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怔,坐到了秋千上,目光没有着落点,喃喃道:“小桥,花开了。”
那时候谢清桥总是或撒娇或吵闹地要看试剑峰上的花开,陆洲不知其意,如今却有些恍然。
谢清桥在属于他的地方种下花草,等到花草绽放,就变成他们共同的家了。
是不是这样,小桥?
那么多百转千回细腻无声的心思,那么多无法言说柔肠百结的情意……都在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中。
陆洲低下头扯了扯嘴角,不得不承认,他实在太想念谢清桥了。
“思归,你终于肯回来了。”谢天衍忽然出现在试剑峰上,面容疲惫不堪,看着似乎老了十岁不止。
“师父。”陆洲起身见礼,随后平静道:“弟子心魔丛生,无法克制,方在海天界久留。有些事情根本不容逃避,弟子也从未想过逃避,做了就是做了,恨了就是恨了,爱了便是爱了……这不是什么错,也没什么见不得人。”
“师父,流言蜚语我不惧,天下讨伐我无畏,我只怕我的小桥再也回不来。”
谢天衍僵了僵,长长叹了口气。
当年他收陆洲为徒时,就看出了这孩子骨子里有股旁人难及的韧性与傲气,一旦认准了什么,怕是死也回不了头了。
可想着,他又觉得隐隐的骄傲与欣慰,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不逃避,不放弃……这不愧是他最出色的徒弟啊。
第49章 清桥苏醒
谢天衍看着陆洲,仿佛雄鹰看到了幼崽展翅飞翔,所飞的方向却不是他希望的,既欣慰又难受,情绪说不出的复杂。
“思归,为师一直想问你,那个孩子他真的是……”谢天衍费力地问出接下来的话,“他真的是沐情的儿子?还是你当时故意说出来骗我的?”
陆洲摇了摇头,缓缓道:“小桥真的是师姐的骨肉。具体如何,我并不清楚,但我在灵虚幻境中重伤昏迷,醒来后看见师姐的魂魄,她对我说小桥是她的孩子,希望我保护他……我隐隐察觉小桥身世不简单,身上也有太多奇怪之处,为了他的安危,不得不隐瞒所有人。”
谢天衍眼眶一热,听到谢沐情的魂魄现身,不禁老泪纵横。
“沐情,我的女儿……”谢天衍刹那间闭上了双眼,不愿在小徒弟跟前太过失态,可颤抖的身躯已显出了他内心极大的震动与起伏,眼角滑下的泪痕也已表明了他的痛苦与悔意。
他不仅害了自己最爱的女儿,还害了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他实在不配为人父!不配为人祖父!
“师父,”陆洲淡淡道:“小桥没有控制我,也没有害过人,这是我最后一次向您辩解。”
从今以后,也没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释了。
师徒二人沉默了许久。
谢天衍按下所有的情绪,抬头看向虚空,目光沉沉如暮色,“思归,为师跟你说过,人活在世上,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渺小者无知而无畏,可实力越强,地位越高,你看到的就越多,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大。哪怕清桥什么也不懂,什么也没做错,可对整个人族来说,他的存在就已经是一种罪过,是一场灾难。”
当年剑祖等人追查到灵虚幻境,而陆洲从幻境中带出了清桥,如今海域悬星殿批下‘灵主降世,海域大兴’之言……前前后后,因果相照,想为谢清桥开脱都不行。
陆洲道:“师父,恕弟子不敬,无法赞同您的话。小桥怎么样,我最清楚,时至今日,是你们一直在逼他,如果他将来成了祸害九州的罪人,那你们,还有我,都是罪魁祸首。”
谢天衍定定的看了他半响,忽而摇头一笑。
听到笑声,陆洲不解地抬头。
谢天衍却放缓了语气,意有所指:“难怪那个孩子那么的喜欢你。”
陆洲:“……师父,我没有说笑的意思。”
“为师也没有说笑,”谢天衍微笑着感叹:“思归,为师和你师姐其实都应该感谢你,因为清桥生命中缺席的,都让你给补上了。”
陆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初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谢清桥,他都没有不好意思,现在听到谢天衍这话,却有些不自在了。
“我原本只是把他当成孩子来疼爱,并没有……”陆洲移开视线,不知为何,下意识就想要说清。
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师父,也是清桥的长辈。
他并不希望谢天衍在这方面产生误会。
谢天衍上前几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为师明白。”
顿了顿,谢天衍又道:“思归,有件事你要记得,无论你觉得宗门如何,你永远是为师的徒弟,也永远是天穹剑宗的弟子,这一点不会改变。如果在外面累了,师门永远欢迎你回来。”
谢天衍早已看出了陆洲对宗门产生了心结,也知道陆洲必不会在此久留,因而才说出了这番话。
陆洲静默片刻,缓慢却郑重地点了下头。
师徒二人说完话,谢天衍便离开了。
陆洲静坐片刻,看了一转,只带走了一株开得正美的鲜花。
黎光城,薪火盟。
“子晋!子晋!”一个俊朗的年轻人站在一间紧闭的房门前大叫,对面屋顶上横空砸过来一只鞋子。
“叶钧!你一天不叫周子晋几十遍是不是会死啊?”陈妙泷站在屋顶上怒气冲冲地叉腰大吼,“烦得老娘现在听到周子晋的名字就想打人!”
