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洋是元清远和国外的几个朋友注册的公司的中文名。
排在队伍里的学生们眼尖地看到和学生会宣传部部长柯柠一起走来的人,不正是他们手中彩色宣传页上的人吗。
“快看快看!是元清远!哇塞,真人比照片还帅。”
“元清远据说以前也是从我们学校毕业的呢。”
“我表姐听说元清远要来演讲也超想来,可是工作耽误了。我听她说元清远以前还在我们学校百年校庆上演出呢,网上还有他的表演视频,我昨晚循环了好几次,叼炸天了!”
晏许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高中的时候很喜欢一个歌星,拿攒了好久的饭钱买了那个歌星的演唱会门票,虽然只是最普通的外场票。那晚,歌星身上的服装他根本就没看清楚过,也没看清歌星据传整过的鼻梁,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周围拥挤的人群和鼻尖充满的各种异味,实在是静不下心欣赏偶像的歌喉。自那以后,他对这种人满为患的活动都敬而远之。
不过,他还是尽心地在元清远的提示下,脸上牵起温和的笑意,一边向排队的人们打招呼,一边脚下步子不慢地随柯柠从偏门进了大礼堂。
演讲很顺利。
虽然开头的时候,不出意料需要晏许先控制身体,可是之后看晏许发挥良好,元清远就退在一旁,让锲而不舍练习了两天的晏许可以发挥一下他努力的结果。元清远在通过身体五官传来的感觉中由衷地体会到一股欢愉后,便明白自己这样的决定没有错,即便他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即便他才是应该站在人群前接受如雷般掌声和敬佩崇拜的目光的人。
可是,他和晏许,难道真的不是一个人吗?
演讲结束后,晏许和迎上来满脸激动的柯柠道个别,心情舒畅地推辞了他的晚宴邀请,独自一人绕道在校园的小路上。
晏许悄悄留意了四周的环境,没看到什么人。此时正值晚饭时间,学生们都涌去食堂或校外觅食。难得见到几个手抱书的也都行色匆匆地走过去,根本无暇顾及这边的小路是否有人,更何况小道虽然环境优美宜人但却绕了一大段路,实在不是赶时间的人理想的选择。
晏许右手握拳在空气中重重地挥了一下,神色难掩亢奋:‘清远清远,怎么样怎么样?我表现不错吧~’
‘恩,不错。’元清远虽然不能直面晏许兴奋的心情,但是从脸上传来的热度和强烈的心跳,以及晏许得意的声音,他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晏许的心情。
‘嗨(四声),总算没给你丢脸。’晏许唏嘘一声,紧绷的双肩放松下来,身上散发出与刚才在舞台上的镇定完全不同的活力。
元清远一愣:‘你在意这个?’
‘你这话就奇怪了,我不在意这个,我干什么费那么大力练习一个演讲?这是我头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讲那么多话,还顶着的不是我的脸。在我那个世界,我顶天了也就和我家教要辅导的小孩一次性讲很多话,那还是一对一的。我感觉我回去了以后都可以去开个关于怎么做演讲的辅导班了。’
‘……反正用的是我的身体,别人不会知道是你在演讲的,所以不那么努力没什么的。’
‘嘿,兄弟,看你说的,难道不正是因为不是自己的身体反要更费心点吗?换了你到我身上,你大概比我还用心呢,我那点努力算什么。’晏许挠挠后脑勺。
元清远轻轻嗯了一声,他沉默地看着前方的路,感受身体走在石板路上的微微震动。他没有开口否认,心里却也不怎么认同。许是这几年的经历以及晏许口中的现实让他不再单纯,与此同时,湮灭的也许还有他心底对世界的热情。
他本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是现实总是逼迫他看清事实,让他不得已去质疑周围的一切,包括自己。
晏许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元清远的沉默,转念一想也可以理解到分毫,他心里也无奈得很,只能试图转移话题:‘清远,你那音乐老师办公室在哪?’
‘前面路口左转,那幢白色的大楼就是,在二楼东侧。’
‘能给我讲讲这个音乐老师吗?’
‘没问题。他姓商,全名商溯岩,音乐系教授,如今也有35了吧。’
‘这么年轻?’
