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武泽挟持着梁帆缓缓向陆非鱼二人靠近,梁帆被拖着脚步却是不敢有丝毫动作,只是嘴上开口反驳道,“你胡说!梁启若有心自然可以伪造遗诏,笔迹可以模仿,印玺可以偷盗,你……你快放了朕,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
梁帆话音刚落,却被张武泽一脚踢向了他的膝盖,梁帆就势便跪倒在了地上,“你说错了吧?我若是放了你,我一定是死路一条,但我不放你,却一定可以活着,你放心。”
梁启缓缓控制着自己的轮椅驶向了梁启的面前,面色无波,“是不是伪造,梁帆,你心里自然是清楚的,若是你一定想要一个证明,本王自然可以满足你。”
梁启说完,轻拍了两下手掌。
掌声刚落,金銮殿的横椽上突然冒出众多黑色的身影,却是统一装束,头上的无翅乌纱分外显眼,如果细看,定还能发现他们插进靴子的匕首,刀柄上古朴的花纹一看便不是寻常之物。
此时,他们手上尽皆张弓,冰冷的箭矢对准了下方的众人,有胆小者甚至已经吓软了腿。
“外、外——你们看,还有外面!”
不知是谁一声惊呼,将众人的视线引了出去,房梁上也是一样倒挂着黑影,甚至还有从树上跳下、从花园中钻出的黑色人影此刻都动作整齐划一地围在了殿外,瞬间便将整个金殿包围了。
众臣尽皆惊颤,忍不住围城了一团。
“这是……”
梁帆瞪直了眼睛,像是猜到了什么。
“皇兄不是一直对他们好奇不已吗?没错,他们,便是只隶属于历代天齐帝王的护龙卫,怎么样,这个证明皇兄和诸位大臣可还满意?”梁启的视线在梁帆和李振之两人身上扫过,又在众大臣身上转了一圈,眸光淡淡,却是让人压力倍增。
真正的帝王威仪,此刻展露无遗。
“梁启!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别忘了,朕还有禁军,还有皇城守军,你觉得就凭这些护龙卫就可以造反了吗?!”
梁帆恨恨地盯着梁启的脸,眼中尽是怨毒之色,还有两份隐秘的期待。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只要能等到援兵到来……
梁启看了他一眼,将轮椅转向了那些跨刀的侍卫,“我天齐的将士们,你们都是天齐的大好儿郎,既为禁军一员,忠孝节义这四个字必定启蒙之时便学过了,孰是孰非心中自有定论,诚如张大人刚才所问,你们真的要助纣为虐吗?”
梁启话音落下,几个前头的几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有犹豫却是并未动作。
“你们已经被护龙卫包围了,就算城外的禁军赶到,你们也是必死无疑的;京城外两万兵士蓄势待发,边境二十万大军想必你们也不会忘记秦将军姓什么,放下手中的刀,本王可以保证既往不咎。”
“安……安王爷,我一直都很敬仰你,你不会骗我们的吧?”
其中一个侍卫眉头紧皱,表情甚是纠结,手中的刀已经不自觉地下移。
动之以情,晓之以利……陆非鱼嘴角微扬,他家老攻在这一方面做得可比韩月白强多了。
“自然不会,本王一生坦坦荡荡,再者,这里还有诸位大臣在,难不成本王还会给自己留下后世骂名不成?”梁启直视着那侍卫的眼睛,明明声音依然平静,却是无端让人信服。
侍卫定定地看了梁启一眼,又转向了旁边的同伴,随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轻轻点了点头,手中的刀一下子便落在了地上,由他开始,哐当的声音接连不绝。
不战而屈人之兵,陆非鱼突然想象了一下战场上的梁启,不知道会不会比眼前更让人心神……荡漾?
“你们别信他!”梁帆陡然一声大叫,“梁启,你别忘了,你有遗诏又如何,你造反成功又如何,你终究只是一个残废!残废!你觉得天下百姓能接受这样一个帝王吗?你会毁了天齐的!你会毁了它!”