叶钧习以为常地避过鞋子,反唇相讥:“你一天不扔鞋子是不是会死啊疯丫头?”
正巧这时,门开了,周子晋刚走到门前,一只鞋子迎面而来,吓得他一个闪身,差点摔倒:“……”
周子晋看到两个人都心虚的望天,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两个人从小吵到大,每次还都能吵到同一个话题上来,该说天赋异禀吗?
“子晋,你晋升三级了?”叶钧高兴地拉着他转了转,“不错啊,比那丫头快哈哈哈!”
“切,我琢磨完手上这个阵法也能晋升三级了!”
叶钧更加得意,挑了挑眉:“我昨天刚晋升了四级符箓师!”
陈妙泷翻了个白眼,感情这家伙是来炫耀的,这性子亏得周子晋能忍!
“对了,”叶钧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听盟里几位前辈说起,我们人族要跟妖族签订十年不战之约了!”
“人族高层搞什么鬼?跟妖族签不战之约?”陈妙泷瞪大眼睛,一脚踩落大片灰尘,“他们是不知道妖族什么德行吗?”
叶钧解释道:“听说是为了传说中的封禁墓场。现在九州大地灵气渐渐枯竭,许多强者受困于此无法渡劫超脱,都想在封禁墓场中寻求机遇与突破。不过盟里的前辈都没什么兴趣,咱们给出的传承,够他们钻研的了。”
陈妙泷啧啧摇头,“我总觉得这心里不踏实,你说要不要给咱们公子传个信?这都快一年了,天穹弟子提起他们陆师兄一个个都牙关紧闭的,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周子晋出声道:“同意。”
叶钧也点点头,“行。”
收到叶钧传信的时候,陆洲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事实上,从异域战场出来后,陆洲就隐隐察觉,直到离开天穹剑宗,他才确认了这一点。
陆洲分出心思扫了一眼传信,简单回了一句“静观其变”,而后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咦?人呢?”凌祎揉了揉眼睛,奇怪的自言自语,“刚刚还在的啊……”
突然,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你跟着我做什么?”
凌祎吓了一跳,蓦地转身,拍了拍胸口,“陆道友你不要这么吓人啊。”他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配上那张阴柔的脸,愣是比姑娘还要娇弱几分。
陆洲问:“跟踪我多日,有什么目的?”
“没有没有,我就是特别欣赏道友你,想跟你交个朋友啊。”凌祎笑得很真诚的模样。
莫名其妙靠过来的人,陆洲不知为何想起了苏柳柳许文柏等人。
真正想跟你交朋友的,会这样生怕被发现似得,偷偷摸摸地跟踪吗?
陆洲生性坦荡,向来不喜欢这种鬼鬼祟祟的行为,便直言道:“不需要。你别再跟着我,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
说罢,陆洲头也不回地离开。
凌祎不怒反喜,心花怒放的想:“不愧是我最最最喜欢的主角,就该这么有个性!帅!不过就算你不让我跟,我也有剧情这个外挂啊!”
得意洋洋的凌祎并不知道,在他之前,陆洲已经领教过了三个穿书者的套路,早已不会再被轻易套路了!
太阳渐渐落山,空中晕染出夕阳的余晖,落在海平面上,宛如碎金般熠熠发光。
海域之上,忽起波澜。
“海羿老大,他们已经第五次要求见灵主了!”悬星殿中,身着星光长袍的娃娃脸少年撑着下巴,一脸忧郁,“这回我该找个什么借口拒绝他们啊?”
海羿闭目不语。
“秋秋,姐姐教你最简单的一招,”旁边妖娆的女子吹了吹指甲,“时机未到,灵主不见。”
“海琦姐,这招我都用了三次了,四洲的妖族又不都是傻瓜!”海秋叹了口气,换了只手撑下巴:“灵主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这血脉觉醒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