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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戾啊狐戾,青丘狐千年的脸面都给丢到无回渊里去了!
满心憋屈地听着顾长离一本正经的训话,狐戾的大尾巴动作不由稍大些许,险些把一个杯盏扫落地面,幸好他眼疾尾快地拿自己的尾巴末端一卷,才免得坏了顾长离的叮嘱。只是这番动作完全出自身体本能,并没有经过多少思考,直到回过神来的狐戾方才发觉———为什么他要这么□□战战兢兢地执行顾长离的命令?!
连自家父亲,青丘狐王和将他带大的族中宿老都不能让他如此服帖乖顺,这名为“顾长离”的人类幼崽又是何德何能?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狐戾顿时觉得眼下拿自己宝贵的尾巴裹着一个至多不过几铜板茶杯的自己简直蠢到了极点,恨恨地把尾巴收起,直到那白瓷茶杯落到地面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狐戾这才得意洋洋地仰头去看顾长离的反应。
结果便是这一看之下,他的心情反而更加郁卒———说了警告后,顾长离老早便没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默默地开始入定修炼,茶杯碎裂的声音根本没有吸引他的注意。
从小到大便是天之骄子,族中宠儿的狐戾何时何地受过如此冷遇,要是再换做早前,他一定会顺势闹腾起来,不把顾长离的修炼打断,给他惹来麻烦为止不罢休。只是这一路行来,不说其他,光是顾长离整治人的手段已经叫他看了个分明。却哪里像个足不出户的山村小儿,简直心狠手黑得好比经年巨匪,最擅长的便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还记得还没有遇见管毅之时,出了那连绵百里的大山,顾长离身上的银钱不多而自己储物戒指里存的又不是凡间流通的货币,正有些踌躇不定之时,便叫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丁团团包围。却是有个不知死活的纨绔子弟,恶习累累,又最喜欢玩弄那些还未成年的,年不过幼学的男女孩童,这日又带着一群恶仆招摇过市,结果撞见带着狐戾的顾长离便走不动道,鬼迷心窍。
虽然平时与顾长离并不怎么对付,可以狐戾目下无尘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让这一群酒囊饭袋把唯一能够治好自己暗伤的关键人物带走,正要出手咬死这群助纣为虐的垃圾货色,却被顾长离一把揪住尾巴毛,顿时软了力气。
既然顾长离阻了他的救护,他倒要看看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孩怎么奈何得了这么一群壮年大汉——结果倒也简单,顾长离根本便不曾反抗,老老实实地被那恶少带回府。
围观群众的唏嘘还未散尽,半月之后,当地便出了个大新闻——那纨绔一次醉酒之下把一直罩着他的叔父,亦是此地县令砍死了,而且疯疯癫癫之下当众说出了一大溜他们勾结贿赂的朝廷官员,有名有姓,时间地点金银俱全——理所当然的,恶少锒铛入狱,接着便“突发急症”死在了狱里。
那一段时间,狐戾可是看着那纨绔是怎么被顾长离迷得三魂五道,别说用强,简直快要把他当成菩萨供起来,而顾长离,又是怎样言笑晏晏地,一点点用一些山上采得的草木往日常吃食里添药加料,直到最后让人彻底癫狂。
事件的结局?当然便是纨绔入狱的那天夜里,县衙和纨绔的大宅都起了冲天大火,家仆婢女尽去,金银珠宝皆无。至于混在人群中那个背着黑色鼓囊囊包裹离去的小孩是谁,哪里会有人在意。
这还不仅仅是个例,顾长离年纪幼小,偏又生着一张极为惹眼的脸蛋,孤身一人行走在外,也不知吸引了多少不怀好意的目光。只是那些朝他伸来的手,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被他折断了塞回那些白痴货色脸上去——硬要带他回府的,那纨绔便是榜样;想拐卖的,顺手便被顾长离卖到矿里挖煤去了;甚至还有小倌馆的蛇头,顾长离直接用竹竿让他明白了什么叫‘菊花残满地伤’。
那层出不穷的阴人手段,真叫狐戾这个正体青丘狐也叹为观止。见识得多了,狐戾自然不会愣头青到把人得罪死了——惹不惹得起是一回事,关键是正如那也在山间小筑的那番谈话,狐戾有求于可能入白玉京门墙的顾长离,而顾长离的修者道路,有狐戾相助也能顺遂不少。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而且明显狐戾吃的亏更多些,分析得通透,一道脆弱的同盟关系便如是建立。
