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觉得浑身一阵发冷的顾长离轻轻拢了拢差不多彻底失去蔽体功能的上衣，他倒是没注意到不远处“李想”肆无忌惮的眼神，此时他正处于与识海之中玄清交流的状态。
经过一番商讨，师徒二人得出一个不算确定却也有着七八分可行性的结论。
【“徒弟你放心大胆地往前上，等他发动攻击的时候我给你布陷空阵，虽然在白日之中效果会大大减弱，但是护住你十数息的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到这里的玄清不由恨恨地咬牙，【“要是放在夜晚，都不需要徒弟你出手，师傅亲自帮你neng死他——”】
——十数息，也就是十几秒。
足够了。
一点都不觉得“二打一”的作战方式有何不妥的前·正派仙踪师徒一拍即合，当即发起了第二次的攻势。
完全没想到眼前的漂亮青年还自带贴身“老爷爷”的叛逆版李想很快便察觉了事情的异常。
每每在自己操控着各种各样的利器即将攻击到青年身上时，其周身总会闪过一道并不明显的亮光，然后他的攻势就会莫名其妙地落到空处，即使从一开始的刀锋森林外围再到深处，各色利器愈发密集锐利也没有改变这一点。这或许反而更加催发了青年的速度，几乎是眨眼的瞬间，“李想”甚至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拂过自己脸上的温度。
除却一点点事关自身安危的小紧张外，同时也让他感觉相当舒服。
——唔，沉睡了那么多年，也是时候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了。
明摆着要大难临头的某人一点紧张感也无地如是思忖到。
眼看着愈战愈勇的青年脸色阴冷杀气森森地逼近，仿佛昨日重现般，“李想”再度绽开了笑靥。
“——下次再见，漂亮宝贝～～”
“没有下次了！”伴随着顾长离的怒吼，眼看着再往前一步就能一拳把他击飞。兀自微笑的男人却忽然身体一矮，旋即猛地消失在原地。
瞳孔猛地放大，顾长离难以置信地收回拳头，目光凶狠地紧盯着“李想”瞬间消失的地方，映入眼帘的事物在解除他疑惑的同时，也在瞬间点燃了他的怒火。
———一个深邃的，拥有足以容纳一个成年男人宽度的大洞，从四下散乱，还带着湿气的泥土来看，分明就是不久之前刚刚挖凿而出。
怪不得他从一早就用重重的利器“圈”住自己，除了用作防御之外，更大的作用却是阻隔外界的视线，偷偷造出了这条足够让他逃脱的坑道——就连金属之间的摩擦碰撞也是隐蔽挖掘石块泥土的声音的掩护。
“混蛋！！”
终日打雁，却被雁琢了眼睛，从来只有自己算计别人的顾长离头一次尝到被人从一开始耍到最后的憋屈感。
他不是没想过以对方的异能范围，这条坑道的长度必然不会太长，如果现在跳下去追肯定还有追上的机会。不过除非他是脑袋进水了，才会选择在那么狭窄黑暗的地方和一个不知能从哪里召唤出无数金属武器的家伙战斗，就算他有通天巨力也是分分钟被秒成渣的结果。
再至于更狠一点的——直接把把这坑道给毁了，让那混蛋尝尝被活埋的机会。
嗯，他一拳头下去的确很可能会造成这个效果……只不过那也意味着周遭的路面的好几栋住宅会跟着一起陪葬。
当然，这些东西又不是他的，顾长离自然不会心疼——可惜，刚才那番声势浩大的打斗终于还是把巡城队的成员吸引过来，现在正忙着疏散群众了解情况。
当着执法人员的面嚣张地把这一小段街区全都砸到地底下……
咳，暂时他还想着在圣城低调地潜伏上一段时间，这种很有可能会让他一夜之间名传全城并锒铛入狱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各般手段皆是无果的顾长离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默默攥紧掌心，将今日之事牢牢几下，权做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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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深巷
“晶石库的密码是多少——”
在逼问密码前就已经十分不走寻常路地斩断晶石库负责人一条腿的“李想”好整以暇地活动着手指，笑眯眯地逼问跟前涕泪横流，因为疼痛和恐惧而面无人色的中年男人，“不说的话，你的右腿也保不住喽～～”
“我说，我说！密码是769251！！”
中年男人嘶哑着嗓音，毫不犹豫地高声叫嚷道。
“哦——”
在厚重的硬木大门前滴滴答答地按出男人口中所说的数字，并且十分愉快地听到一阵大门门锁开启声的“李想”愉快地弯下腰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膀。
