术。他自得了温酌的手绘不知琢磨了多少时日,又领了几个工匠试了几次,总算能给洛王一个交待了。
殷鹤晟听他一说亦起了兴致,便起身随他一同去看,只见一架木制弩床横陈,前中后三张大弓由滑轮合为一体,箭置于牵引槽中,弓弦由钩子链接着牵引绳被后方绞轴转动,看来颇是巧妙。
殷鹤晟将这床子弩仔细察看一番,问道:“此弩射程如何?”
顾辛慈自得道:“启禀殿下,属下前日验证此弩射程不下五百步!只是这弓弦尚且还有些许瑕疵,若再改改,说不得还能更远!”
周长慕听罢顿时改色,殷鹤晟亦是面露笑意,道:“此言当真?”
顾辛慈道:“这样大事岂能作假,若辛慈胡说,殿下尽可责罚!”
殷鹤晟点头,道:“若真得如此,便要记你一大功!”
顾辛慈立时喜形于色,道:“殿下放心,此事尽可包在属下身上,管保将那羌贼首领射个人仰马翻!”
这床子弩体量颇大试起来难免兴师动众,殷鹤晟又嘱咐顾辛慈将这物件务必稳妥保管。此物事关重大,顾辛慈万不敢轻忽,自然连连答应。
等回到大营,周长慕尚在感叹,只说若早些得了这样助力,这西北连年的战事说不得便是另一番情状了。
他难免又问起弩床的出处。
殷鹤晟也不瞒他,直说是温酌所作。他提起温酌,嘴角便自然地勾起,连口气也是和软的。
周长慕倒是意外,温酌纨绔的名声他历来是知道的,竟不知他如今还能有这样的长进。只是见殷鹤晟提起他,眼角眉梢仿佛带了几分笑意,令他不由深思。
提起温酌,殷鹤晟不由得就想起那个午后。说是温香满怀亦不足为过。
温酌不同于女子,他虽是少年到底骨量不似女子娇弱柔暖。
然而殷鹤晟心中却不愿将温酌与女子相提并论。
他敏锐聪颖,狡黠灵动,眼里仿佛盛了一泓清泉,明亮清澈。便是头发也格外黑亮,在阳光下闪着别样的光华,抱着他便如抱着一团善意的温暖。
温酌就是温酌。
殷鹤晟如是想。
他从不知自己竟会如此喜欢一个人,连自己都觉得意外。

第86章 第 86 章

殷鹤晟即便冷心冷情也不是一日铸就。他年少时也曾天真烂漫,只这宫墙之内岂是容人安枕之地?
太后向来偏宠赵氏,赵氏生养的皇长子又得封太子。他从幼时便知这宫闱之中乃是赵氏的天下,暗处的克扣排挤,明处的咄咄相逼,渐把他磨出了棱角,然而这棱角尚未磨砺为刺,他母亲却因病故去了。
澜嫔之死多有疑窦,她虽体弱有肺热咳嗽的旧疾,却未至咯血不医的境地。何况太医院提点、院判、副使诸多医官竟是无一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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