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冷哼一声,低声道:“可是他在闭关。执法长老倒是在,但显然对凌琛不甚重视,他不是会破例的人,却直接收了徒……怕不是人情所累,到底心有隔阂。等事成之后,不过是门内争斗,不会闹得很大,药峰剑峰风头虽足,人却少了点,不足为惧。”
如果两峰联合,他们玄机峰压力就大了,可赤霄和灵犀的性子……凌琛和苏牧关系倒好,正是因此,才更不能让他们成长下去啊。
“只要无人知晓是谁动的手就行了,或者是没有证据。”更面善的那位反而更果断狠辣,三人言语间,已经定下了苏牧的结局。
苏牧是不会想到吴越如此丧心病狂的,他在丹霞峰上地位超群,开始还有羡慕嫉妒恨的人,后来他也算长袖善舞之人,兼之尚药坊给丹修提供了不少便利,利益绑在一处了,跟他玩心眼的人就少了,同门相残更是只在话本里听过。
而眼下更重要的是善后。他苦笑着去寻了明尘,“骇我一跳,也不知吴越是歪打正着还是有心试探,是我思虑不全啊。”
“未能出力相助……”明尘眼底略微懊恼直白地显露出来,他笑了一下,又叹口气,“没了修为在身,才觉得不自在了,幸遇贵人才是。”
苏牧不客气地接受了“贵人”这一称赞,因为他今日确实是有好东西要带给明尘——蕴灵补身的丹药,还有一张薄薄的画纸。
“多些保障,想来落月更放心一点。”苏牧把画纸徐徐展开,上面绘着一个清秀的少年人,输入灵力激发之后,画卷融入明尘体内,一阵水纹似的波动漾开,他已然变幻了面貌。
三千青丝披散而下,面容也慢慢更改,不变的唯有一双眼睛。人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也是有道理的,因为眼睛生的格外出色,本只算清秀的少年竟十分引人心折,想来落月看中的,就是这一双眼。
苏牧暗自感慨两声,又含笑道:“友人所赠的画影儿,每隔十日,吸纳一回灵墨,可以续得一载。”
听出苏牧不愿透露那位友人的信息,明尘并不多问,眼中虽有好奇之色,却无觊觎之心,手中常拿的佛珠缩成手串隐没袖中,才算是伪装彻底了,再寒暄两句之后,他在送苏牧离开时劝了一句,“观那位的面相,不是易与之辈,恐有虎狼之心,万望小心。”
天生慧眼,可以识人。吴越来找事,明尘无法出手相助,但仍时时关注,对吴越的了解,不比总被吴越找麻烦的苏牧浅,因为无论如何掩饰,一个人身上的因果线和孽债是藏不住的。
“我去师兄那里一起修炼吧。”过来只出了一剑,一直没说话的凌琛开口了。
苏牧当然是不会拒绝,然而话一出口,他才反应过来乖巧的师弟说了什么,当即满头黑线,“执法长老……师伯他知道嘛?”
凌琛垂眸,淡淡道:“无妨,师父令我有疑惑时便去问他。”
对比赤霄真人,执法长老对自己的徒弟算得上是冷淡,大概是性格使然,但宗内又有了传言,说的也就是凌琛不为执法长老所喜之类的。与凌琛上回自己刻意引导的不同,这回的流言没有被宣扬得很厉害,可慢慢扩散开来竟有几分深入人心了,而凌琛这时候说要离开问剑峰!
孩子熊,不听话,多半是惯的,揍一顿就好了。
然而自小到大,除了我,还有哪个肯惯着他呢?苏牧这么想着,又念及凌琛是为了自己,更不好动手教训人了,僵持半天,还是应承了。
果然,次日流言仿佛被证实一般,还多加了一种说法——凌琛不惜违逆师父,也要与丹霞峰交好,才是执法长老不喜其的原因。而现在凌琛都跑去丹霞峰住下了,执法长老一句话都不说,还不够表明态度吗?
“没眼色劲儿的,执法长老会是斤斤计较之人,哪来的如此剑道,而且……”李宽对着自己引过路的小师弟还算看顾,问过来了就不吝于指点一二,“凌师兄可以任意取用问剑峰后库。”
当初帮凌琛演戏,鞭子哪来的?凌琛从问剑峰那找来的,虽说执法长老不看重那些,但是李宽从里面就看出来了态度。执法长老不去管小事,但凌琛毕竟是问剑峰的人,无论收徒是否有隐情,结果是已定的。
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是凌琛住到丹霞峰后,见自家师父次数反而比以前多了,抽查练剑进度,指点剑法,甚至对苏牧都有所指点,然后再去赤霄真人闭关那片晃一圈——执法长老是半点没把宗内传言放在心上。
苏牧纳闷着呢,他这小半年,见了执法长老三次,还都是在自家地盘,莫非执法长老面冷心热,如此关注徒弟?