“恭喜你保住了自己的右腿。”
还不等中年男人的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李想”直起身体的瞬间，一把从地面倏忽冒出的利剑便洞穿了男人的喉咙。
第163章
那是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魇。
仿佛陷入一片广袤又深邃的海洋之中，无数代表记忆碎片的鱼儿从自己身边川流游过, 顾长离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二，紧接着涌入脑海的画面和声音叫他下意识地按住太阳穴。
那是两张模糊不清的男女面容, 顾长离不能分明地看出他们的外貌, 却能够感受到深深的濡慕之情，与血脉相连的亲人一般无二。在这段记忆中，他的年纪似乎还很幼小，至多不过三四岁的模样——或许这就是记忆不明的重要原因。饶是如此，从那些琐碎而平凡的相处时光中，他依然体会到满满的爱意和眷念，以血缘为羁绊, 世界上最为纯粹真挚的感情。
可惜的是，有关于这些的碎片实在太过稀少微薄，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般，闪烁着耀眼的虹色光芒，本身却不堪一击。
很快，孩子记忆中身处的环境便由狭小却充满阳光的屋宅变成了一个阴暗潮湿, 还挤满了许多和他差不多年龄孩童的房间，从此以后, 他再也没有见过那对像是他父母的男女。
接下来所发生的故事，因为记录者稚嫩的年纪，惶恐不安的内心，懵懂不晓世事的眼眸而变得极为抽象扭曲——似乎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物都变得如同妖魔般面目狰狞。空气中弥漫着血液的腥臭气息，夹杂着孩童的尖叫，尖锐森冷的针头试管，脸上戴着白色面罩，目光冷漠的高个子“妖怪”，还有每一次被强制带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越来越少的小伙伴……
终于到了某一日，又一次打开房间的铁门，发出“哒哒”脚步声的妖怪随意地伸出手指向蜷缩在角落的他，那一瞬间心头突然涌起的惊恐害怕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将他淹没，可是他本身却没有任何反抗挣扎的能力。
不同于前几次用针头和吊瓶输入体内疑惑是作为药品口服的那些奇怪东西，这次出现在孩子面前的是一管装在玻璃注射器中，剔透纯白似雪，极为漂亮的液体。如果不是先前几番如同地狱炙烤折磨的痛苦作为例子，也许孩子还会相当乐意把那漂亮的“饮料”喝下去。
然而不管他乐意不乐意，最终的结局还是只有一个——被固定在实验台上，木然空洞地眼神紧紧凝视着上方刺目耀眼的无影灯感受到冰冷锐利的针头戳破胳膊，注入让人浑身发麻颤抖的药液。
孩子原本以为先前数次实验后刀割火烧般的经历已经将他的意志打磨得无比坚定，他再也不会因为痛苦而动摇恐惧——这样天真愚蠢的念头很快就被残酷的现实所击破。
惨叫，惨叫，不断地惨叫……
再度回忆起那段光景的顾长离清楚分明地感受到四周的一切都蒙上艳丽的血光。一股从四肢百骸涌起，剧烈而不见尽头的痛楚将他卷入一道裹挟着数之不尽刀锋的漩涡之中，短短的一次呼吸间，他就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成千上万的刀刃活活切割了无数次，而作为应激反应的痛苦抽搐和挣扎并不能减轻哪怕一丝一毫。孩子的四肢都被坚韧的皮带束缚固定在实验台的角落，这样的做法成功阻止了他自残的行为，却也成倍成倍地增添了剧痛和绝望的蔓延。
【好疼……好疼啊啊啊啊……】
完全丧失求生意志的孩子不停地抬起后脑勺狠狠撞击着铁质的实验台，妄图将自己撞晕或者撞死，可惜已经被剧烈的疼痛剥夺绝大多数体力的他除了使自己脑后再度多出一小道伤口之外，并没有造成其他多余的后果。
混混沌沌中，他似乎还听到萦绕在身侧，如同苍蝇般聒噪不休的烦人动静。
“又失败了吗？”
“果然直接注入血液是不行的吧，那些怪物的血液对于正常人而言就是单纯的毒药罢了……”
“可是那位大人又要我们必须在期限内制造出能够让他满意的试验品，不用狠药的话怎么可能来得及！”
“就算是这样，这阵子的消耗品数量也太高了，一百多个撑过前面几次适格药品的孩子全都死得干净，就算是圣……咳，就算是那里也找不出更多优秀的实验素材，没了他们，难道要拿我们自己去做那些试验吗？！”
“够了！别吵了，你们快看试验品，他的反应有些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