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掌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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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的衣物上沾染了脏污，发丝也乱糟糟的，脸上有些许青紫，恐怕单薄的衣衫下有着更多的伤痕。
他被一群衣着光鲜的孩子围着，颇为狼狈的忍受着他们的口不择言。
但他始终低着头，不言不语。
直到那群孩子们无趣的离开，他才从地上站起来。
身旁的一个婢女急忙走上前去，用手帕擦了擦他脸上的灰尘，声音带着安抚，“回去上药吧……别怕……”
简朴的房间中，婢女跪在地上，轻柔的为男孩身上的伤口上药。她手中端着药碗，递给男孩。
男孩看了看她碗中的棕色液体，又将目光移向了她，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姐姐真是好人呢~”
婢女被男孩的笑容晃了晃神。
自己被派到这个朱离的质子身边已经一年多了。
这个孩子，真是可怜。
婢女如此想着，目光微动。
“姐姐对我这么好，以后……”男孩捧着药碗，扬起头看着她，“……做我的娘子可好~”
婢女一愣，随后脸色微红。
这样的孩子……真的要下杀手吗……
男孩说完，便将药碗中的棕色液体一饮而尽。
婢女咬了咬唇，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看着男孩毫不怀疑的将所谓的药喝下去，她的眼中尽是复杂的情绪。
在她愣神的时候，男孩径直走下了床榻。
一步。两步。
“唔……”
闷闷的痛呼传来，男孩忽然捂住腹部，痛苦的跪在地上。
“玄参殿下……”婢女喊道，走到男孩身边，眼眶已经红了。
男孩还是十分痛苦的样子，蜷缩着身体，不断颤抖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着，眼泪已经冲出了眼眶。
这么小的孩子。
这么可怜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看着男孩痛苦的样子，忍不住抽噎起来。
“……噗嗤……哈哈……哈哈哈……”那个男孩忽然泄露出了诡异的笑声。
在婢女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直起了身，缓缓站起，面上哪里有一丝痛苦的样子。
“小点声好吗姐姐，”玄参转过头，眯了眯眼睛，仿佛在吐露爱语，“姐姐的哭声，真的好难听呢~”
“你……”她后退了两步，头脑一片空白。
“啊，吓到姐姐了呢……”玄参看着她，面容上只有一片无辜，“姐姐看起来，似乎并很担心家人啊~”
婢女睁大了眼睛，面容上还挂着泪珠，手中的手绢掉在地上而不自知。
玄参歪了歪头，面上是天真无邪的笑容，“姐姐不需要再担心了哦。因为姐姐的家人……全部~都已经死了~”
婢女的身体抖了抖，腿软的跪了下来。
“姐姐开心吗，从今往后，姐姐再也不会被威胁了呢~”玄参依旧笑眯眯的，欣赏着她惊恐的样子。
“是你……你一开始就知道了……”婢女喃喃着，眼神中逐渐带上了杀意。她朝玄参走去，脸色青白。
但她没能靠近。一个穿着黑色衣衫的暗卫忽然出现在了房间中，等她反应过来时，四肢的剧痛让她只能趴在地上。
玄参皱了皱眉，似乎不是很高兴，“真是的，下次不要弄这么多血，处理起来很麻烦的。”
那个暗卫单膝跪下，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玄参打量着她，抚了抚自己的长发，笑道，“姐姐~能不能告诉我，是谁的命令呢~”
她咬着牙，不发一言。
“姐姐~你生气了……”玄参嘟了嘟嘴，看向暗卫，“你，把姐姐的眼睛弄下来吧~姐姐看不到我就不会生气了~”
此话一出她怔住了，眼珠瞪大，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暗卫拿着匕首接近她，寒光刺痛了她的眼睛，恐惧让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姐姐~你说嘛~”玄参蹲下身，支着下巴看着她，就像在撒娇，“我也不想让姐姐痛啊~而且姐姐误会了哦，姐姐的家人不是我杀的呢，我想帮帮姐姐，但却发现那些人已经都死了呢……”
她的眼中沁出了泪，咬着唇，克制着呜咽。
呜咽声渐渐小了下去，她眼中的光亮也渐渐消失。半响，干涩的声音传来，“是你父王。”
“哦~”玄参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轻轻拍了拍手。
又一个暗卫出现在了房间中，他的手中禁锢着一个男孩。男孩被堵着嘴，但眼中已经满是泪花。
她睁大了眼睛，失而复得的狂喜让她止不住挣扎着要站起。
玄参走了过去，摸了摸男孩的头，微笑道，“他叫石律呢，真可爱……”他转过头看向她，仿佛在期待她的表扬，“姐姐~我忘了说，你的家人也不是都死了呢，小石律被我救下来了哦~”
