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被喝了个精光。
荀玉卿夹着火腿片的时候,暗道这刀工厉害了,可以直接上手千刀万剐这一刑罚了。
吃完了饭,总算要讲正事了,柴小木跟荀玉卿帮着撤了碗碟,回来五个人便一起站着说话,摇篮里的小娃娃刚刚送去喂过奶,咂巴着嘴巴睡得正香。
等荀玉卿回来的时候,屋内情况已有些剑拔弩张,只是迫于意清闲在场,不得太大声,但气氛却阴沉沉的叫人有些不舒服。玉秋辞似乎对那面具人有所了解,先声夺人:“这是我的事!他是来找我的,你何苦插手呢?”
谁都无法理解玉秋辞不愿意无涯插手的心情,谁也不能明白他曾经经历过的黑暗。那段肮脏丑陋的过往,那个嗜杀狠毒的自己。即便与意无涯不可能走到一起,玉秋辞也万万不想自己的挚友发现自己当初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哪怕只是有可能。
意无涯并未说话,荀玉卿看了一眼秦雁,秦雁只是摇头,他的神色还有些许苍白,轻声道:“好似是玉公子的仇家上门。”
见意无涯毫无动容,玉秋辞只得无可奈何的将玉聆心搬出来,苦涩道:“即便你要插手,我劝不住你,难道不想想小妹么,你要是出了个万一,她若是泉下有知,该是何等的心急如焚。”
之前说要入江湖,玉秋辞还是欣然答应,如今仇家上门,便立刻态度颠倒,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要说听不出其中有所隐情,那意无涯岂不是蠢得要命。
“我要是真的死了,她日日见我,再不可能心急如焚了。”意无涯八风不动,淡淡道。
要不是时机不对,荀玉卿简直要笑出声来了。
“无涯!”玉秋辞已然有些动怒。
意无涯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说过了头,却也不慌,只是淡淡道:“你既然不要我管你的事,又何必来管我的闲事。”他将桌上的剑微微推开,好似对玉秋辞有些失望,道,“你这么说来,岂不是要我们两不相干。我知道,你心里是觉得,你是为我好,所以,就可以枉顾我的想法,插手我的选择,叫我眼睁睁看着你一人去应付麻烦。”
荀玉卿这下再是笑不出来了,他忽然发现意无涯平日的沉默寡言,也许是因为他真正需要说话的时候太过字字珠玑了,就好像一把刀,又快又狠的插在人最痛的地方。
这次轮到玉秋辞哑口无言了,他呆呆的看着意无涯,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我如今不过说一句去见聆心,你就要生气;那要我眼睁睁看你去应付麻烦的你,又应当接受我怎样的怒火?”意无涯还是不缓不急,平静问道。
玉秋辞还能说什么呢,他不可能再说任何一句话了,反正他无论说什么,这一刻都是错的,只能没办法低下头,老老实实的道歉,乖乖听意无涯的话。
他轻轻叹了一声,低头道:“好罢,是我错了,无涯,我不应当将你排除出去,也不应当搬出小妹来,可是,我……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没关系。”意无涯淡淡道,“我也只是随便说说的,我若是去见了聆心,那闲儿岂不是要心急如焚的很了。”
玉秋辞的声音卡在半途之中,什么话都再说不出来了。
荀玉卿忽然发现,意无涯的报复心跟他的幽默细胞,简直长得出奇一致。
秦雁苦笑一声道:“看来咱们都有麻烦,而且我们的麻烦看起来还都不太小。这从某种程度来讲,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件好事,起码不必再考虑我们到底是谁拖累谁了。”
这会儿玉秋辞看起来好像已经被意无涯会心一击的完全放弃了,他叹了口长气,淡淡道:“不妨也将你们的麻烦也说出来听听吧,说不准咱们还能够互相帮个忙。”
他简直有一种债多不愁的大无畏感。
意无涯奇道:“原来你还会要人帮忙,我还当你的性子,要来一句如今我仇家上门,免得殃及诸位无辜,就此别过吧。”可怕的是,他的神情毫无半分诙谐取笑的意思,正直疑惑的让人无力。
荀玉卿想了想,细思是不是天然呆都有可能是天然黑,还是说正直的人切开来往往黑的更厉害。
“好了……无涯。”玉秋辞无奈道,“我已知道错了,我悔改了,你原谅我好么?”