‘是啊,他在任职教授之前是一名钢琴演奏家,在国际上也享有盛名。我和他认识说来也巧,还颇有渊源。那天是刚开学的第三天,因为住校没钢琴,我就溜到音乐教室练琴,忽然听到隔壁也有琴声,和我谈的是同一首曲子……’
元清远正有些惊讶,但是手下没停,继续弹奏,心里也开始留意隔壁的琴声。
不知道是不是隔壁的也意识到这种惊人的巧合,似乎也有意地开始和元清远合奏。那本是一首四手联弹的曲子,元清远只觉一呼一吸的功夫,对方就毫无突兀感地转调成了另一个声部,与元清远手下的旋律相呼应,成功地演奏出了这首四手联弹钢琴曲的原本的面目。
元清远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和他有同样的感觉,他只觉得发自内心的兴奋,是伯牙遇到钟子期的那种高兴。他们之间的合奏透着奇妙的默契,其中的感情流转也带着令人心动的温柔和潇洒。
一曲结束后,元清远有些忐忑地走到教室门口,对着那扇门犹豫不决。
没料,门忽然开了,元清远和那个人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元清远惊讶地发现,那个人竟然是自己选修的音乐理论的教授——商溯岩,学校里最为年轻的一位教授,也是自己崇拜的一位著名的钢琴家。
商溯岩显然也没料到这样的场景,他有所感应一般侧头看了眼隔壁大开的教室门,又回头看眼前这个表情凝滞,有些呆傻模样的学生,眼底划过一丝赞赏:“是你在弹。”
“啊……是,是我。刚刚是商、商老师……啊不,教授。”六、七年前的元清远还很青涩,带着刚从高中毕业出来的单纯,远没有如今在千人面前面不改色、举手投足地自信演讲的做派,泛红的脸颊把面对偶像的手足无措表达地淋漓尽致。
商溯岩轻笑一声,安抚道:“你弹的很好,我很惊讶,我从来没遇到过在钢琴上和我这么契合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元清远。”
“你认识我?大一的新生?”
“是的,我有选修您的音乐理论。”
“不是音乐系的吧。”
“不,不是……”
“我说呢,音乐系的从开学就被告知这个时候的音乐教室是不对外开放的,正式使用要等开学一周之后。”商溯岩眼底带着一丝狡黠。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果然,元清远有些惊慌。
“没事,你如果知道了,今天我们就不能这么愉快地合奏了,真要是错过你了,那简直太遗憾了。”
“……”元清远显然没有料到课堂上、电视里不苟言笑的偶像在私下里竟然会开人玩笑。
商溯岩见元清远沉默,心里唾弃了自己一声,眼前的是自己的学生,不是那些个狐朋狗友,这花花口的怎么随随便便就用在这孩子身上。他干咳一声,摸摸笔挺的鼻梁:“我开玩笑的,真不好意思,你别放心上。不过我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我很喜欢你的钢琴。”
“没关系。” 元清远被商溯岩的夸奖惊到,“谢谢夸奖。”
商溯岩看眼前的学生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心里软乎乎的一片,他想起以前邻居家的一个长得比女生还好看的小男孩,一直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身后‘哥哥哥哥’地叫。每回见到自己都跟八辈子没见过蜂蜜的熊宝宝一样飞扑过来,有点好吃的都会倒腾着小短腿跑过来给自己。尤其是自己在母亲的逼视下苦兮兮地练琴的时候,那小孩都会跑来乖乖地坐在自己身侧,或者趴在自己背上,安安静静地听自己弹琴,热乎乎的身体贴在身上,连枯燥的练习曲都变得生动起来。
可惜自己后来搬了家,只记得那个小孩叫‘远远’,到是和这个学生的名字有些意外的重合。
从这之后,元清远会在钢琴上受到商溯岩的特别照料,琴技短短几个月突发猛进。田雅听闻了这事,心里有个猜想,便让元清远请人回家吃顿饭,以此感谢老师的用心。
一见面,发现真是对面不识君。
田雅面容变化不大,商溯岩一照面就认出这个小时候隔壁家那个温柔和蔼的漂亮阿姨,双方一说话,就知道他们早在十多年前就是邻居,后来因为商溯岩一家仓促搬走,无意之下失了联系。
而那个叫自己哥哥的小男孩转眼就长成了如今俊朗的大人了。
听元清远说完,晏许感慨一声,一通啧啧啧,把元清远刚起的怀念的心情给啧到爪哇国去,他有些恼意:‘你啧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你难道就没对这商子期动心?又是小时候邻家温柔哥哥,又是崇拜的偶像,还是对自己照顾有加的教授。’
‘什么商子期,不过你说的我以前不是没想过……’
‘怎么,下不了手?’
‘也不是,是他对我没意思。他是直男,有女朋友了,如果他多少对我有点什么,我和李故阳也不会走到现在了。毕竟平心而论,李故阳是个很靠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