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几百年,生前又是一心谋划大事,别说三宫六院,连个皇后都没娶着的永安帝默默地看着底下手牵手的两对,真是吃了好一大口狗粮啊,偏偏人家还不是故意秀的。
“阵法是为了暂避锋芒。”
永安帝当日一举灭杀数派长老,却也知道力敌不智,只能与众卿退守京城,且结阵阻断联系。也是他速度快,不然真的等几大派把太上长老之类的请出来,他再天纵奇才都走不脱,那么之后的打算更别提了。
为了保持威慑也好,为了保住众人性命也罢,他只能弄出了这样的死灵之地。灵力被封存在人体之内,此地无可修真之人,但生病或是受伤,他们都可迅速痊愈,然而时日一久……这里的灵气居然只见消耗不见补充了!
可以管得百年,却算不出千载,封灵阵耗尽了他的生机,只余残魂守在帝陵,因供奉信仰长存,而后人的事,总有后人找到出路,而今千年已过,出路来了。
他唇畔隐现笑意,“你们以为,自己为什么可以走到这里?”
第55章 喵
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顾玉竹身上。
永安帝不由得哑然失笑,所以那些后辈们是把他当成了怎样的圣君了?爱民如子就罢了,难道他还会爱到千年后的子民身上去?如果这里但凡是个人就能进他的帝陵,他干脆连残魂一并散了算了。
千年前他放着中兴明君不做,去当了个亡国君,狠狠坑了一把修真界,或许也并没有太多的理由,就是因为他想,而且他也能。倘若没有修者的事,他任性妄为一把,说不准成个青史留名的昏君也不一定啊。
都是骂“替古人操心”的,他一个古人却要为今人操心,哦,对了,他现在连人都不是,只剩条魂儿了!
但是当年的事得收尾,他只是没想到善始善终的终,要一直等到今日。
“你身上有隐龙之气。”永安帝看的人却是苏牧。他等这样的人等了太久……果然还是那些小辈太不争气了!
苏牧愣了一下,颇有些感动,“不过代理几日城务,百姓竟信我至此?”
永安帝:“……”
并不想委婉地提醒有人自作多情了呢!于是永安帝慢吞吞地直接开口了,“朕的意思是,苏家出了个皇帝,或者是会出个皇帝。”
西京是号称龙兴之地,但百姓不过数万,还只是他们珉朝的都城,是谁给苏家小子的信心,只要管好了这么个城池,就算是土皇帝了?城主换了几十个了好吗!早几百年前,若有雄才大略的城主重回外界或可借势争一把天下之主的位置,现在……好气哦一千年才来了这么一个自带龙气的!
苏牧:“……”
好尴尬啊→_→
凌琛不着痕迹地挡住永安帝的目光,“那么要我们怎么做?”
即便师兄身上带有隐龙之气,那又如何?怎么可能把所有的事都推到师兄身上去?说“我们”,当然就是要一起担着的意思。
“阵法以朕的龙气和千年国运为根基,除了苏牧之,谁也不能碰触阵心。”永安帝并不在意凌琛一身剑意,寂灭剑意又如何?他不是开国的帝王,却也在战场上滚过几道,和什么剑修魔修动手不是一次两次,专修杀之一道的修士更碰见过不少,那样滔天杀意,才是令人心头发冷。
千容说赤霄真人和折花真人关系好,倒不是说假的,苏牧的确对一些阵法有了解,而且越是偏门的越找过来路,是以一听龙气国运之类的,他先反应过来了,“困……困龙阵?”
厉害了我的哥!
困住的龙除了永安帝本人还有哪个?
“与天道相争……”苏牧发现面前这位帝君大概是疯了,珉朝自永安帝之后,至少还能存活个几百年,而身为修者,还是个炼虚期的大能,不去突破再活个千年也不是问题,然而困龙一起,就成了今日的局面。
“与其让别人胡乱更改国运,借龙气成事,不如朕用了去。”永安帝眨了眨眼,笑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顾玉竹哽了一哽,终于发现其实传说中的陛下并不是手札记载里那样的脾性,只听他朗声大笑——“千古流芳的明君,伴着的必是仙人下凡的帝师贤臣,而朕的臣子,应当由朕来选,政令应为朕心所向!”
他宁可当个小时了了,大时昏庸的亡国君,竟也有幸,威震两界,哪里不值了?
一阵沉默之后,苏牧出言询问:“我要怎么做?”