狐戾趴在茶桌之上,百无聊赖地翻滚着身体,间或抬头望向敛眉闭目,表情安宁,显然心神都已经沉浸在修炼之上的顾长离,心中暗暗咋舌。
入定的速度愈发快了,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简直就是个小怪物。
修真之路,筑基便是起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便是最最基础也是最最原始的的开端——筑基之前,便是被称为“锻体”的层次,修真界惯例把这一阶段分为九层,是逐渐排出体内积累的杂志污垢,将肉身锤炼成无暇道体的过程。
锻体一层的标志,便是能够沟通天地灵气,入定炼体——在以武入道的修者口中,将其称呼为打坐——使用特殊的口诀法门,将思绪放平放缓,直到心思沉寂空无一物,然后感知到空气中无处不在,无处不在流动的“自然之气”,灵气。
便是感知灵气这一步,拦住了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英雄豪杰,只因若要做到这一地步,对资质是有所要求的——首先,你得有灵根,无论是难得的单灵根异灵根,再或者是最最糟糕平凡的五灵根,但凡有,总还是那么一线希望——否则的话,一切休谈。
在顾长离听狐戾讲解灵根一事时,大抵思考的便是灵根就像是一张网,而空气中蕴藏的灵气则是鱼,灵根的差别相当于渔网的疏密,可不管怎样,没有渔网的人终其一生也抓不到一条鱼,遑论其他。
所以狐戾听说当初出现帮助顾长离的白玉京人居然没有测试顾长离灵根的时候很是吃惊了一番,若不是顾长离身上残留的仙灵之气的确出自白玉京的特有功法,他绝对会认为那人是个欺世盗名之徒——哪有连最最基础的测试也不做,就让人去仙门拜师的?
不过狐戾并没有随身携带测试灵根需要的验灵石,那东西在修者界好寻,凡人界却是稀罕得紧。为了确定顾长离的确身怀灵根免得徒劳无功一场,狐戾特意教了顾长离一门最最简单,效果粗陋的入定法门。这还是顾长离特意要求的,按照他的意思,自己一个凡人孩童,因缘际会得了一门粗陋法决还可以说是运气使然,若是一来便是什么精深大法,不二仙诀,任谁都知道事有蹊跷——除了再度感慨一句对方的谨慎心性,狐戾也只能绞尽脑汁地翻出一个烂大街的,基本上属于修真界最底层散修中才流通的锻体口诀。
不过也恰恰因为口诀简陋,才能直观地让他感受到,顾长离的天赋之强。
和他在一起的几个月里,先是拿出一个多月的时间学会了这个世界的通用语,再对着他给出的口诀默念一遍,扫了眼经脉图谱,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入定成功,这样可怖的数据,让狐戾想起当初花了三天时间入定还被师傅称赞为“天才中的天才”的自己——那么白纸一张,毫无基础的顾长离,一个时辰,这该说是什么?
怪物中的怪物还是变态中的变态?
痛苦地捂住自己的眼前,狐戾把自己蜷成一团,原本便是雪白一片的皮毛,这时候更像是一团雪绒球,他在用这样幼稚的举措,按捺住自己羡慕嫉妒恨的心态——自从内丹重创,为了避免修炼反而加重伤势的情况,狐戾已经有许久没有静心修炼了。
兀自烦恼着的他忽然感觉到周围环绕着的灵气蓦地暴烈汹涌起来,仿佛凭空出现一道无形的台风,将周遭的一切灵气吸纳一空,而这道台风的穴眼,便是顾长离。
【就是现在】
狐戾眼睛一亮,强健的后腿一蹬,顺利地落在顾长离的身侧,他深吸一口周围浓郁地几乎快要凝聚成液态的灵气,只觉得一直以来隐隐作痛的内丹都一阵舒爽,虽然没有愈合的迹象,却也没有再度恶化。
这是狐戾在教授顾长离入定之后很快发现的,也不知道顾长离究竟是什么体质,修炼起来简直是开了挂般,天地灵气不要钱地往他身边涌,仿佛春蚕结茧般包了一层又一层,说句不好听的,他吸收不了的那些灵气足可以抵得上七八个寻常锻体五层的人尽力纳取的,因此连带着周边人稍微坐近些都会获益匪浅,便是连他,都顺便修出了之前溃散的横骨,能够再次口吐人言。
这样的情况下,狐戾心中暗戳戳地把顾长离称呼为“人形大型自走聚灵阵”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心无旁骛沉浸于修炼一事上的顾长离自然不清楚狐戾是怎么编排他的,不过他要是知道的话,却也不会如何,顶多以后打坐之时竖个牌子,上书“狐戾和狗不得近身”,以那狐狸十足变扭的心态,怕是打死也不会靠近——倒能让他落个清净。
此时此刻他正身处于一片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四周一片黑暗,空洞无光,只是在他周围萦绕着一圈犹如萤火般闪烁不定的亮点,亮点颜色纷杂,行动灵巧,在黑暗中围绕着顾长离上下浮动着,留下一条条光带,煞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