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枚有些心急,她费劲心力做成这一局,用尽所有人脉促使太子林焕旁观,不能这样反而成就了李明佑的美名。
她步履轻移,上前姿态优美的行了个半礼,把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才声音轻缓的说道:“各位长辈宗师面前,本不该乔枚多嘴,只是师父性情爽利不善言辞,枚儿代师父向明佑公子道歉,师父并无他意,只是一心为太子殿下,不愿殿下的冠礼出现什么意外,也免得公子无意中惹祸上身,还请公子见谅。”
说罢,又是一个同辈礼。
明佑看着她挺直的腰身因为行礼而被衬托的格外纤细,明丽的大眼清澈又真诚,似是不经意露出的修长颈子,从这边看过去最完美角度的侧脸,明佑玩味的笑笑,若真是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就算没被迷住也不会忍心再同一个漂亮的女子计较,可惜这些在上辈子是影帝的安然眼中,这演技顶多能混个群演。
眼角瞟过身边的人影,见并未有所动容,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多谢严明宗师和慕斯公主的关心,我虽年轻些,也知道轻重。公主殿下和严明宗师是慕斯的贵客,刚才是我莽撞了,还请公主殿下指教,免得扰乱了太子殿下的冠礼,在其他贵客面前闹出笑话。”
乔枚如水秋波正要送向那人影,一听这话也僵在了原地。一句一个慕斯公主,简直是在明晃晃的说她邻国公主这样关注理湖国的太子是在套近乎心思不纯。
乔枚咬咬牙,严明却立刻高兴了,“你知道就好,这样低劣的原玉雕成的美玉也敢送上王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花颜色秾淡不均,茎也凹凸不平,最可笑的是这藕,竟像是还沾着淤泥,这般污秽的东西怎配呈到帝王和太子的面前。”
第26章
单纯些的宗师们听不出明佑话中的潜意,只觉得严明这般苦苦相逼简直欺人太甚,更何况李明佑这芙蓉雕的颇具神韵,与现下玉师们追求的精巧细致不同,不限于高级纯净通透的原玉,反而能因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拙朴,把低等级的原玉修饰成高阶的美玉。
本来满是发现了一条新道路的欣喜,却被严明说成污秽的东西一番羞辱,这些宗师心里不快,看李明佑的身姿挺拔的站在中间,不言不语,俊秀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嫩,忍不住更加偏向这个年龄与自家子侄相仿的青年。
当下就有几个脾气爽直的宗师欲要上前与严明理论,贵族们在看到一个踱步而出的身影时,齐齐躬身行礼,退后了半步。
林焕缓步上前,在众人恭迎中站定在两块美玉面前。
严明一惊收了声音,看着林焕伸手附上了龙凤呈祥玉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加志满意得的睨向李明佑。
“太子殿下,这块美玉是乔枚公主亲自赌出,严明宗师雕刻的龙凤呈祥,旁边那块是新晋宗师李明佑主仆二人的荷花,想要在您冠礼当天献上。不过当天两位宗师还各有贺礼,小人想着择日不如撞日,殿下您今日出宫,正好提前品评一下。”
一个年纪不大的内侍笑嘻嘻的向林焕介绍着两块美玉,见林焕先看向了那块龙凤呈祥时,语气更加热切。
“在各位宗师面前,品评倒是不敢说,不过,”林焕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那小内侍,“这块龙凤玉雕,龙也就罢了,只是少了几分气势,这凤,脸大喙尖尾短,乍看上去怪异的很,倒不像是华美大气的凤凰了。”
脸色青白的乔枚看着气势凌厉的太子伸手拨开那龙凤玉雕,仿若那只是块不值一提的路边顽石,珍重的捧起旁边的福禄寿荷花。
“至于这芙蕖,吾甚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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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皇儿,来说说那个小宗师。听说是个清秀的孩子,雕工也不错,还送了你一朵芙蓉花,皇儿很是欢喜?”
“是。”林焕环视一周,取下放在博古架上的一个沉香木盒子,“沉戟,把这个送到迎宾馆,留在那里保护李明佑。”
暗处走出一个高大的青年,沉默的行了个礼,双手接过木盒就默默的退了出去。
跟着林向洪的王喜在一边啧啧称奇,这沉戟是太子殿下从战场上带下来的,因为立下大功又不愿做官,太子殿下就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别看他平时一副默不作声的样子,其实手段那叫一个狠辣,在皇帝和太子面前,比起其他的皇子还要更有几分脸面。
现下居然被派去做这样的小事,王喜小心的看了一眼被摆在书案上的玉雕芙蓉花,心里对这李家公子更多了几分计较。
“哈哈,难得我这冷心冷面的皇儿也有了小儿女的情思,来和父皇说说,送的是什么好东西啊?”