意无涯皱着眉头,好似是对玉秋辞这句话有些不满,却并没有再开口。
柴小木歪着头想了想,出声道:“其实我觉得我们不妨把所有的事情都拿出来理一理,我想一时间忽然发生这么多事情,定然是会有些联系的。即便没有,那我们至少也不用云里雾里一般,能稍稍清楚些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木说得有理。”荀玉卿点了点头赞成道,“我们三人来此姑苏,其实是为了莲花剑,小木追查乐府灭门惨案之时,曾叫莲花剑打成重伤,险些没了性命。之后我们又发现莲花剑兴许要对岁栖白出手,我……我与岁栖白尚算有些故交,因此想来查探一番。”
“灭门之事,小木也曾与我说过。”意无涯点了点头,“岁栖白刚在姑苏失踪,秋辞的仇家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来,我也不知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所关联。”
之后荀玉卿与秦雁连同柴小木三人,便将来此姑苏的目的与柴小木的线索,还有荀玉卿稍先在茶楼听见的消息,一一说了个清楚明白。
第76章
“我近日去查查消息,诸位好好养伤,还请稍安勿躁。”
相较于三人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玉秋辞就显得格外语焉不详,他最终以此话结束了整场讨论。
众人虽不明白玉秋辞的含糊其辞,但心中隐约明了他定然是有所隐瞒。至于为何隐瞒,却不得而知了。见玉秋辞目光闪烁,荀玉卿无端想起方才他脸上那种近乎享受的残忍笑容来,不由得心下一寒,暗道:恐怕事情没有原著说得那么简单哩。
不过换个角度来讲,意无涯与玉秋辞的武力显然都在一流水准以上,如果他们二人能够帮忙,估计就跟抱上金大腿相差不远。
玉秋辞那处显然是不可能说通,荀玉卿至今想起他当时的神色,仍觉胆寒,便把目光投在了泰然自若的意无涯身上。
整个下午,柴小木都在修理木凳木桌,秦雁与意无涯则上街买了些新的用物回来,荀玉卿虽有心想与意无涯说些话,又顾及着玉秋辞在旁,只好一言不发,暗暗算着时间,打算等天黑了各自休息之后再去找意无涯。
待到夕阳时分,秦雁来到荀玉卿房中唤人吃饭,他靠在门口,看着躺在床上休息的荀玉卿,一时竟不知要不要叫他起来。
“到饭点了?”荀玉卿倒在软枕上,如瀑的长发落入被褥,他伸出一截洁白如新雪的手腕去挽漆黑的头发,手腕便显得格外纤弱,袖子滑落,露出几条旧伤疤来。
他似乎恹恹的有些没精神,秦雁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坐在荀玉卿的身边,低声问道:“玉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秦雁伸出手去,有些想摸一摸荀玉卿手臂上的疤痕,却又收了回来,并不敢触碰。
荀玉卿对他方才那番犹豫挣扎全然无知,只是松松将头发打了个卷,别作一束在胸前,方坐起身来微微叹道:“没有,我……就是觉得有些累。”
“你撒谎总是撒不好。”秦雁轻轻笑了笑,将荀玉卿凌乱的鬓发挽到了耳后,他的双目里既不是怒气,也不是戏谑的调笑,而是无可奈何的温柔,有一种叫荀玉卿不敢去想的感情。
最终秦雁还是避开了眼睛,帮他顺了顺褶皱的袖子,柔声道,“你别担心了,没有消息未必就是坏消息,更何况,依岁栖白的武功来看,若他都失了手,我们更未必能成了。”
荀玉卿苦笑着低头瞧秦雁为自己打理的那只手,低低道:“你这般说,我心里岂不是更担心了。”
秦雁哑然失笑道:“那么好吧,是我失言,你还好么,要我把饭菜送进房里来,还是出去吃?”
“还是出去吧。”荀玉卿缓缓道,“你才是,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我这伤有甚么严重,不过划破点皮,又不是姑娘家,没那么金贵。”秦雁摸了摸脖子,苦笑道,“倒是小木,他受了那面具人一掌,却说自己无事,也不知道是真的无事,还是故意说来好叫咱们不要担心。”
想来要是柴小木在这,又要说自己无事,秦雁与荀玉卿可千万别按捺自己的伤势……
两个人具想到柴小木稚气未脱的脸气鼓鼓的反驳模样,忍不住相视一笑,便一道起身,前去吃晚饭。
意无涯与玉秋辞两个大男人的生活虽然是围绕着意清闲这个婴童转,但事实上除了他们两个人,意清闲还有另外一个人照顾,这个人就是住在邻居的林大嫂,她刚生了孩子不久,母乳颇多,孩子一个吃不完,见着意清闲没了娘亲可怜,便也将意清闲抱去喂奶,意无涯与玉秋辞便给些银两作为感谢。
平日里意清闲都是吃完奶抱回来,今天却不见踪影,连柴小木也不在,意无涯为众人盛了饭,解释道:“小木去接闲儿了。”他话音刚落,柴小木便抱着孩子回来了,他笑嘻嘻的逗着孩子,眉眼弯弯的,煞是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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