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的脸色顿时一片煞白。
自觉自己的“警告”已经达到预期效果,给了大棒之后自然得再赏一颗甜枣,可还没等顾长离柔和下面容说些诸如“当然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既然都是一个队伍里的人一定要相互团结”……此类的心灵鸡汤,一阵突如其来又无比凶猛的地动山摇就相当不巧地截断了他的话头。
“!!!”
整个山洞都在簌簌地往下落着砂石,不断摇晃,见势不妙的顾长离二话不说地一手一个熊孩子,将他们夹在自己腰下火速蹿了出去。
即使在不久前刚刚用自己的拳头制造出一场宛如天灾的地陷,然而在真正的自然伟力前,顾长离方才知道单人的力量是多么渺小,亦或是什么叫做自不量力,螳臂当车。
“主……主人,你看那塔——”
寻了处山顶位置的安全地点将两小放下,两脚刚一落地就好悬没直接坐到地上的顾黑颤巍巍地举抬起手指向远方那个高耸入云,气派不凡的建筑,脸上是一个大写的目瞪口呆.JpG。
顺着他指示方向看去的顾长离竟也难得地露出震撼失神的表情。
“大哥哥,那到底是什么建筑啊?看起来好高好高,可是怎么看起来一副要倒下来的样子?”
同样站在原地仰着头傻看了半天,但依旧摸不着头脑的顾雪暗戳戳地扯了扯顾长离的衣角,十分疑惑不解地轻声问道。
“……那是圣城的通天塔,圣城最后的防御之地。”
沉默半晌后,顾长离方才从有些发干的喉咙口处挤出寥寥的几个字。
他不过是短暂了离开圣城几个小时,这么微不足道的时间里,那里究竟是出了什么乱子,甚至可以算是圣城标志性建筑的通天塔都因此沦陷,一副命不久矣的倒霉样子?!
就连身为局外人,或者可以说巴不得圣城倒霉的顾长离都因为眼前的场面而感到不可思议,那就更别提在销毁武器的目标上无功而返,此时正率队返回大本营的守卫者众了——原本就大受打击的他们在见到视为信仰之一的建筑日薄西山,眼看着就要轰然倒塌,队伍里不可避免地产生动摇和恐慌。
当机立断地运用雷霆手段压制住队伍里骚乱的守卫长两眼充血通红,面孔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只有离他极近的鸿焰才能发觉其剧烈起伏的胸膛以及不断颤抖的双手。
“不管怎样,速回圣城。”
他疲惫地揉了揉疼痛欲裂的太阳穴,得到队伍异口同声的回应后一马当先地作为领导者走在最前方。
看着他笔挺坚韧,没有丝毫软弱颓靡的背影,不少由于突如其来的剧烈变故而心神动摇的守卫者们都渐渐平静下来,步履稳健而整齐地向着圣城的方向走去。
在前往圣城的道路上,绝大多数往日聚集在城市外沿渴望入城的流民们满面仓皇地背对着他们之前梦寐以求的地点大力逃窜,偶尔还会有几个不长眼地撞上守卫者的队伍,甚至还想要趁火打劫。对于前者,守卫者们会客气地把他她推回正确的道路,至于后者——真当手上沾满无数异兽和同族鲜血的他们是吃素的么?
拥堵不堪的人群中,唯有他们逆行。
与此同时,某处的山顶之上,男孩正手足无措地紧紧盯着跟前两个明明不久前还在正常交流,却忽然间捂着脑袋蹲下,半晌对外界的呼喊没有任何回应的女孩和青年,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来见见我吧——我亲爱的孩子们。】
混沌之中忽然传来苍凉而古老的呢喃,顾长离和顾雪的头颅根本不受控制地微微仰起,望向那座于阳光之下摇摇欲坠的高塔。
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着,呼唤着被选中的特定之人。
——身躯之中流淌着纯白之血的他们。
第175章
“你们是啊——”
“守卫!守卫!”
沿着通天塔越是往上, 郑玄因和李想偶然撞上的巡逻队或是沉浸在各种实验之中研究人员就愈多, 不过这对二人组而言并没有造成什么阻碍。
但凡是肉眼见到的活物, 有一个算一个, 都被李想干脆地打杀了事, 半点波澜都没激起。
一路行来,眼中所见炼狱般的景象和“造物”, 早让郑玄因对这群打着研究名义,做尽丧尽天良勾当的家伙恶心至极, 所以他难得对李想的血腥手段不置一词,甚至在对方力有不逮, 偶然出现漏网之鱼的时候顺手助他一把。
“此地的防备力量怎么如此之弱?”