她的眼中迸发出了光彩。
下一秒，血花在她的面前迸发开来。
她的笑容还僵在脸上，就对上了弟弟死不瞑目的双眼。温热的液体浇在她的身上，她的大脑无法让她做出更多的反应。
她看着男孩走到自己面前，笑容灿烂，“但是，姐姐竟然又骗我，我很伤心啊……只好，也让姐姐也伤心一下~”
“啊……啊……”她只能发出茫然的声音，爬到那具尸体旁边，摸着弟弟的脸。
玄参眨了眨眼睛，看向暗卫，眼睛中流露出的没有一丝不舍，“姐姐不愿意和我说实话，就让姐姐去陪家人吧~”
他勾起了嘴角，就像蛇类嘶嘶的吐着信子，“都是姐姐不好~不选择我而选择母妃……”顿了顿，他加大了笑容，“不过没关系~会有很多人，去陪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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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朴的房间中，玄参有一搭无一搭的看着手中的书，面上无甚表情，丝毫没有被软禁的惊恐。
之前一时冲动的杀了那个婢女，现在想来，却是有些打草惊蛇之嫌了。
自己还是不够强大啊。
怎么能为那种人乱了计划呢~
“主人。事情已经办妥了。”房间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半跪在地上的人。面无表情的，就连语气也是平静无波。
玄参抬眼看向他，挑了挑眉。
这是他捡到的。本以为是个难以驯服的野兽，现在看来，倒是个意外乖巧好用的小狗呢。
半年前心血来潮混出了宫外，在‘借用’一些银两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个人。
当时遍地尸骸中，只有这个人站立在原地。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沾染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不光是尸体的，也有他自己的。
这个人伤的很重，却没有一丝倒下去的迹象，求生的欲望强到令人咂舌。
「你要死了呢，用不用我救你？」玄参从暗处走出，笑着说道。
这是他精心练习过的笑容。
每当笑的时候，他最喜欢看到那些人惊恐的表情了。
这个人看向他，眼中的杀气浓郁的几乎要漫出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沾染了鲜血，只是这样看着他，不发一言。
玄参的眼中染上了兴奋。
这是个有意思的人。是沾满了鲜血的，危险的野兽。
「我喜欢你~你以后就是我的暗卫了~」玄参恍若没有察觉到威压一般，即使筋骨都在吱嘎作响，他还维持着那样的笑容，一步步的朝那人走去。
那人依旧不发一言，但看着此时的玄参，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困惑。
从来没有人，在看到这种景象后，还能笑着和他说话。
仿佛读懂了他的情绪，玄参继续开口。
「痛苦吗？迷惑吗？是啊，无数的生命结束在自己的手里，每次，你都是被留下的那个呢。」玄参仰起头，看着那人，笑容灿烂的好像晌午的太阳。
「很不甘心吧，想活下去吧，希望，找到生存的意义吧。」玄参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但奇异的断句却让他的话带上了蛊惑感，「日复一日，浑浑噩噩，这样，真的是你想要的吗？这样，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玄参抬起手，缓缓的，就像在触碰一个警戒中的猛兽一般，一点一点的靠近，生怕惊扰到他，直至，触碰到他的脸颊。
丝毫不在意受伤沾染到的血迹，玄参的动作亲昵的仿佛对待自己的珍宝，他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笑容缱绻。
「为了我活下去吧。为了我，献出你的一切吧。相对的，我会给你，生存的意义。」
那人依旧面无表情的，眼神中却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
杀气一点，一点的消散。
直至最后，眼睛中倒映出的，只有这个在抚摸着自己脸颊的少年。
那人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发出脆响。
「茧纶牵拨剌，犀焰照澄泓。今后，你就是我的小澄泓了~」玄参舔了舔唇，眼神中尽是愉悦。
那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但此时的他低垂下来的眉眼衬得他整个人温顺异常。
玄参也不在意，拉起他的手就带他离开了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