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鸣沉声道:“佛子,你想一想,你在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
贺寂霖沉默了。
“他如今认得几个字?功法能够全部背下来么?你说他努力,可是在本尊眼里,他的努力远远达不到本尊的要求。”
“他如今连门槛都没进入,你不教导他,反而一味指责,难道就是对的?”
“本尊说过不收徒。”
贺寂霖:闾丘鸣完全不讲道理!
“既然他不是闾丘施主的徒弟,闾丘施主又为何指责他?”
闾丘鸣愣住了,他看着贺寂霖,努力压下怒气,失望道:“不错,本尊就是多管闲事,哼!”言罢,拂袖进屋而去。
贺寂霖这下也觉得自己冲动了,但一时间又拉不下脸来去道歉。
陈玉则是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热闹,琴心和红舞面面相觑。
淳无看看闾丘鸣紧闭的房门,又看看沉默不语的贺寂霖,小脸上满是难过。
赵沅垂着脑袋,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鳞片,脑海中不断想着闾丘鸣的话,又想起远在弄渔村的爹和阿阮,渐渐握紧了拳头。尊上说得没错,是自己还不够努力,他想要变强,只有付出更多的血汗!
“寂霖大师,尊上说得对,是我太过懒惰,可我觉得,修行不能只靠修炼功法,之前琴心姐姐说妖界以实力为尊,多有纷争,想必他们也是可以通过战斗来提升实力,我也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激发我的妖力。”
贺寂霖听罢,觉得赵沅不愧为《魔印》中能给闾丘鸣添堵的人物。
陈玉也开始生出几许欣赏之意。
“寂霖大师,您能否教我?”赵沅很不好意思,但是如今他能求的也只有贺寂霖了。
贺寂霖摇首道:“小施主若想要通过战斗来激发妖力,需得经历生死考验,只是,佛家的功法偏于平和,无杀戮之气,贫僧也无法帮助小施主。”
赵沅闻言,失落地低下了头。
这时候,闾丘鸣开门走了出来,立于院子中央,设了一个结界,对赵沅道:“还不给本尊滚进来!”
赵沅闻言,欣喜与感动交加,连忙进了结界。
贺寂霖忽然想明白了,这是闾丘鸣的驭下之道。
倘若闾丘鸣一开始便严厉教导赵沅,很有可能会引起赵沅的叛逆反弹,只有等他自己想明白了,才能心甘情愿地被虐。
结界内,闾丘鸣将修为压至最低,一招将赵沅狠摔在地,轻蔑道:“你就这点能耐?”
赵沅忍痛爬起来,“再来!”
一次又一次,赵沅已经浑身是血,遍体鳞伤了。
“你有妖族血脉,你怎能这样不堪?”闾丘鸣继续蔑视道。
赵沅整个人趴在地上,纵使全身上下痛得要死,他还是一点一点奋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可是刚刚爬起来就又被闾丘鸣打趴下了。
他不能失败,不能坐以待毙,他有妖的血脉,他不能这么无能!
他只觉得,体内瞬间有什么爆发开来,他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都在咆哮,他的全身忽然布满坚硬的鳞片,他一下子从地上起来,红着双目,冲到闾丘鸣面前,用一块锋利无比的鳞片划伤了闾丘鸣的手臂。
手臂立刻见血,赵沅猛地停了下来,看到这场景,忙懊恼道:“尊上为何不躲?”
闾丘鸣道:“本尊只是想看看,你的理智是否尚存。”
赵沅满脸自责。
“快进屋去,现在是修炼的好时机。”闾丘鸣道。
赵沅道:“您的手臂……”
“无碍。”他撤去了结界。
赵沅如今对他言听计从,立刻回了屋子领悟妖族血脉中的传承。
淳无立马抱着蛋来到闾丘鸣跟前,看着他流血的手臂,皱起了小脸。
闾丘鸣蹲下身体,道:“不疼。”
淳无用手轻轻戳了戳他带血的伤口,闾丘鸣面不改色,只是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贺寂霖身上。
贺寂霖也恰好看着他,两人目光相触,又不约而同地撤回去了。
陈玉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淳无将手指拿回来,重新抱着蛋,道:“药。”
闾丘鸣只好拿出药来,洒上,“好了,药已经上了。”
淳无点点头,抱着蛋回到贺寂霖身边,没有发觉他手指上的血被蛋壳完全吸收掉了。
闾丘鸣起身,准备回屋,贺寂霖上前一步,道:“闾丘施主。”
闾丘鸣止步看他。
贺寂霖郑重道:“方才是贫僧失言了,还请闾丘施主见谅。”赵沅是自己说要带走的,闾丘鸣本来就没有义务去帮助赵沅,自己想当然地认为此举是在为闾丘鸣消除一个潜在的敌人,但没有想过,闾丘鸣完全不知道此事。
他还是,过分了点。
闾丘鸣道:“无妨,本尊也有失言之处。”言罢,转身进了屋子。
“佛子,”陈玉走到他身边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
“但说无妨。”
陈玉设了个结界,道:“我见魔主并未约束佛子的自由,佛子却为何还与魔主同行?就不怕遭到正道的谴责?”
