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你爹就放下。”朱闻道,大步一迈往正院走去了。
正院那头林正浩正带着自己夫人和凌代容说笑,林夫人手里攥着帕子,来时她换了三身衣服和头饰,最终换了这套家常打扮来见凌代容。
三根金簪子,一对珍珠耳环,外加鹅黄双蝶戏花肩披,坐在这香缭气暖的厢房里,端着一派贵妇人的气度,他家夫人若是见了,定会道一句好。
可她这会就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敢问仙师何门何派?”
“坤天派。”
“坤天,真是好名,山岳河渎,皆坤之灵,乾是天,地为坤,坤天二字容纳天地,贵派果然名门正派,一身浩然正气。”
凌代容只撑着手懒懒道,“嗯,大概吧。”
她怎么知道坤天派名字的来历,上早课不是睡觉就是吃东西,也就朱闻那小老头会认真记下。
凌代容冷淡的态度让林正浩心里捏了一把汗,他暗暗用胳膊肘捅了捅林夫人,暗示她开口说上几句。
林夫人嗓子眼都快提到喉咙上,这会被林正浩硬拉着上场,见凌代容豆蔻年华,容颜清丽,开口第一句就是,“妹妹可是嫁人了?”
这话一出林夫人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边上的林正浩无比尴尬,心里埋怨林夫人无用,自个赔笑道,“仙师莫怪仙师莫怪,拙荆没念过几个字,不知分寸。”
熟读《女诫》《女四书》的林夫人硬是没敢开口反驳。
凌代容丢下把玩的剑穗,不甚在意笑了笑,“无妨。”她打量了林夫人一眼,收回目光道,“你不用叫我妹妹,毕竟我年纪比你大多了。”
林正浩笑道,“仙师哪的话,拙荆今年已有……”
“我已过百了。”
林正浩顿时不敢再多说了。
“山中不知岁月,人间已过千年,说的就是这个理。”凌代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远远听见外头的大喊大叫,停下话对他两人说道,“出去看看。”
他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凌代容说的什么意思,最终还是跟着凌代容一起出了屋子,来到院里。
不多时朱闻就带着林润出现在三人面前,凌代容不知他两人的想法,只看见朱闻夹着一个孩子朝这边走过来,挑眉问了句,“这是作甚?”
“双灵根。”朱闻停下脚步,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喜色,“练剑的好苗子。”
闻言凌代容朝朱闻怀里看了几眼,没觉得苗子有多好,只觉得是个男孩可惜了。
她想收个女孩,香香软软的,还能给她穿漂亮裙子。
凌代容身后的林正浩又惊又喜,趁这个机会上前道,“犬子顽劣不堪,还望仙师恕罪。”
朱闻则哈哈大笑,“生龙活虎,好得很。”
林正浩跟着赔笑,心里猜这件事八成是要成了,他林家要出仙人,日后也是修仙一族了。
“我中意此子,不知林家主可否割爱啊。”朱闻笑道。
“能被仙师看中,可是三世修来的福气。”林正浩巴不得朱闻能收下他林家人,虽说是个不受宠的庶子,可骨子里流的还是林家的血,将来扶持的自然林家。
“你放开我。”林润被夹的难受,迷迷糊糊听见爹要把自己送给这人,情急之下什么都说出来,“我不跟你走,我有师父了。”
林正浩赶忙道,“乃是识字念书的先生。”
“仙人说了,只要我开春之前能引气入体,他就收下我。”
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把凌代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比起林正浩的识字念书,凌代容更相信引气入体一事,走近几步问道,“你师父人呢?”
林润倒真没这么傻把顾白的位置报出来,他滴溜溜转了眼珠,瞧见林夫人站在一边,指着林夫人大叫,“这事是真的,夫人能为我作证。”
林夫人原本心里一缸陈醋打翻了,这想回去歇息歇息,偏偏被林润逮住,她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勉强挤出笑容来,“润儿这几天确实早出晚归,老爷您忘了吗,为这事您还发过火。”
林正浩想我哪知道小兔崽子出去是浪还是拜师学艺,只不过这会外人在场,他强撑面子笑道,“正是正是,瞧我这记性。”
“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凌代容听完对朱闻说道,“还不把别人弟子放下,免得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纵使朱闻心里有万千不甘,还是把人放下了,沉着脸对林正浩道,“你其他几个儿子呢,把他们都叫出来,我要测灵根。”
凌代容轻笑一声,知道朱闻这是想拣漏的,一个儿子有双灵根,若是血脉联系,兄弟姐妹也多少会带点灵根。她见林正浩得了令忙碌起来,转头去寻林润,却见那小子借着这个机会往院外跑去,不远处朱闻的目光是欲言又止。
“真想?”凌代容问他。
“不用你管。”朱闻硬邦邦说完,低头去掏灵器了。
被贴了冷屁股,凌代容心情也不好,他两之前才吵完架,这会能和好才怪,因此凌代容也甩袖走人,留下测灵根的事给朱闻一个人办。
回去的路上凌代容念起朱闻那张万年不变的臭脸,越想越气,心里一阵来火,又思及林润那句话,心里有了琢磨。
能引气入体就收下,意思是说这小子现在还不是别人家的徒弟。她要是去和那位道友说说,让他把小子让给自己,届时朱闻岂不是气得要死。
凌代容越想越乐,调转灵气来隐匿了身法,暗中跟着林润的步子走,只见林润匆匆往住处跑去,见了住在里头的女人喊道,“娘亲。”
“又去鬼混,把我说的话都记到哪去了?”