没有处于那个位置上的人,大概也无法妄言论断其功过。何况他们来这里也不是谈古论今,坐而论道来的,还是得拿出具体的办法来,只是……
“祭天。”永安帝起身,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玄色龙袍包裹着他依旧年苍白的身躯,墓中光影明灭,掩住他眉目深邃的半面容貌,无端令人心生寒意。
凌琛手中的剑已经暗蓄锋芒了。
苏牧按着凌琛的手,把吐露锋芒的剑硬生生摁了回去,又问:“怎么祭?”
这回连顾玉竹都忍不住往前走了半步,想要拉住一向稳重却突然鲁莽起来的苏牧了。
“朕以为,你会怀疑朕。”他微微一笑,挑起斜飞入鬓的剑眉,俊美却阴鸷的面容瞬间生动起来,“譬如说趁机夺舍或是血祭之类的。”
苏牧不避不闪,目光清正,他同样报以微笑,“陛下谋算天下大势,也会屈尊谋算我一个小辈么?”
“你可不是朕的臣民。”
“然而西京城内的百姓,却是牧之牧守一方的责任。”苏牧不曾没想过,他年少时娘亲的殷殷期盼,却在他步入修途多年之后,以这样的形式达成。
当过皇帝的人可不会被一两句好听的话就打动心神,不然朝中文武都道个“陛下万安”,他还哪个都不能下手动了?不可能的。所以永安帝还是按着自己的步调,给出了两个选择,“按照仪式祭天,彻底关闭困龙阵法,从此死灵之地与外界相连;以血祭阵,以一半的血换取通过权,离开死灵之地,再无回返,你选吧。”
成功离开了死灵之地的人当然是有的,不然这样的名声是如何传出去的?不过在有大机缘且逢上六十年一度龙抬头的祭祖日了,也有机会听见永安帝的声音,知晓离开之法,然而离开之后,失血倒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他们停滞的修为即便回到修真界都无有寸进,反而继续倒退,以至寿终正寝。
他们本该选择后一种的,毕竟以前的所有人都是这样。
当然,以前那些人也没得漾_→
苏牧往前走两步,广袖长袍衬得他身材纤瘦,旧伤未愈更是令他略嫌病弱,只有始终挺直的腰背,还看得出天极宗内那个天之骄子的风度,清雅如竹,巍然如玉山,“怎么祭天。”
稳居龙座的君王终于缓步走下了禁锢他多年的位置,汉白玉的石阶一阶一阶直铺至苏牧面前,于是他慢慢走过来,正对上了愣在原地的青衣修士,再伸手一拉一拽,把人抱了个满怀。
苏牧:“……”
凌琛:“!!!”
分明是不紧不慢的动作,甚至伸手时也称得上从容,结果苏牧却有种被锁定的感觉,居然丝毫不能动弹,就被抱住了。带有薄茧的手冰冷彻骨,但瞬间吸纳到他体内的金色光芒却是温暖又厚重的,手指上突然扣住了一枚赤金龙纹指环,苏牧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么我去准备祭天大典。”
与其说是阵法困住了永安帝,不如说是天道的束缚,要破阵,自然只需要永安帝对天道低头,所以才说有祭天一事。不过真的要上呈天道,永安帝必须散尽一身龙气,那还不如便宜了自己看中的后人。
“师兄,你怎么样?”凌琛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更恨不得用剑锋搅烂了被人寄生的指环,“我……我不放心。”
比起生闷气,还不如直接说出口,凌琛很了解自家师兄——比如说事成定局,他说什么都没有——好了,还是决定直接做吧。
又是光芒大作,较之方才的声势浩大,这次就有些润物无声之感,光只亮了一瞬,就如浓墨遇水,晕开在苏牧身周,然后指环上浮起了一个人影——永安帝拂袖大怒,“死都不让朕死个安心?”
讲道理啊,他在这里闷了千年,好不容易等来了终结,现在不过是找个看得上眼的人打发一下时间,顺便在阵法关闭之时,他残魂消散之刻多拖延几日,好看看最后结果罢了,为什么还有人这么怼一个一千多岁的老人家!
“唔……啊~”苏牧一把捂住后腰,硬是压下脱口而出的惊呼,恶狠狠地磨了磨牙,“凌小琛!”
衣物遮盖之下,墨色凤纹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游走,一时是翅膀划过了脊柱,一时又是尾羽搔过了腰窝,带来阵阵痒意,与之相反的是丹田处涌出的熨帖暖意,一股股地包裹住未消化的霸道龙气,帮着一一炼化了。苏牧深呼吸,压下了一把融了指环再揪出师弟揍一顿的冲动,发现自己真的特别好脾气。
凌琛心满意足地又突然出现在苏牧身后,双手环住其腰肢,一本正经道:“检查过了,没有危险,但是还是要提防一二,所以师兄我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