“对,你们不好好保护皇上反倒被梁启迷惑,你们别忘了,梁启是做不了皇帝的!宫外的援兵马上就会到,到时候……”
“咻——”
李振之躲在大臣中话还没有说完,梁上突然一道箭矢朝他飞来,最终落在了他的脚边,只差一点点,一点点……李振之吓得面色煞白,一下子朝后面倒了下去,与李家一道阵营的两个官员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终两个人推推嚷嚷,反倒和李振之一齐摔在了地上。
“是吗?朕可不是这么想的。”一个“朕”字从梁启口中说出来,却是恍然间有了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梁启一掀衣袍,陡然间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最高的王座,“朕有负先帝所托,没有好好保护他交予朕的东西,自今日起,这天齐是朕的天齐,同时也是天齐所有百姓的天齐,这万里江山,朕,愿与诸君共享。”
梁启走近了那个最高的位子,纯金打造的盘龙椅上龙首仰天长啸,威风凛凛,万众臣服。
梁启坐了上去。
早在他站起来的时候众臣便已目瞪口呆,皇权之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此番梁启已经占据了所有的优势,四年之前便已得到了大多官员百姓的认可,如果……如果他的腿已经好了的话,更是打破了许多大臣心中的最后一丝犹疑。
朝堂上一片静默,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张武泽率先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便是他身后刚才扔掉刀的侍卫们的声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难沉吟了片刻,一步一顿地走出了人群,缓缓弯下了自己的膝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是张自山,接着便陆陆续续跪了一大片,行礼的声音此起彼伏,片刻之后,殿内只有少数几个还站着的人了。
比如陆非鱼,比如李振之……梁帆还愣愣地看着这一切,随后便像是发了疯,“不!不——你们给我起来!我才是皇帝!我才是!”
陆非鱼轻轻仰头看了梁上一个护龙卫一眼,那人心神领会,一箭射下,擦着梁帆的头发过去直直钉入了殿门的雕花木梁上。
梁帆的额间渗出了冷汗,突然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不,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不过短短半日,他便从一国之君沦为一个阶下囚,呵……
梁帆的冠冕此刻已经歪了,有头发散开搭在额前,脸上还混着汗渍,眸中已经失去了神采,只是偶尔抬头看向梁启的一眼充满了怨毒。
“禁军呢!禁军哪里去了?京城守卫呢?人呢!你们都给我起来!起来!”李振之慌乱地直跺脚,却是没有人理会他。
“来人,押下去。”
梁启一声令下,便有侍卫站起身来将李振之和梁帆一并拖了下去。众臣再次齐齐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偌大一个宫殿里,唯有陆非鱼还站着与梁启对视,随即两人都弯起了嘴角。
宫门四个入口处,守军们被拦在了外头,城墙上站着的人看样子皆是持刀的百姓,一个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的男人正静静地看着下面的守军。
正是孙正飞。
不知什么时候,孙正飞已经带着士兵混进了城门,且成功地占领了城墙。
梁帆和李振之或许永远也不会想到,他们是等不到援兵的。
一场皇位之争就此落下帷幕。
……
天齐五十六年春,天齐迎来帝王诞辰,普天同庆。
宫宴散去之后,陆非鱼和梁启静静地走在御花园里,两人均已换上了一身常服,两只手还牵在了一起。
“噗——皇上和并肩王两人也太甜了吧……”
“你轻着点!万一让皇上听见了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人家就是感叹一下吗……咱皇上长得这么好看,还痴情,当初皇上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并肩王的父亲洗脱冤屈;去年还不是有好多老臣逼着皇上选秀吗,皇上直接就一人赐了好些个美人到那些臣子府上,据说……哈哈,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好多人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也就并肩王能配得上皇上了,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眼神里都是对方啊……好了好了,我们快别耽搁了,那些花枝还没修剪呢!”
“啊……对!快走快走……”
……
明月如勾,空气里还有花的清香,声音消失之后,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小道上突然一片静谧。
“噗——呵呵……听见了没?”陆非鱼突然笑道。
“听见了什么?”
梁启停下了脚步,直视着陆非鱼的眼睛,朦胧的月色映着他的五官愈发柔和。
“没有啊……”看着梁启一脸茫然的脸,陆非鱼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收敛了来,“对了,今天护龙卫送来的消息你看了吗?”
“嗯。”梁启沉声应道,明显情绪有些低迷,“明知这是梁帆应得的结局,但是……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父皇拉着我们的手说要兄弟间要互相照料,恐怕那时候父皇也只是随口一说吧,天家的兄弟情谊实在太过奢求。”
梁帆毁了梁启一双腿,梁启给了梁帆同等的待遇。
韩月白谋杀了杜累尘一条命,陆非鱼要了他的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