林焕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宫里的钉子该清一清了。”
“是啊,人老了啊,年老体衰不当事,纵的一个个胆子越来越大了!”
王喜想想皇帝陛下上马能提枪,弯弓能射雕,一顿能吃三碗饭的英姿,本就低着的头更低了三分。
“父皇老当益壮,龙马精神。些许小事,丝毫不费精神。”
“唉,儿子有了心上人,可怜的老父亲就要被丢到一边没人管了,儿女都是债啊。”林向洪一边念叨着一边可怜的小眼神瞄向林焕,见他丝毫不为所动,才慢吞吞的转身离开。
“去玉和宫瞧瞧我那令妃。”
迎宾馆里,被皇帝陛下好奇不已的沉香木盒正工工正正的摆在明佑面前。
白果简直按捺不住好奇心,就连一直沉默寡言的沉戟眼神都不由自主的飘过木盒好几次。
明佑手指在盒盖上摩挲了几下,打开了盒子。
耀目的光华闪烁而出,美玉的光彩要比最顶级的翡翠还闪耀,明佑微笑,白果目瞪口呆,沉戟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想到殿下宝贝的藏到博古架最里层,每晚都要亲自打开查看的竟是一整匣高级美玉,绚丽的色彩简直晃花人眼。
沉戟看了一眼微笑的青年,气质淡然安逸,显然并不适合这样繁复华丽的颜色,不过看他喜欢的样子,太子脑缠粉沉戟面瘫脸表示:殿下做事,果然自有其深意。
玉和宫里,令妃满脸恭敬爱慕的看向林向洪,仿若在看着自己的主宰,自己的天神。
目光追随着林向洪的背影离开,令妃慢慢松开紧握的手指,尖锐的指甲刺进了白嫩的掌心。
冬梅小声惊呼,示意其他宫人下去,亲自去取了伤药,跪在令妃脚边小心的用帕子沾上伤口。
“冬梅,你说我当初是不是就不该入宫?”
“娘娘!”冬梅脸色苍白,双腿都没了力气,简直要瘫在地上。
“你也怕了,对吗,你也怕我了。是了,连我自己都会害怕那个疯了一样的自己。”
冬梅怯怯的抬头,娘娘眼中不见了越积越厚的冷厉狠辣,反倒是充满了茫然绝望。
冬梅心中一痛,大着胆子把双手放到娘娘膝上,就像是初进宫时小姐受了委屈只敢在深夜偷偷的哭,她唯一能给的安慰一样。
愣了半响,令妃收起眼中的颓然,不复年轻稚嫩依然美艳的脸上勾起一抹端庄高贵的笑,拍拍冬梅的手,道:“这皇宫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场所,能在这世间最繁华富贵的所在翻雨覆雨,本宫不悔!”终是有两滴清泪顺着翘起的嘴角缓缓流下。
她年少刚入宫时,也曾幻想能被这个至高无上的帝王疼宠爱护,她以为她做到了,她宠冠六宫,她掌管凤印,她甚至能违背祖制把非儿接到身边教养。
她以为她没被封后只是因为怕外戚专权,所以她安安心心的住在后宫,从不干涉政事,甚至连家中女眷请安都从不多留。
令妃闭上眼,暗笑自己痴傻,林向洪那样狂傲的人怎会因为害怕而改变主意?只不过是看自己听话懂事,所以就像宠爱小猫小狗一样多宠爱了几分。
而自己为了这份宠爱,去争去抢,甚至不知道残害了多少宫女下人低位嫔妃的性命。
手上沾满鲜血,梦中无法安眠,镜中人似血般的红唇刺的她眼睛生疼。
但是她不悔,是的,不悔,她还有非儿,她的孩子。她的非儿明明那么优秀,凭什么不能坐上最尊贵的那个位置!林向洪,你想让我认命,令妃眼神隐现疯狂,做梦!
迎宾馆里,本来简单干净的房间焕然一新,梨花木的案几上摆着青花瓷花瓶,旁边三足紫泥小香炉里传出袅袅的水和香。
旁边还有几个大箱子,里面装着满满的金银玉器,苏绣蜀锦,古玩书籍。
明佑有些哭笑不得。看来不论哪一世,霸总追求的方式都是买买买送送送。看来上一世因为身份原因还收敛了一些,毕竟包养的名声不好听,这一世两人之间再无阻碍,林焕的“赏赐”就源源不绝的送到了迎宾馆李明佑的手上。
乔枚目光悠长的看向那个方向,林焕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了,他甚至把沉戟都送来了迎宾馆“保护”李明佑,看来她的行为已经引起了林焕的警戒和不快。但是凭什么,自己的相貌家世有哪一点配不上他,李明佑只不过有个宗师的身份,就想一步登天?
乔枚眯起了一双似水明眸,现下林焕不过还只是太子,在登上皇位前,一切皆有可能。谁知道最后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