贺寂霖道:“我佛慈悲。”
“什么意思?”陈玉不解。
“就是,”贺寂霖牵起淳无的手,淡道,“对于长舌之人,佛祖依然宽恕之。”言罢,进了屋子。
陈玉反应过来,脸色瞬间黑了。
第十二章 路遇抢劫
贺寂霖牵着淳无回房,正欲进行日常修行,便听淳无“啊”了一声。
他看过去,只见淳无呆呆地望着手中的蛋,那蛋的蛋壳上裂了一道缝隙。
这是,要出壳了?
贺寂霖将他抱起,直接向闾丘鸣的屋子行去。
屋外的魔仆见是贺寂霖和小主子,自然不敢阻拦,贺寂霖来到闾丘鸣门前,正欲敲门,门开了。
“何事?”闾丘鸣看着两人问道。
淳无将手中的蛋捧到他面前,那蛋又裂开了几条缝。
闾丘鸣让他们进屋,关上门,接过那枚卵,那蛟卵到了他手上,似乎更加兴奋,外壳的表面又多了十几条纹路。
三人仔细地盯着它。
里面的幼蛟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外壳,撞了十几下后似乎有些累了,便停下歇了一会儿,休息好了又继续撞起来。
终于,功夫不负苦心蛟,蛋壳终于碎了,幼蛟得以见到天日。
它不过手指长短,通体青色,只除了脖子上一圈白痕,眼睛还没有睁开,就开始啃起了蛋壳。它的头上还有两只鼓包,看来日后能够生出角来。
幼蛟啃完蛋壳,饱餐一顿,便直接惬意地躺在闾丘鸣掌心睡着了。
淳无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它的尾巴,幼蛟也完全没有反应。
“既然蛟已出壳,贫僧便带淳无回去了。”贺寂霖行礼道。
“稍等。”闾丘鸣道,“之前是本尊骗了你。”他从乾坤袋里面拿出一个法器,正是寂霖的降魔杵,通体金色,其一端为三棱带尖之状,另一端为金刚杵,中断有三佛像,分别作笑、怒、骂状,用以降伏魔怨、消除罪孽。
贺寂霖接过来,降魔杵顿时在他手上雀跃起来,嗡嗡作响。
“安静。”贺寂霖道。
降魔杵只好乖乖听话,安静地躺在他的掌中。
“贫僧多谢闾丘施主。”
“本尊知你不愿与魔宫为伍,如今法器已还,你大可离开,无人拦你。”闾丘鸣垂眸看向地面,面无表情道。
贺寂霖虽觉得自己还没弄清楚渡魔之事,但闾丘鸣都这般说了,他也不好继续与他同行,便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贫僧谢过闾丘施主,便不再叨扰了。”
可是淳无,该怎么办?
“淳无,你带走吧。”有宝器傍身,遇到危险还有一战之力。
贺寂霖这才忽然发现,闾丘鸣,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心胸狭隘,或许,是自己因为初来乍到时受到闾丘鸣的羞辱,才一直觉得对方为人邪佞,如今想来,他们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那些正道对闾丘鸣的羞辱不知凡几,闾丘鸣对自己所做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想到这里,他露出一抹真诚的微笑,但:“闾丘施主有如此心胸,日后定当不凡。”
闾丘鸣捕捉到了他的笑容,看着他越来越远的锃亮脑袋,心中忽然生出留下他的冲动,但被他及时压制住了。
直到和尚出了院子,再也不见身影,他才从怀中掏出一枚木雕,正是在海岛上的时候,和尚为他雕刻的。
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容上,眉头微锁,眼神凌厉,下巴微微扬起,看起来有些骄傲,但更多的还是霸道。
原来,自己在和尚心目中是这个模样。
贺寂霖牵着一脸失落的淳无,来到宁嚣城的街道上。
“佛子这是要走?”陈玉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笑眯眯问道。
贺寂霖道:“不错。”
陈玉狭长的眸子微微弯起,“那佛子一路顺风。”
贺寂霖微一行礼,离开。
陈玉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背影,这时候,红舞来到他身后,柔声道:“大人。”
陈玉回身,便看到一双盈如秋水的眸子,笑道:“红舞姑娘,天色不早了,回屋去吧。”
贺寂霖带着淳无行至宁嚣城外,未料,遇到了流剑宗弟子,或许,并不是偶遇,而是对方已经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