看到李想无比轻松地一击洞穿慌忙逃窜者的喉咙,确认其人已经毙命后,郑玄因明显在空气中嗅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按理来说,就算是圣城之外发生了什么滔天大事,这种阴私隐秘的地点防卫也绝计少不到哪里去。若是不然, 一旦这里发生什么意外,叫他们的“研究成果”走漏逃跑——比如说二楼那整整一层的进化变异生物, 对大部分普通人类而言,分分钟就是灭顶之灾。
可是直到目前为止,他们有遇到什么像样的,足够给他们带来压力的反抗吗?
不,一次都没有。
羸弱可笑, 宛如稚嫩羔羊般的对敌, 逃跑, 遭遇痛苦的呻吟,徒劳无功的求饶就这样的能力和心理素质,真的可以在这样几乎聚集了此世人类之恶的地方坚持这么久,继续他们的工作和研究?
郑玄因对此感到森森的怀疑。
过犹不及,与其说是他和李想实力太强导致他们能像压路机般平推过去,倒不如说是黑暗之中有一双大手在操控着情节的发展,让他们在一路顺遂之中逐渐得意忘形,失去警惕,最终倒在最终的雷霆一击下。
“啪啪——”
敷衍意味十足地拍了拍手掌,李想懒洋洋地夸奖道,“郑家主你终于发现了,我还以为真要到敌人杀上眼前的时候您老人家才会开口问我呢。”
听到这里,郑玄因如何能不得知其话语中的满满恶意,他没好气地白了李想一眼,冷笑道,“大敌当前,我不想同你扯皮,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有话就直说。”
“呀嘞呀嘞,您还真是心急啊。”&br&李想笑吟吟地摆了摆手,云淡风轻地表示,“我们眼下遇到的“敌人”之所以会如此实力不济,自然是因为这座塔的“主人”特意把绝大多数的战力安排在最顶层,它最核心也最重要的部分。”
“他现在肯定已经在那里布置好宴席嘉宾,静待我们这两个不守规矩的客人杀上门去。”
“最顶层么你总不可能是为了赴那所谓的鸿门宴才千辛万苦地来到这里——通天塔的顶部除了埋伏和敌人外,到底还隐藏着什么足以叫你动心谋划的珍宝?”
既然已经跟到了这里,郑玄因也不惮和对方直接撕破脸皮。他不信李想会对这一路走来的薄弱防御毫无预料,甚至他很可能就是深知这一点才会选择在今日行动。
那么这时候问题就来了——明明已经知道自己可以单人匹马地杀上高塔达到目的,李想又何必拖上自己这个对他充满警惕和敌意,随时都有可能在背后捅他一刀的“合作伙伴”?
事出反常必有妖,以对方一路表现出来的急智和手段,又怎么可能会做毫无意义地赘余之举。
那么之所以会带上他,肯定是另有图谋——一件,或是一些只有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李想眼眸深深地瞥了郑玄因一眼,最终还是摇头失笑道,“所以说我最讨厌和聪明人打交道,做什么事情都得思前想后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被坑吃亏,就这态度还怎么好好合作?”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郑玄因眼也不抬,语气平静地反唇相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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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天塔中见多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超出人类正常逻辑思维的“怪物”后,郑玄因原本以为自己的神经已经被锻造得足够粗壮,至少不会再像之前那般轻易地一惊一乍。
可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思想是何等地幼稚浅薄。
眼眸之中不知何时已被泪水充盈,完全不受控制地流出,滑落,将自己的脸颊沾染得沁凉。
他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大脑的运作,在亲眼目睹被重重禁锢束缚在在高达数十米的玻璃水箱后的“人形”时,名为理智的事物便已经彻底从心中抽离剥落,郑玄因不顾一切地大步向前,全然忘记自己身怀异能的力量,不断地用自己手脚去踢,去砸,想要将自由还给水箱之后的生物,最终却是徒劳无功。
郑玄因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生物,亦不晓得来路不明的“他”会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那种想保护想亲近的浓浓濡慕之情,几乎就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般,沉睡在他的四肢百骸之中,而在今日被猝然唤醒,燃烧。
不自觉间因为自己过于激烈的活动而再度绽裂的伤口缓缓渗出颜色雪般纯洁的鲜血,滴落在地的瞬间,原本一直静静漂浮在液体之中,状似沉眠的人形光团忽然轻轻颤了颤。
与此同时,整座通天塔都因此而震撼,晃动。
似是敬畏,又似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