“娘亲我知道错了,娘亲最好了,别打润儿,润儿怕疼。”
凌代容听着母子二人的温馨话,嘴角忍不住勾起,见芳娘穿的衣服半旧不新,心里隐隐可怜起这个女人来。
师父总说女修不易,在她看来这凡间的女人更加不易。
这样想着,凌代容又听林润讲道,“趁他们都在忙,我想去见仙人一面,跟仙人说一声。”
凌代容便猜机会来了,这林润还是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谋定而后动,她这会跟上来真是好时机。
她看着林润和芳娘告别,护着怀里的东西从林府跑出去,过了长街出了城门,林润跑得气喘吁吁,凌代容却是不紧不慢跟在身后,一直走到青萝山一处荒地,林润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玦来,启动阵法消失在她眼前。
传送阵?凌代容抽出长剑来,试探往前走了几步,荒地乱草枯黄,寒风萧瑟,一派衰败之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凌代容心知是障眼法,闭上双眼将灵力聚在眼中,再一睁眼,这地上就多了一道传送阵,是修仙界极其常见的传送阵,只需灵石便可启动,阵法主人八成是觉得身处凡间,没有修士会到此地,因此做了一个最简单的方便那小子出行。
“也得想想不速之客是怎么来的。”凌代容掏出一块灵石来,握着长剑站在了阵法中央。
第34章
一进幽洞,林润就扑了上去,也不管顾白在忙什么,只抱着大腿凄凄切切哭诉,“我差点见不到仙人了。”
顾白这是正在收拾储物袋里的东西,见林润来了把东西通通塞回去,留了一方帕子在手里,好笑拉起趴在地上的林润,擦干他脸上泥渍笑道,“又在胡说八道。”
“是真的。”林润乖乖仍顾白擦脸,微微侧着脑袋说道,“家里来了一群仙师,说是要收徒。”他见顾白只是一味在笑,便得意洋洋把自己的情况报出来,“我测了灵根,那人说我是金火灵根,还说是练剑的好苗子。”
顾白没答,他低头看着林润,右眼被丹青硫炎腐蚀至今未好,只剩一只左眼看人,现在这只左眼倒映着林润的影子,一晃神顾白隐约看见了林玄雨。
这孩子的眉眼……
“金火灵根是不是就可以跟在仙人身边了?”
顾白回过神来,林润正抓着他的衣角撒娇,眼里是全然的天真与孺慕,他还不知人心险恶,这世上诸事难测。
“……金火灵根已经很好了。”顾白道,他还想再和林润说几句,绘了符纹的空地发出一阵亮光,有人现身于此。
“你出卖我!”顾白当即推开林润,祭出长剑对准来人,空闲的左手藏在袖中,握紧手枪。
眼下他修为大跌,没有全盛时期的水平,只能堪堪对付一些不入流的东西,若是碰上了棘手的……顾白眼神一冷,拼个半死也需逃走。
他知道一只羽族落在有心人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跌坐在地的林润一阵茫然,他的手掌心被粗粝的地面磨破了,一些碎石揉进细嫩的皮肉里火辣辣的疼,可是林润觉得心里更疼,疼得他眼泪都掉下来。
他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仙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哎呀是羽族。”不请自来的凌代容瞧见坐在地上哭的林润以及严阵以待的顾白,不好意思收起长剑来,试着从阵法里跨出一步,想和顾白拉远一点距离。
她听说过羽族,外貌和人族无异,只是在背后多生了一对羽翼,羽翼大小和体质纯净度有关,越大的就越适合做鼎炉。眼前这位羽族,羽翼大的好看。