“赤霄师叔闭关日久,师父应是觉得寂寞了,毕竟是多年好友。”凌琛对苏牧的疑问,是这样解释的。
苏牧:“……”
不,我还是相信执法长老面冷心热好了。
说起来都过了半年了,苏牧和明尘的关系自然不再是客套的陌生人模式。一个在宗内一个在宗外,要说多亲密也是没有,不过多少可以称作好友了,所以明尘对苏牧陆续说了两件事。
一件是那回闹剧之后不久就说了的,吴越之所以找麻烦,源头在玉心宗芍华那里,按落月的原话——“是个挺可乐的人。”
吴越和芍华能迅速勾搭在一起,人家是有共同语言的,都认为父传子,师传徒是正统。打个比方吧,吴越一直认定天极宗宗主之位应该是他爹的,因为他爷爷是上任宗主,而现任宗主除了修为出色一点,甚至都不是他爷爷的徒弟!而芍华,凡俗界的公主出身,最认同这种道理,所以在她眼里,就像凡界皇家夺嫡一样,她是宗主亲传,讨好玉衡宗主就够了。
自矜身份,竟至于斯。
落月忍不住和明尘吐槽,“要是这么说,本公子至于这么悲惨地应对那些诡谲伎俩吗?我觉得道修脑子都有坑,嗯,佛修和道修不一样。”
啊,后面那些私话,明尘肯定不会对苏牧说,还给自家人拉仇恨的,即便落月就是个擅长拉仇恨的人。
第二件事隔了半年,明尘对苏牧和凌琛有了足够了解,才慢慢松口透露了出来,和落月想的一样,事关重大,总不能随意托付信任。这事是苏牧一直记挂的,落月关于凌家的消息来源。
说落月就是巧合关注了一个凡俗界的灭门惨案,唬小孩都不信的。事实上,落月的消息是有人主动透露的,可是以落月,甚至于当时身边几位元婴化神期的修为,都无法察觉那人底细……无法抵抗的力量,只能屈从,是魔道一贯的处事法则。
苏牧顿觉悚然,“那人要求落月透露的消息?是盯上了小琛?”
明尘点头,他未曾亲见落月所说的黑衣人,无法识别眼相,但据落月所言,“但是以他修为,没有直接动手,或许不是恶意。”
是望子成龙,或是其他的心思,总之,黑衣人对凌琛的成长有所期盼。
“然而我们不知道,他是要养蛊,还是……出自善心!”苏牧遇见凌琛的事,难免不冷静了,相处久了,感情深厚比之前是更上一层楼的。
凌琛比他淡定,是死劫就闯,是好意就收着,难道他会因为别人的未知谋划,就放弃变强和复仇?不会的。握紧苏牧的手,凌琛笃定道:“落月要结盟?”
明尘微笑,如迦叶拈花,轻声应道:“是。”
即便能相见的机会极少了,落月还是对明尘无话不说——找个道侣,是一起过日子也要一起担事情的,危机不说清楚了,临到头了才连累人吗?
按落月的意思,无论黑衣人什么意图,他和凌琛结盟,一点不亏。若黑衣人要害凌琛,却只敢以此迂回手段,那说明凌琛的底牌更大,加他一个筹码,凌琛迟早翻本;若黑衣人是凌琛哪来的长辈,那有这么个人铺路,凌琛前途可期,更不亏。
兜兜转转,落月公子还是他们一伙的人啊,至于是下属还是盟友,端看日后修为前程了。苏牧和凌琛都是明白人,当即对明尘表态,“合作愉快。”
对于不知来路的黑衣人,不管以后如何,落月和苏牧都是一般态度,俱是防备居多。当然,只看修为差距,和黑衣人所作所为,现下是怎么都不能说要怼他的,但是人当有远虑。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可是人有远虑了,也难免在近忧上栽个跟头。
第44章 喵喵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这话说的过了点,不过一喜之后又有一忧,也是难以避免的。如果说明尘带来的消息让苏牧感念于心的话,那么华素传过来的消息……早知道就该弄死她!
不能怪苏牧不懂怜香惜玉,还心狠手辣,实在是哪个人遇见明知要被算计,还不得不栽进去,那心情都好不起来。而且吴越三天两头找麻烦也是很令人不快的,哪怕没得逞过也一样,而一切的源头就是华素!
“他真的会出来?”吴越在这种时候,是顾不得博取美人的好感了,而只要事情一成,这位芍华师妹,自然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了。
美艳如芍药的女子娥眉轻挑,凤目里带着厉色,玉心芍华的玉牌垂在腰间,被反复把玩,她没有理会吴越的变化和隐隐的紧张,胸有成竹地微笑道:“苏牧之重感情,他去凡俗界可从不是去斩情的,所以苏家有事,他不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